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歷千辛萬苦，以巨隆公司名義申請的六個億銀團項目貸款終于落實到位，當首筆1.8億貸款匯入公司賬戶時，周小容等聚業(yè)公司人員不禁喜極而泣。它意味著靠巨隆一個億臨時支撐起來的繞城高速工程真正起死回生，有希望按計劃完成所有工程量。工地上恢復了往日的暄鬧和繁雜，各種工程車穿梭往來，各地調運的材料源源不斷送達，工人們拿到之前拖欠工資后激情高漲，效率大幅提高。

    第二天周小容來到方晟辦公室，先鄭重表示感謝，然后以商量的口吻說：

    “能不能跟你朋友打個招呼，我想……等第二筆1.6億貸款到賬后，先抽回六千萬？我測算過，不會影響工程進度，因為第三筆貸款兩周后到位。”

    方晟道：“人家巨隆冒著風險給你托底，如今都不急于抽回那一個億，你為何如此著急？”

    周小容沉默半晌，咬著嘴唇道：“我知道芮蕓肯定向你通風報信，我的事瞞不過你。實話說吧，這筆錢是我前夫狄克銀投資的，至于錢的來源你別多問，我也不知道。原先我許諾給他一分利息，工程停擺后中斷了付息，他氣得一蹦三尺高，跑過來索要利息并要抽回投資……”

    “這種高息攬收資金都有鎖定期，按協(xié)議不準中途撤資，否則至少扣百分之二十本金。”方晟在黃海接觸過高息攬資的事件，了解其中的行規(guī)。

    “規(guī)矩是約束普通投資者，他是省委副書記的兒子啊，六千萬里沒準也有……把他得罪了隨便玩?zhèn)�手段夠我受的，畢竟我的根在碧海。”

    “所以呢？”

    “抽出本金，按到期日結算利息，早點打發(fā)掉這尊神。”

    方晟思忖良久，道：“我不同意。”

    “不同意？”周小容驚叫道，“方晟，你不會有意害我吧？最近我表現(xiàn)很好，即使趙堯堯不在都沒有打擾你的正常生活，還不夠意思？是不是因為狄克銀是我前夫，你就渾身不自在？”

    “瞧你想的，把我方晟當作什么人了，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男人嗎？”方晟苦笑，“你想想，狄克銀為何元旦前后跑到梧湘糾纏不休？八成聽說巨隆注資復工后申請貸款，他就是沖著貸款來的！你迫于壓力把錢給了他，其它投資者就有理由要求撤資，到時你怎么處理？雖然我不清楚你那幫投資者身份，通常有錢的人都有勢，有些人的能量恐怕不在狄克銀之下！你把幾個億貸款都拿出來還錢，巨隆答應嗎？銀行答應嗎？工程還做不做了？”

    一連串的問題把周小容問懵了，坐在那兒半晌說不出話來。

    方晟嘆道：“你看看你，總是這樣毛躁沖動，不把事情捉摸透就貿然行事。”

    周小容呆呆看著他，突然捂著臉痛哭道：“我就是做事不動腦子不計后果的蠢女人，所以我的生活一塌糊涂，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好不好？！”

    她一哭，方晟心就軟了，長長嘆了口氣，骨咕骨咕連喝幾大口茶，等她平息下來才說：

    “我替你想了個主意，是否可行你回去琢磨琢磨。你跟狄克銀重新坐下來談，把那筆六千萬由投資轉為優(yōu)先股份，這樣漂白了它的身份高息攬資不受法律保護的，又獲得優(yōu)先償付權，我覺得狄克銀應該接受。他急于抽回資金不就擔心安全嗎？現(xiàn)在賬面有幾個億、高速公路已經(jīng)修了大半，還怕什么？他可以光明正大參與分紅，甚至允許他派一名高管進駐梧湘，這些都可以談。”

    “優(yōu)先股份……”周小容目光茫然，顯然都沒聽說過。

    方晟又嘆息：“你呀你呀，你個化工專業(yè)的做什么生意？最基本的資本運作都不懂，在殘酷的資本市場還不得被人玩死？”

    周小容一臉哀怨地看著他不說話。

    方晟暗想不能深談，越談越麻煩，擺擺手說：“具體操作你向芮蕓多討教，她在一建經(jīng)常做類似業(yè)務，輕車熟路。”

    離開辦公室時，周小容淚汪汪說：“我覺得到江業(yè)做生意是對的……”

    方晟聽了第三次嘆息。

    倘若當初周小容決然留在瀟南而不是回碧海，自己會是怎樣的人生經(jīng)歷？當然不會到黃海當大學生村官，不可能與趙堯堯熟識，更不可能遇到白翎，遑論到黃海做項目的愛妮婭、空降部隊樊紅雨等等，也絕無機會摟著涼絲絲的魚小婷……

    人生無常啊。

    隨著新金融街第一家銀行正式完工即將掛牌營業(yè)，嶄新的新金融街以其先鋒、現(xiàn)代、前衛(wèi)的設計風格，必將成為江業(yè)新的風景線。

    費約坐在辦公室遙望仍在艱難施工的引水渠，不由心灰意冷。就在這時遠在京都的表弟費智打來電話，交談半個小時后費約頓時容光煥發(fā)，感覺第二春即將來臨。

    費智在京都最著名的乾鋒集團擔任高級商務代表，主要負責沿海地區(qū)五億以下的商貿投資，具體說就是乾鋒集團出面與地方正府洽談，以土地出讓或聯(lián)合開發(fā)的名義修建綜合性商廈，然后進行一系列包裝和商業(yè)運作吸引商戶入駐，待整幢大廈全部出售后退出。

    這種新型商業(yè)運作模式不能簡單地理解為空手套白狼，因為前期經(jīng)過嚴謹而科學的論證，確信人流量和消費能力足以支撐綜合商廈的存在中期投入實實在在的資金，并有專業(yè)團隊進行成本管理和流程控制后期它還承擔商業(yè)運作失敗的后果，一旦項目搞砸了整座商廈相當于空城，所有投資全部化為泡影。

    早在三四年前費約就邀請表弟來江業(yè)投資，礙于面子費智來了兩趟，每次都搖頭說大環(huán)境不具備投資條件，立項也通不過。這回之所以主動打電話，是因為方晟在城北郊區(qū)搞的一系列動作引起廣泛關注，而提諾納超市一舉奠定勝局，成為江業(yè)“全民超市”也給商界注了一針強心劑。

    還與方晟有關！費約聽得不是滋味，但乾鋒集團投資可不玩虛的，費智既然承諾兩個億，最終只會多不會少，這筆投資以及產生的巨大商業(yè)成功必定記在自己功勞簿上！

    想到這里費約樂得要唱歌！

    按說修到費約這種級別心機已深沉得可怕，能精確控制自己的情緒，真正做到喜怒不溢于言表。可兩個億不是小數(shù)目，何況在方晟盡占優(yōu)勢步步緊逼，河道整治工程又讓費約騎虎難下的情況下。

    又一次常委會，聽邱秋介紹近期河道整治過程中遇到的困難，吳鄭榮統(tǒng)計三個月來市民投訴、上訪、寫人民來信明顯增多，氣氛有些沉悶。費約為提振信心，擺脫常委們對自己能力的懷疑，忍不住說出乾鋒集團投資兩個億的事。

    “兩個億？太好了！”耿復和邵元存喜形于色，對他們來說這個消息來得太及時，足以扭轉今年以來委靡不振的縣委系。

    吳玉才也很高興，心里還惦記著房建軍每次縣長辦公會必定嘮叨的黃金商圈規(guī)劃，笑道：

    “我們江業(yè)城區(qū)中心太破舊太落后，正好利用這個契機建成規(guī)劃已久的黃金商圈！”

    仲安想得更遠：“從小洋蔥西餐廳和提諾納在商業(yè)上的成功來看，我們江業(yè)不要怕跟梧湘投資重復，建在家門口的商場總比開幾十分鐘車方便很多，以后江業(yè)要逐步健全商業(yè)和消費產業(yè)，形成真正的城市經(jīng)濟內循環(huán)圈。”

    孔天亮本來很少參與常委會討論，也不關心具體事務，也難得興致勃勃說：

    “江業(yè)早該有一座規(guī)模氣派的大商場，就象省城、梧湘很多商業(yè)中心一樣，里面有各種上檔次的品牌店、專賣店、超市、游樂場、影院、風味小吃等等，讓老百姓進去就不想出去，從早玩到晚，極大豐富我們江業(yè)人的業(yè)余休閑生活。”

    費約注意到方晟始終沒表態(tài)，盯著筆記本不知想什么，便刺了一句：“方縣長覺得呢？”

    方晟正在思考如何自己負責河道整治工程，遇到這么多麻煩和難題怎么處置，倒沒在意兩個億投資的事，被費約將了一軍才反應過來，笑道：

    “正府方面一定全力支持，盡可能在短時間內敲定和落實投資方案，全面啟動興建計劃。”

    這還差不多。費約頜首道：“我會催促表弟早日到江業(yè)洽談此事。”

    他強調是自家表弟，等于暗示方晟別打兩個億的主意，這事兒由我包圓！

    聽出他話中的意思，方晟暗自笑了笑沒理會：城北郊區(qū)五大重點工程以及小洋蔥、提諾納的政績夠自己吃兩三年，再多不過是錦上添花，沒有實際意義。相反對費約而言功不能抵過，蓮花河河道整治工程惹出那么大麻煩，還有一條人命，不是兩個億投資所能彌補的。

    一次傍晚方晟視察郊區(qū)工程后經(jīng)過小洋蔥西餐廳，葉韻已忙得下巴比以往尖了許多，見他出現(xiàn)連忙將沾滿面粉的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笑模笑樣地跑過來。見她小女孩般的嬌憨和真正融入餐廳的操勞，一時間方晟對魚小婷的話產生懷疑，心想：

    她果真是暗藏禍心的心機女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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