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人都來了,于是就在黃太吉的棺前,建虜眾親貴開始討論撤軍事宜。
豪格已經哭的站不起來了,但說到議事,他還是咬牙堅持,擦干眼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阿瑪已死,兩黃旗和正藍旗的擔子現在都落在他豪格一個人的肩上,他必須獨自挑起,以告慰阿瑪的在天之靈。
雖然陰謀狡詐他不如多爾袞,但絕不能在氣勢上被多爾袞壓過!
代善,多爾袞和豪格三個親王坐在最上首,兩邊下首分別是阿濟格,多鐸,羅洛渾,尼堪等貝勒貝子,外一圈則是各旗理政大臣和都統,內內外外,都是滿人---撤軍是密事,要程說得,但范文程是黃太吉的親信智囊,在黃太吉剛死,情勢敏感的情況下,范文程是不可能單獨和他見面的。
沒有范文程,多爾袞只能湊合著和蘇克薩哈說。
當然了,薩克薩哈不是沒有準備,而在這之前,他奉了多爾袞的命令,悄悄去見了范文程,和范文程密談很久,范文程的意思,他已經了解的很清楚了。
蘇克薩哈拱手,照著范文程的話回答:“范先生說,漢人有句話,叫做間不疏親,意思是,再好的離間計,也不能疏遠父子兄弟的關系,因為他們是最親密的血親。但奇怪的是,漢人歷史上,父子被離間,骨肉相殘的事情,比比皆是,比如漢武帝和太子劉據,唐玄宗和太子李瑛。劉據和李瑛,都是漢武帝和唐玄宗的血親兒子,但卻都因為父親聽信奸人的讒言,而被害死,連漢武帝和唐玄宗那樣聰明的皇帝,都能被離間上當,何況崇禎乎?”
多爾袞望向通州城頭,臉色凝重:“但明太子可不是劉據和李瑛那樣的軟太子……”
“那反倒是好了!
蘇克薩哈道:“范先生說,崇禎今年剛三十五歲,還在盛年,父盛子壯,天懸二日,就算崇禎自己不疑,也會有人替他疑的。雖然明國的體制不同于漢唐,對太子十分寬容,但人性是不會變的,沒有一個皇帝會喜歡,在自己尚在盛年的時候,所有的風頭就都被年幼的兒子搶去,加上崇禎勤政,什么事情都想管,明太子又偏偏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角色,常常有逾越大膽的動作,范先生以為,只要計策得當,謠言應該可成,不管最后是父殺子,還是子篡位,對我大清,都是好事一件!
多爾袞眼睛微微發亮,隨即很理智的搖頭道:“本王沒那么大的想法,只要崇禎暫時收了明太子的兵權,給我大清三年的時間就可以了,經此一敗,非三年,我大清不足以恢復元氣!
“奴才明白了。”
多爾袞抬頭再望向通州城頭,口中喃喃:“明太子,今日你在通州城下占了便宜,來日我們再戰吧!
……
夜間,一些被建虜俘虜,繼而被建虜當成苦力使用的保定兵,聽到看管他們的建虜士兵正在竊竊私語,說睿親王已經和明太子達成了秘密協議,明日就會撤軍,返回遼東……
不止普通士兵,一直被嚴密看管的保定監軍太監申春秀也聽到了。而且他聽到的更詳細,也更駭人。
大明崇禎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清晨,建虜兵馬從通州拔營,返回遼東。各旗各路軍馬雖然乍看起來還是浩浩蕩蕩,旌旗蔽日,但仔細看去,卻能發現建虜上下,一個個都是垂頭喪氣,征明這么多次,還沒有一次像今日這么的灰頭土臉呢。
尤其是蒙古兵,此次入塞,蒙古兵傷亡慘重,但繳獲卻幾乎沒有,每個士兵的馬背上,都是空空如也,不是財寶,連糧食也沒有幾粒。想到蒙古草原的漫長冬天,以及開春之后的生機,從蒙古親貴到下面的底層馬夫,每個人心中都是憂慮,從內心里講,雖然損失慘重,但蒙古人是最不想撤退的,他們依然想要繼續南下劫掠,但“大清皇上”和他們頭上的王爺,都已經做了撤兵的決定,他們不服從也不行。
在撤退之時,各軍對俘虜們的看管,“不經意”的松弛了很多,很多俘虜趁機逃跑,這其中,就有保定監軍太監申春秀。
而隨他們一起逃走的,還有昨晚聽到的流言……
通州城頭。
得到消息的太子朱慈烺急急奔上城頭,舉起千里鏡,徐徐觀望正在撤軍的建虜----一連數日,建虜都沒有攻城,安靜的讓人驚奇,明顯的就是偃旗息鼓,隱隱地還能感覺,建虜營中好像是發生了什么大事,昨日探報,說建虜有一支兵馬從南面返回,看旗幟盔甲應該是豪格的正藍旗。
正藍旗的回歸,令朱慈烺心里的石頭落了地,他知道,既然正藍旗返回,那就表示河間府沒有失守,只要河間府不失,局勢就在掌握之中。
少司馬,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但建虜大軍的撤退,還是有點出乎朱慈烺的預料,原本他以為,在通州不成的情況下,黃太吉會率軍南下,劫掠京南山東等地區,就算不能攻取河間府,也會搶掠保定大名府一帶,甚至繞道進入山東,畢竟大軍入塞,不能空手而歸,必須獲取一定的財物,不然就虧了,但想不到建虜在通州遇挫的情況下,竟然沒有繼續南下,而是選擇了退兵,這讓他微微驚奇,難道建虜軍中發生了什么變故嗎?
“白廣恩,唐通!”朱慈烺轉身。
“在!”兩個總兵急忙抱拳。經過十幾天的通州守城戰,他們對眼前的這位少年太子,越來越敬佩了,臨危不亂,鎮定自若,以萬金之軀,堅守幾乎是死地的通州,這樣的魄力,豈是一般人能有?
“你二人派騎兵出城,想辦法給我抓幾個舌頭回來,我要知道,建虜軍中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會突然撤退?”
“是!”
從清晨一直到中午,建虜大軍才從通州城下完全撤走,踩著浮橋,渡過運河,然后往三河行去,看樣子,他們是要原路返回,從薊州邊墻出關。
“我們勝了!”
當確定建虜是真的撤軍,而不是疑兵之策后,通州城頭之上,掀起一陣喜悅,城中也響起了歡呼之聲,半個月的時間,建虜日夜不停的攻打,炮聲隆隆,城墻幾乎轟塌,所有人都在閻王殿前走了一遭,此時建虜大軍撤退,他們如何能不欣喜?
堵胤錫袁繼咸和通州知州張凝和帶著通州所有官員,來到太子面前,向太子祝賀行禮,又或者是在感謝太子,若非是太子主持,通州怕是守不到現在的。
“國本真乃我大明的擎天之柱啊,對局勢判斷,如此準確,睿智英明如此。我大明中興可待也~~”
袁繼咸心中想。
但堵胤錫心中卻是有憂慮,太子光芒如此耀眼,子壓過了父,怕不會惹來什么不必要的麻煩和猜忌吧?
……
通州距離京師不過四十里,很快,建虜從通州撤退的消息,就傳到了京師。
原本焦頭爛額,對建虜提出的談判條件無比憤怒,但同時卻又為太子安危,寢食難安的崇禎帝,在最初得到消息之時,幾乎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建虜怎么可能就這么輕易就退去?哪一次建虜入塞,最少都是折騰半年到一年,何況這一次還在通州圍了太子,怎么可能輕易就退走?
直到消息陸續傳來,確定建虜大軍的確是從通州退走,過運河,往三河而去,看樣子是要從長城出關時,崇禎才漸漸高興,甚至是狂喜起來。
而吳甡在子牙河和玉帶河,一連兩戰擊敗豪格,河南巡撫高名衡和總兵陳永福又在潴龍河阻擊豪格,先后取得勝利的奏疏,也送到了他的案頭,加上前幾天剛剛送回的,吳三桂等人先后攻陷蓋州和海州的捷報,好消息同時來到,崇禎帝哈哈大笑,欣喜的都快要手舞足蹈了。
皇帝激動,群臣歡喜,夜晚時候,消息在京師傳開,百姓們紛紛走上街頭,不顧宵禁,在街頭大肆慶祝---不同于去年建虜入塞,直接被太子堵在了薊州和宣化,京城無憂,今年建虜入塞,可是突破了薊州防線,直接殺到了京畿,雖然建虜兵馬沒有在京師城下出現,但距離京師不過四十里的通州被建虜大軍包圍,順義昌平等地發生激戰,運河更是被建虜突破,保定軍全軍覆沒,京師實行戒嚴,內外風聲鶴唳,人人懼怕。
尤其是聽說太子殿下深陷通州,通州被建虜猛攻之時,大明內內外外,上上下下都是膽戰心驚,一旦通州失陷,太子遇難,那可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不止是大明的儲君,更是大明幾十年來少有的英明統帥,正是太子殿下整飭京營,大明才有了在松錦之敗后,依然能抵抗建虜入塞的本錢,也正是因為太子殿下死守通州,建虜才不能越過通州,攻取京師,更不用說,去年到今年,太子殿下數次諫言,除弊興利,已經成了大明朝擺脫萎靡,展現革新氣象的希望所在,
若沒有太子殿下,這天下不知道是什么樣子呢。
“太子殿下之功,太子殿下之功啊~~~”
百姓們都是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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