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藏鋒在那天之后悄悄去看過暗巷的情形,只暗嘆了一聲“真是慘”便悄然離去了。他知道有的人對于自己的殺戮心存悔意,但是有些事一旦沾染上了就很難停下來,殺和為何而殺反而不那么重要了。云藏鋒自然不會去自找麻煩,他自認為自己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俠,也沒有那份仁慈之心,只是在面對必要做的事情的時候,自己就盡力而為,遇到不必要沾上的麻煩,就敬而遠之。
江湖上的殺戮與他根本就沒有關系,只要死者不是他的親朋好友,不是他所認可的人,死了就死了吧。只是,云藏鋒這一走就再也沒有見過張春秋這個人了。是生是死?他再也不會知道了。
回過心神來,商船已經行到了不見燈火的幽暗之地,除了嘩嘩流淌的江水,四野無聲。好在已經走過了兩岸峭壁林立的三峽,進入了揚子江的下游,江面寬闊,江水也很深,不易碰壁擱淺,只不過,自然環境所帶來的威脅不必擔心,但是天災**往往總會沾上一樣。這里江闊水深,前方又有一條支流匯入揚子江,支流里面有一處是一個回流灣,這種地方最是適合水匪安營扎寨。
雖然商船不進支流,只沿著主干河道向前而行,但是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怎么能不提防提防?老船夫聽說前面來了一窩子悍匪,個個都是水里的好手,赤身**下水可以閉氣小半個時辰不浮出水面,尤其是那大當家的,一把分水刀殺人無數,水性也是極好,一口氣可以游出三四里路。
如果要問江湖上什么東西最快,那必然是小道消息了。這種東西口口相傳,一日可行數百里,傳播范圍廣,不限層級,只要有一張嘴,有一對耳朵,人人都可以成為小道消息的傳播者。倘若數十年前號稱輕功天下第一的嶺南燕還尚在人間的話一定也會自愧不如。
這片水域附近多了一窩子水匪的消息還不知道真不真實,老船夫就鉆進了船艙,把十幾個睡眼惺忪的船工統統拽了起來,人人都揉著眼睛,打著哈欠,有的眼角還掛著兩滴因為打呵欠流出來的眼淚。老
船夫越看越氣,拿起旱煙桿子在面前的一個船工身上敲了一下,罵道:“老子養你們干什么吃的?還有心情睡?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這一段最近可不太平,道上都說這里水匪猖獗。前段時間,劉老爺子帶人走貨,就是在這里丟了。人家可是船大人手多,船上還有好些好手,一樣的沒保住貨,就憑咱們幾個臭魚爛蝦,恐怕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今晚熬一會,過了這一片再睡也還來得及,這會睡,等水匪來了,恐怕就醒不了了。”
被打的那個船工回答道:“七爺,你老也這么大歲數了,怎么一點分辨能力都沒有啊。劉老爺子那是被劫了嗎?他是自己在襄陽那塊跟人打賭,輸了銀子,偷摸的賣了船上的貨。又怕東主怪罪,毀了自己的名聲,這才編了一個謊說此處有水匪盤踞,路過客商小心走路。再說了,這兒這么多人呢,你光打我一個人干啥呀?”
嘴里雖然這么說,手上卻不慢,握著兵器的手不禁又緊了幾分。關于劉老爺子被劫的傳聞道上有不少版本,因此人人聽說的可能都不同。
唯一相同的一點就是劉老爺子是真的把貨丟在了揚子江上,還有一點大家都知道,劉老爺子的船大,人多,特別是常年跟在他身邊的那個不言不語的老頭子,一把吳鉤從不離身,滴酒不沾,有人聽劉老爺子自己親口說過,就拿吳鉤的那個老頭子,跟他是把兄弟,年少相識,這么多年來從來沒有分開過,那個時候吳鉤老頭的功夫就已經罕逢敵手了。可是這次,那個吳鉤老頭用吳鉤的那只手可是斷在了江面上了。
老船夫到底做了大半輩子的老實人,到了沒有忘了云藏鋒這個船上的不之客,走到云藏鋒身邊說道:“云兄弟,要不你去船艙里躲躲?說句老實話,老頭子這心啊,今天就是不安定,自打進了這一片,我總感覺要出個什么事。我這船上的弟兄啊,命都已經和這條船長在一起了,無論今天是好是歹都跑不脫了。但是你呢,不是船上的人,只是個租客,沒必要在這里丟了性命。如果,我是說如果,真出了個什么事,麻煩你帶著栓子躲躲。”
老船夫說完便要起身,卻被云藏鋒拉住手說道:“老爺子,別擔心,我就看看,一會真出了事說不定我還能出把力氣。別的不說,我不是年輕嘛,干啥不行,打架總不能不行。”
老船夫氣得胡子一揚道:“你這年輕人咋這么不惜命呢?你以為那是好玩的,那可是刀子要見紅的事情,說不好就是眼睛一閉,雙腿一蹬。你不惜命倒是沒啥,我那老兄托付給我的乖孫子,栓子怎么辦?他才多大?你就不能當做幫我個忙?”
云藏鋒咧嘴一笑:“成,我就幫你個忙。您別上火,我這就帶栓子去躲起來還不成嗎?今天我云某就敢說這個話了,我活著栓子就活著,栓子要死我就死。行了吧?”
老船夫聽到這個話臉色才緩和了下來,正要說話,一支火箭破風而來,正落在云藏鋒兩腿之間。
云藏鋒一驚,翻身而起,罵道:“奶奶的,差點給老子斷了后。”
老船夫急忙把云藏鋒推開,道:“快去躲起來,栓子就交給你了。你也要好好活著,人活著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繼而回頭喊了一聲:“水匪來了,大家小心應戰。”
云藏鋒拗不過老船夫,躲進船艙中,先是找到了小栓子,把他塞進了一個裝著布匹的木箱子里,自己躲到了船艙門后面偷偷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只見十幾個船工背靠背圍成一團,四下張望著周圍的狀況,人人都有些緊張,有一些膽小的額頭也開始冒出了冷汗。船工們剛圍攏成一團,又一支火箭從天而降,水底唰唰唰的飛出十來把飛虎爪,這種飛虎爪常常是用來攀爬高處的,有一些江湖人也用來攀爬城頭和作為兵器使用。
每一把飛虎爪死死釘在了商船上,下面便飛身而上十來個人來,每個人都腰佩短刀,**上身,一身精壯的肌肉向下淌著水,甲板上很快被打濕了一片。來人也不說話,只站在外圍把船工們圍了起來,船工們常年走南闖北,身上多少帶著些功夫,此時此刻也有些怵了。
這些人看上去就是訓練有素的水匪,倘若是一般的劫水路的水匪,此刻恐怕已經哇哇的叫囂著沖上前來了,俗話說會咬人的狗不叫,這種安靜的隊伍往往帶給人更強的壓迫感。
又一聲破空聲響起,接下來就是接二連三的響聲,幾艘小舸向商船圍攏過來,先上船的那幾位從隨身攜帶的牛皮袋子中取出軟梯,熟練的搭下。有船工想趁機沖上前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只是被老船夫拉住了,畢竟一旦動手,恐怕自己這點人還不夠人家手起刀落,一刀一個的。
眾人等了一陣,一位龍行虎步的中年漢子從軟梯上爬了上來,身邊還跟了一個看起來十分精明的人。形象倒是不那么惹人討厭,反倒是有那么一股子英氣。中年漢子站穩腳跟,分水大刀往甲板上一放,粗聲喊道:“哪位是船上的東家,蔣某前來拜謁。”
老船夫搖搖頭,終究是躲不過去的,看見那柄分水大刀就知道道上的小道消息倒還是有一些可靠的。他站出來說道:“小老兒便是這船船主了,路過貴寶地,本該我等前去拜會大王,卻勞煩大王前來,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姓蔣的水匪頭子說道:“誒,也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了。你們今夜才到這里,我又不是不知道,既然都知道我是干啥的了,就痛快點吧。我黑水塢只是求財卻不想傷人性命,一向也有規有矩,今天你們路過這兒,總該收點過路費才算周整。看你們船我也不獅子大開口,一人五兩銀子買命,你們這兒十來個人,給你們占些便宜,五十兩銀子我就放你們走路。”
老船夫面露難色,五十兩銀子不是一個小數,整艘船不算那些貨物現在也賣不起這個價錢。精明書生見老船夫猶猶豫豫,對周圍人使了個眼色,一眾嘍啰抽刀出鞘,用刀背在船上各處敲打著,聲勢驚人。老船夫也越緊張了,對蔣姓水匪頭子更加恭敬,說道:“大王,不是小老兒不惜命,實在是這五十兩銀子太多了些,船上東湊西湊也拿不出這么些來,您看能不能寬容寬容?”
水匪頭子手一揮,敲打聲戛然而止,這讓商船上的一干人等更是心驚。水匪頭子說道:“沒錢也行,這船上的貨物我留下七成,還有三成給你們做生意。算是交個朋友,如何?之后我還給你們一個牌子,只要路過此處,按貨物價值的一成付給咱們塢里的兄弟一點養家糊口的銀子,那便罷了。倘若今后不來,被我現了,連人帶船,也夠兄弟們吃上一陣了。”
老船夫還在猶豫,畢竟走貨的最在意的就是信譽,這跟鏢局走鏢是一個道理,今天在這里丟了貨恐怕日后生意難做。精明書生見狀咳嗽了一聲道:“老爺子,你也知道,這一塊水匪多,你給我們一條活路,我們保你可以一路順風順水抵達想要去的地方。你可千萬別學那個什么劉老爺子不識抬舉,船上的人折損大半不說,貨可也全是丟了。”
面對這等**裸的威脅,老船夫環視了一下那與他共患難多年的船工弟兄們,咬咬牙,點頭答應了下來。畢竟人活著才有希望,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蔣姓水匪頭子手一揮叫道:“兄弟們,搬貨。”
嘍啰們聞風而動,卻只聽船艙中傳出來一聲:“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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