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中華沒出聲，把文件交給了馬元宏。在坐的各位都看出來馬中華不高興，不由自主地看了張清揚一眼。大家都聽說了張清揚在省政府工作會議上點名批評省委的事件，也都聽說了隨后，馬中華就向中央告狀，甚至有人傳言，馬書記再給一位老干部打電話時聲音激動老淚縱橫，說出了“他留我走”的激烈語言！雙林省政黨一把手的矛盾已經不單單是發展路線的不同，雖然首先公開并把事情挑大的是馬中華，但相比較而言，張清揚承受的壓力無疑更大一些。

    馬中華看完張清揚的意見后沒出聲，滿臉的冷淡，可見并不支持他的想法，連話都懶得說了。馬元宏明白老大的意見，所以只是隨便地翻了翻，便問道：“張省長，有什么具體的想法嗎？”

    張清揚微微一笑，說：“平城、松江的干部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已經調整過了，我想此此換屆應該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但其它地市的一些常委干部明顯年齡偏大，該調整的就要調整，要說具體的想法，我可聽說組織部早就在擬定名單了，我在此就不多說了吧。當然，我這也有一份名單，是關于省直屬機關干部調整的，按照的就是這個意見，大家看一看。”

    張清揚把文件交給會場內的工作人員，分發給大家。大家拿起文件看了看，大吃一驚，二十多個職位的調整，事先沒有爭得省委和組織部的意見，可見張清揚堅持“一意孤行”到底了！

    眾位常委都看完了，誰也沒有發聲，目光都看向了馬中華。關于這份調整文件，其它人還真不太好說話。張清揚雖然強勢，但并沒有越界，這些部門都是省政府直屬單位，與其它人或者省委基本上沒什么關系。

    馬中華輕飄飄地把名單扔在桌上，淡淡地說：“既然是省長提出來的，肯定做過充足的考慮，我看就交常委會表決吧，如果組織部那邊沒有其它意見，就這樣！”

    眾人面面相怯，誰也沒有想到馬中華完全支持了張清揚的想法。而張清揚沒有半點意外，坦然受之。

    馬中華說：“我相信省長的眼光，組織部沒有什么想法，反正都是省政府的兵嘛，省長用著順手就行。”

    其它常委感覺到不妙了，這兩人最近鬧成這樣，老馬怎么輕易就同意張清揚的調整名單，這不是給了他機會增加在省政府的威信嗎？

    還不等大家想明白，馬中華看了眼馬元宏。馬元宏會意，也掏出一份名單，說：“堅持改革開放，堅持發展經濟，前提是政治的穩定，剛才省長對基層的換屆提出了一些意見。我覺得也不能完全相信年輕干部，對于老干部也要適才而用，老干部也是我們的寶貴財富！通過一個多月的觀察，對于此次基層換屆，組織部也搞了一個方案，大家都看一下。”

    馬元宏把文件發給大家，意見很明確，完全不同意張清揚的想法。大家看了眼名單，有點明白馬中華為何同意張清揚剛才的名單了。原來按照組織部的意思，這份名單中提升的干部完全是馬中家的后備干部，而且那些老干部也沒有被拿下，而是實行了相互對調的方法。

    更讓人吃驚的是，王云杉也在被調整之列，馬元宏建議她出任江平市副市長。另外張清揚的大秘書孫勉也沒有幸免，組織部擬任他為延春自治州副州長。這兩位都是張清揚的心腹，按理說在調整他們倆之前，組織部應該先爭得張清揚的意見。可是大家看向張清揚的臉色，他明顯不知情。張清揚暗暗地想，馬中華這一手玩得可是高明。

    沒有人提意見，誰也不想直接參與“馬張之爭”。

    馬中華拿起文件，說：“組織部的總體方針我同意，但落下了個別出色的年輕干部，省長的想法，也要部分吸取嘛。”

    馬元宏點點頭，卻沒有吱聲。馬中華望向張清揚，問道：“省長，談談吧。”

    張清揚清聲咳了咳，說：“其它的我沒有什么意見，主要談談孫勉和王云杉吧，孫勉還太年輕，并不適合下放。至于王云杉，那就要看她自己的想法了。”

    馬中華點點頭，說：“我看是省長不舍得放手吧！”

    張清揚微微一笑，舉起手中的大名單，說：“另外我想說的是，這份名單有些干部的年紀過大，不適合繼續在一線崗位工作。”

    馬元宏張嘴想反駁，不料馬中華直接說道：“今天就不談這個了吧，這份名單組織部花費了很大的心血，我想是做了充足的考慮，常委會表決吧。時間很緊，我們談下一個話題。”說著，他把目光看向了會議的主持者省委秘書長趙從良。

    大家都明白，對于這份名單，馬中華想以他省委書記的權利強勢通過。如果他要這么辦，張清揚還真不好反對。怪就怪在，雖然張清揚表示出了委婉的反對意見，但是并不堅定，似乎已經認可了失敗，只不過嘴上不愿承認罷了。秦朝勇與田立民相互看了一眼，難道說省長在重重壓力之下，準備妥協了嗎？

    這次會議，雙方基本上都摸清了對方的底牌，張清揚想調整省政府直屬單位，馬中華要調整各市黨委班子，看似誰也不參與誰，但如果這個意向通過，張清揚無疑勢弱。試想一下，下面各市的黨委班子成員，如果全是馬家軍的干部，那么今后張清揚這個省長的施政自由會受到影響。這樣一來，馬中華不反對張清揚調整省政府干部的目的就很清楚了，反正大權在握，省政府那點小天地隨你怎么搞，下面的干部都跟了我，你又能怎么樣？

    秦朝勇憂心忡忡，馬書記的這一招很巧妙，張清揚還是太年輕，面對著全國各種壓力，處理眼前的局面就有些缺乏經驗，不如馬中華老道。想明了這一點，秦朝勇不禁想到，也許這也是張清揚示弱的原因吧。

    今天的碰頭會時間并不長，只是為了常委會做準備，所以并沒有表決什么。但是外人很難想到，在這只有兩個小時的會議中，很多人的政治命運有可能就會發生變化，仕途兇險，可見一斑。同時，通過這次會議，張清揚的表現無疑矮了一頭，這令復雜的雙林省局勢更讓人看不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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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會之后，田立民推了下秦朝勇。秦朝勇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跟上了張清揚。張清揚回頭見是他，并沒有說話，而是遞給了他一支煙。

    兩人走出省委大樓，張清揚這才說道：“別坐車了，陪我走走。”

    “好。”

    兩人向另一側的省政府大樓走去，后面跟著兩人的專車。

    “省長，局勢不太妙啊！”秦朝勇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張清揚停下腳步，說：“不到最后，誰也不知道結果。老秦，你相信我嗎？”

    “我信。”

    “那好，常委會上退一退吧。”

    秦朝勇默然點頭，早就知道有可能是這個結果，只不過親口聽到張清揚承認，心里有點不太舒服。

    “其實政治這東西，千萬別把人逼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很有可能自損一千，敵人沒有敗。”張清揚緩緩說道。

    秦朝勇似懂非懂，不說外人，就是他自認為是張清揚身邊最近的人，對局勢也有點看不懂了。張清揚在今天碰頭會上的表現很意外，又很正常，現在說的這些話也很意外，可分明又暗有所指。

    “也許我們在常委會上退了一步，但這并不代表我們的想法就是錯誤的，我一直都會保留意見。”

    “我也保留意見。”秦朝勇附和道。

    張清揚微笑點頭，問道：“你和李四維的談判怎么樣了？”

    “沒什么進展，您猜對了，他似乎真的沒有什么誠心。”

    “看著吧，他把老馬耍了！”

    “省長，我注意到一個現象，最近幾天，爭論似乎不如前幾天那么激烈了。”

    “時間就是金錢，這是一個高速發展的時代，大家關注的是新聞，一件事反復說，不說群眾，就是新聞媒體人，自己也煩了，你說是吧？”

    “嗯，說得有道理。”

    “不過，路線之爭并沒有結束，在高層會越來越嚴重，特別是換屆之前！”

    “沒錯！”秦朝勇不由得苦笑，“這也算是我們的國內特色了，每次路線之爭后，政治上都會發生驚天動地的變化。”

    “你看得很明白，”張清揚滿意地拍了拍秦朝勇的肩膀。

    張清揚回到自己辦公室門前，看到了焦急等待的王云杉。她已經聽說了碰頭會上發生的情況，在這里等結果。

    “省長，他們要動我？”王云杉剛把門關上，就急切地問道。

    張清揚微笑點頭：“不是動你，而是給你升官了。”

    “都什么時候了，您還逗我！”

    “我沒逗你，江平市副市長，實權人物啊！”張清揚笑呵呵地調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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