屋子里的空氣簡直要凝滯起來。
楚辭的牙關緊了緊。
她原本顫抖著的手指平靜下來，靜靜地垂在身側。
楚辭依然低著頭，盯著床角，緩緩地說：“我想回家。”
平靜，聽不出一絲情緒。
劉璋的眉頭皺了起來：“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趕你走。明天天亮，我讓小夢……”
“衡水到北固的火車徹夜都有，我之前看到一班，凌晨一點發車，早上六點到北固，正好是我睡一覺的時間。”
楚辭緩緩地打斷劉璋，徑直走向劉璋。
但是她的頭一直沒有抬起，只看著地面。
“我是男生，也有點身手，即便是深夜在外面也不會有什么事。”
楚辭收拾書包的手頓了頓，又說：“不過如果你實在擔心的話，可以讓小夢送我去火車站。”
不見一絲賭氣的語氣，也沒有將自己置身于危險的境地好換取劉璋的同情。
屋里的兩人都知道，楚辭這樣的安排，確實能安全讓她回北固。
劉璋的眉頭皺得更深。
他抬手想按住楚辭的手：“你別任性好不好……”
楚辭突然抬手甩開了他的手。
并不是故意，她只是不太想在這個時候被劉璋碰到。
一碰到，內臟便仿佛被藤蔓纏繞一般難受。
劉璋怔住，不過很快，他的神色也嚴肅起來：“如果你想走，明天我會讓小夢去送你，今天你睡在這里。如果你是不想見到我，那放心，我很快就會走。”
說著抬腳往外走去，一副不容拒絕的姿態。
楚辭伸手攔住他。
“喂，你是真的在擔心我，還是在用這種方法安慰你那不安的內心啊？”
楚辭歪著頭看向劉璋，神情中竟帶上了些許憐憫。
她頓了頓，原本平靜的語氣帶上了幾分傲慢：“你實在不用感到愧疚，感情的事，我從來都不覺得誰要忠于誰。倒是我，突然跑過來，應該讓你很困擾，抱歉了。”
“楚辭。”劉璋的眉頭皺了起來，他轉過身直視楚辭，“我是真的擔心你，你不看看現在幾點了嗎？”
楚辭冷笑一聲，突然有一股憤怒感沖了上來。
就如她所言，出生在古代的楚辭，從來都沒想過什么專情。
不僅男人，見異思遷的女人她也見的多了。
倒是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說起來簡單，但每個有理智的人都知道，那不過是哄騙人的甜美句子罷了。
感情，說到底就是人內心深處的欲望。
誰能保證這種欲望只用一個人就能填滿呢？
這些道理，楚辭還是個孩子時便懂了。
但她最討厭的，就是明明心懷欲望卻還道貌岸然的人。
一邊一個又一個地喜歡著，一邊還要做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樣，寬慰所有人。
真是惡心！
她定定地看著劉璋，眼神中盡是嘲諷。
楚辭挑眉：“話說，你大概也有大半夜走在外面的經歷吧？”
劉璋意識到楚辭的抵觸，但楚辭既然主動換了話題，他也樂得順坡下驢。
劉璋盡力放緩語氣：“這不一樣，我是個成年人了……”
“成年人！”楚辭突然雙手揪住劉璋的衣服，將其狠狠向后推去。
劉璋的背狠狠地撞到墻壁上，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可他即便想反抗，面對使出全力的楚辭，也有心無力。
楚辭察覺到劉璋的掙扎，又面帶憐憫地冷笑著：“那真是抱歉，看來我這個未成年人，要比你厲害一點點呢。大概這樣走在街上，也沒關系了吧？”
劉璋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他的火氣也有些上來，剛想說什么，但看到楚辭的眼睛后，那些怒火又迅速地消失了。
這雙眼睛平常只會盛著單純、驚慌、執拗，可此時，里面除了譏諷和憤怒，還有一絲悲傷。
仿佛棄犬一樣。
一只被棄了就完全不會再認主的犬。
劉璋忽然覺得心口也堵了起來。
原本早就下定決心要跟楚辭劃清界限了，此時竟又動搖了起來。
屋子里靜了下來。昏黃的燈光下，楚辭揪著劉璋衣領的剪影被裁減到墻上，有如畫作。
忽然，一聲突兀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寂靜。
楚辭的身形一頓，默默地放開了劉璋。
劉璋掏出手機，待看清手機上的來電提醒后，微微皺了下眉。
他徑直走到了洗手間去接電話。
楚辭垂首站著，如雕像般一動不動。
劉璋的眼睛，怕是被詛咒了吧？
否則為什么人盯著那雙眼睛看久了，會覺得被吸進去了呢？
剛剛看著那雙眼睛，楚辭差點就維持不了強硬。
耳邊還響著劉璋說話的聲音。
原來聽力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有時候一雙好耳朵會給主人帶來十足的困擾啊……
楚辭緩緩走到書桌前，拎起已經收拾好的書包。
好在沒帶多少東西來，所以走的時候也不算太狼狽。
洗手間里還斷斷續續傳來劉璋囑咐的聲音：“……我這邊有點事，大概一時沒法回去，你別喝太多……”
簡直太丟臉了，曾經十三歲便完成高級任務，由閣主親自訓練了十幾年的人，竟然會敗在如此莫名其妙的地方。
楚辭輕輕地帶上門，將一切聲音都隔絕開來。
第一次，她萬分期待耳機里傳出聲音來。
不管是辛修明還是牛柯廉，只要有一個人能大聲地罵她，責備她搞砸了任務，不管是多過分的字眼都好。
這樣，楚辭便能知道這只是一次任務，所有的一切都是刻意做出來的假象。
甚至被罵過后，她或許還能重新打起精神，再沖回那個屋子，以真正的楚辭的形象，再次出現在劉璋面前。
以前的那個楚辭，才不會被一個人這么幾句話輕易地攪亂心智。
畢竟之前再驚險的場面都見過了啊……
一定是跟著老徐時間太久了，導致自己心都軟下來了。
楚辭戴著大大的鴨舌帽，縮著身子窩在候車室里。
手機一直處于開機狀態，但是沒有一條信息傳進來。
看來兩個人雖然都沒有明說，但已經達成了共識啊。
楚辭眼神空洞地刷著手機。
一條條消息被劃過去，卻完全沒有進入楚辭的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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