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超聽得心中一震。
“定力”、“穩(wěn)扎穩(wěn)打”、“漫長”這些詞，方晟在潤澤從沒用過，這是不是說明他意識到在副省級位子上需要打持久戰(zhàn)，準備實實在在干滿一個任期？
見話題越說越嚴肅，機靈的蘇若彤很快轉(zhuǎn)到溫泉山莊，提起特色服務(wù)如按摩、金針刺穴、海泥保健等等，男士們思維頓時活絡(luò)起來，妙語迭出。
作為有過性經(jīng)驗的蘇若彤，其實對于他們開的隱晦含蓄的玩笑都懂，但酒宴上角色扮演需要，還有女孩子應(yīng)該承擔的活躍氣氛的職責使她總一付懵懵懂懂的樣子，逗得方晟不時開懷大笑。
唯有在自己親手提攜的、與自己并肩戰(zhàn)斗過的老部下面前，方晟才會放下矜持冷靜，也放下副省級領(lǐng)導的架子，無拘無束談笑風生。
當晚方晟破例喝了不少酒來到百鐵可謂危機重重，“正治酒”、“經(jīng)濟酒”、“公關(guān)酒”也經(jīng)常喝但都是象征性的，今晚才是真正的開懷暢飲。
作為山莊飯店的老板，吉林到最后才露了下面團團敬酒，其實他與何超、蘇若彤、賈復(fù)恩等人都熟，但“熟”與“熟”也是有分寸的，該怎么熟就怎么熟，官與商的界限得把握妥當。
宴后何超安排車子送俞曉宇去省城，以便搭乘明早最早航班回瀟南，正好能趕上上午的會議已經(jīng)出來兩天了，不能耽擱工作。
車子駛?cè)胧懈奚岽笤海萝嚂r方晟步履有點踉蹌，小吳和何超都準備去扶，蘇若彤卻搶先半步拉住他手臂其實論反應(yīng)她哪里比得過小吳？見她有所動作故意放慢節(jié)奏而已。
“我……沒醉，”方晟意識模糊道，“小蘇同學醉了嗎？”
“我喝的紅酒，還好吧。”蘇若彤笑嘻嘻道。
“紅酒美容，比白酒好……”
“方市長難得放松，喝一點也是應(yīng)該的�！�
“不能……不能喝，酒是壞東西，容易……容易出亂子……”
蘇若彤眼波流轉(zhuǎn)，嬌笑道：“有小蘇同學在，能亂到哪兒去？”
“就……就因為小蘇同學才……才……”
聽到這里何超和小吳迅速而無聲地沒入漆黑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打開院門，在蘇若彤的攙扶下方晟跌跌絆絆進了客廳，正四下摸索找開關(guān)，驀地“啪”一聲，燈亮了！
沙發(fā)上赫然坐著滿臉寒霜的白翎！
方晟雙腿一軟，生生打了個寒噤，瞬間酒醒了大半，吃吃道：“白白白……翎？”
蘇若彤見勢頭不對，趕緊將方晟的手搭在墻邊，悄聲道：“方市長安全到家，我回去了……”
沒說完便“哧溜”飛一般逃出客廳。
白翎不說話，方晟處境尷尬，只得自打圓場地邊張望邊喃喃自語：
“水呢……水哪去了……”
白翎終于開口，語氣里帶著冰碴：“我倒問你，老吳小吳哪去了？”
“在……在附近吧……”
“好哇，我派他倆做警衛(wèi)，他倆倒幫你望風做為非作歹的勾當！明天就撤了他倆，給我立即滾回京都！”
說到這里白翎右手在茶幾上重重一拍，“咔嚓”，價格昂貴的實木面被拍出幾道裂縫。
方晟知道白翎今晚動了真怒她經(jīng)常發(fā)火，但絕少氣成這樣，忙不迭道：
“別誤會別誤會，平時應(yīng)酬我從來不超過一兩，今天俞曉宇過來談點事兒，叫上賈復(fù)恩、江璐幾個聊著聊著多喝了幾杯……”
“俞曉宇……可陪你進屋的卻是蘇若彤，這個幌子打得不錯��！”
“白翎，我敢發(fā)誓我跟她是清白的！”
“要是今晚我不在這兒，明早你還敢理直氣壯這么說？”白翎唰地站起身大步站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衣領(lǐng)冷然道，“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讓她滾回雙江，一是讓她滾到臨海！”
“白翎！別胡攪蠻纏好不好？她到百鐵是牽頭做策劃搞開發(fā)，不是你想的那樣！”方晟怒道。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睛看到的就是什么都沒發(fā)生！”方晟道，“要是真想跟她搞鬼早在潤澤游泳的時候就搞了，不是相安無事嗎？”
“天曉得你倆之間到底有沒有情況！我這就去找她，跟她攤牌！”
白翎說著便往外走，方晟趕緊攔在門口，不料酒后腿腳無力竟一屁股坐到地上，他也不敢挪位置雙手撐在門框上緊張地看著她。
白翎吃驚地看著方晟這付狼狽相，驀地哈哈大笑，指著他笑罵道：
“人家沖冠一怒為紅顏，你是當頭一跤為紅顏，瞧你這點出息象堂堂副省級城市市長嗎？”
方晟也意識到有失體統(tǒng)，扶著門框站起身訕訕道：“怕你沒事找事把事情鬧大，其實就是多喝了酒而已……”
“我看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方晟道，“實話告訴你，我二叔出任振興中原領(lǐng)導小組副組長是幫我解了金箍咒，心情難得有所好轉(zhuǎn)……”
白翎冷冷道：“一放松就失控，類似事件在你精彩紛呈的泡妞史上還少見嗎？”
“越說越?jīng)]譜，”方晟汗顏道，內(nèi)心卻知道白翎說得沒錯，很多次意外都是因為心態(tài)過于放松從而失去應(yīng)有警惕所致，“你……你大老遠跑過來……總不會為了捉奸拿雙吧？小婷怎么樣了？”
白翎冷笑：“虧你還記得小婷！”
她轉(zhuǎn)回沙發(fā)坐下，出了會兒神道，“我來就為了告訴你，小婷失聯(lián)了！”
“什么？”
霎時方晟簡直魂飛魄散，全身血液涌到頭頂酒意消得干干凈凈，良久才結(jié)結(jié)巴巴問，“失聯(lián)什么意思？之前聯(lián)系過程中有沒有顯示遇到危險？”
“小婷潛入藍巴地區(qū)后隱身在一個叫沃宿奎的小鎮(zhèn)，那邊靠海偶爾有人出海捕漁所以鎮(zhèn)上居民雖主要說伊洛卡諾語，也懂點英語，”白翎道，“房子是我們的人出面租的，她的公開身份是通訊器材推銷員。前期小婷努力查探關(guān)押那伙人的監(jiān)獄位置，卻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難，唉，”白翎煩惱地說，“藍巴地區(qū)有好幾種監(jiān)獄，正府控制的、地方省相當于我們的縣、私人承包還有海岸警衛(wèi)隊直接控制的，而且位置都比較靠近，一旦某個監(jiān)獄發(fā)生情況其它監(jiān)獄便立即提高警戒級別，下手更困難！”
“上次你還提到反正府武裝，也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狈疥傻馈�
白翎嘆道：“這次很可能與反正府武裝有關(guān)！經(jīng)過努力，小婷實際上已大致掌握到海岸警衛(wèi)隊直接控制的監(jiān)獄方位，準備打探到田組長等人關(guān)押的具體位置后再動手……失聯(lián)前發(fā)的最后一條消息說近來正府軍與反正府武裝在多地激烈交火，海岸警衛(wèi)隊增加監(jiān)獄警備力量，此后再也聯(lián)系不上�！�
“失聯(lián)幾天了？”
“到今天整整十天……”
方晟哆嗦地抽了根煙點上，白翎瞟了一眼罕有地沒有反對她也知道從健康考慮方晟有意識戒煙，除非很特殊的情況才抽。
沉默良久，方晟問道：“只要條件許可，小婷應(yīng)該第一時間聯(lián)系你？”
“這是紀律�！�
“如果她決定行動，需要你這邊配合？”
涉及到軍事機密，白翎猶豫片刻才低聲說：“有艘潛艇一直游弋在附近海域，時機成熟時會盡可能靠過去，然后兩架無人機抵達指定地點實施自殺式爆炸，以配合小婷行動……”
好精妙的設(shè)計！
方晟追問道：“得手后小婷如何撤離？也是潛艇接應(yīng)？”
“潛艇只能露出水面一次就退回公海，否則被美國人的間諜衛(wèi)星監(jiān)控到會引發(fā)外交糾紛，”白翎道，“小婷必須憑個人能力逃出藍巴地區(qū)，然后才能通過組織離開菲律賓。”
這樣梳理下來，魚小婷八成遭遇意外……而且是情況非常嚴重的意外，否則不可能長達十天處于失聯(lián)狀態(tài)！
“你已經(jīng)有了新計劃？”
方晟看著一臉平靜的白翎，驀地生出不祥預(yù)兆！
果然，白翎隔了好一會兒才說：“今晚我是來告別的……事關(guān)重大，我必須親自出馬！”
“不行！”
方晟騰地站起身揮舞雙手激動地說：“你絕對不能去！小婷已生死未卜，你要是再……再說你是什么身份豈能輕易犯險？要是落到美國人手里要……要出大問題的你知不知道？！”
白翎更加冷靜，凝視著他說：“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此事關(guān)系到我的聲譽，不，白家的聲譽！想過嗎方晟，一旦田組長他們把我被俘經(jīng)歷添油加醋一說，非但我，我父親……他好不容易努力到現(xiàn)在的程度，屆時將毀于一旦，連現(xiàn)職都做不下去！我寧可戰(zhàn)死，也絕不會面對恥辱的結(jié)局，請理解我，一個軍人的尊嚴！”
看著自己的愛人、陪伴身邊最久、用情最深的白翎，方晟久久說不出話來。
白翎又說：“我還知道我的身手、在海外行動的經(jīng)驗沒法跟小婷比，她能應(yīng)付的我未必能，何況她都應(yīng)付不來的！所以這趟菲律賓之行……我其實做好了以身赴死的準備，最樂觀地估計只有三成活著回來的機率……”
“白翎！”
方晟再也聽不下去了，上前緊緊擁住她。
十多年前里兩人不知擁抱過多少次，但這樣的生離死別真是第一次！
從魚小婷遠赴菲律賓，到白翎深入虎穴，都是無法避免、不得不為之的險棋，這是讓方晟痛苦萬分的地方，明知生還可能小之又小，卻只能眼睜睜看她們?nèi)ニ兔@是何等悲哀又是何等無奈！
瞬間方晟淚流滿面，白翎也是淚珠璉璉，兩人相互摟得更緊，仿佛要融入對方身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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