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卡爾收下金條,給溪草留了個公館電話,又從藥箱里拿出兩瓶貼著英文標簽的藥送給溪草,對上少女冰涼的目光,他連忙解釋。
“陸小姐放心,我不敢再動什么手腳,這只是維他命,可以給陸先生服用,對身體總是有點好處的。”
溪草這才微笑接過。
“那就多謝了。”
她手上握著卡爾的七寸,隨時可以捏爆他,他討好溪草還來不及,哪有膽子再耍花樣。
卡爾松了口氣,很有禮貌地朝溪草鞠了個躬,提起藥箱去了陸良嬰的臥室。
正巧陸良嬰煙癮發(fā)作,在那里摔東砸西要鴉片抽,兩個女傭都拉不住,她從床上滾到了地上,身體不停抽搐翻滾。
曹玉淳過去幫忙,手臂還被她抓破了,見卡爾過來,她忙拉住他。
“卡爾醫(yī)生,您快來救救我的女兒!”
卡爾琢磨著陸云卿的話,她說不會干涉陸良嬰的治療,但卡爾聽說陸家兩個女孩關(guān)系很差,所以陸良嬰倒霉,陸云卿應(yīng)該會高興。
她要是高興,自己也能多一份放心。
何況,陸良嬰這幅模樣,除了使用嗎啡,也沒有別的解決辦法。
卡爾不再猶豫,立馬從藥箱里取出注射器和針水,讓人按住陸良嬰,往她胳膊處扎了下去。
一劑嗎啡下去,陸良嬰果然漸漸平靜下來,雙眼也恢復(fù)了焦距,清醒以后,她扎進曹玉淳懷中痛哭。
“姆媽!我好煎熬,好痛苦啊!這樣下去我會死嗎?”
曹玉淳心中一酸,也忍不住落淚,她拍著陸良嬰肩膀道。
“說什么傻話!姆媽這不是為你請了卡爾醫(yī)生過來嗎?西洋醫(yī)術(shù)很高明的,你看陸四爺,現(xiàn)在不碰鴉片也是好好的,所以你一樣能戒掉”
想起陸承宣那副模樣,陸良嬰心中更加恐懼,雙眼依舊充滿絕望。
“可是陸四爺根本沒痊愈啊!他就是個半死不活的僵尸,要變成那樣,我寧可死了算了!”
曹玉淳怒道。
“胡說八道什么!他沒痊愈,是因為有人不想讓他痊愈,你比他年輕,底子又比他好,怎么會有事!”
說完,她猛然察覺到自己失言了,警告的目光瞟過兩個女傭,兩人都白了臉,忙后退一步低下頭去。
“太太,我們先下去準備熱水,給小姐洗澡。”
有錢人家里的骯臟事不少,做下人的要想生存,就得裝聾作啞。
曹玉淳點點頭,又安慰了陸良嬰幾句,這才示意卡爾醫(yī)生跟她出去。
兩人在二樓的偏廳里坐下,曹玉淳便忍不住用帕子拭淚,她紅著眼眶對卡爾道。
“卡爾醫(yī)生,剛才的情形您也看見了,我女兒才十七歲,她那么年輕,絕不能毀在大煙上頭!您醫(yī)者仁心,一定要竭盡全力幫助她!”
卡爾作為一個曾經(jīng)倒賣病患器官的醫(yī)者,自然是沒什么仁心的,但他面容圓胖慈祥,身上還有種英國紳士的風度,說出來的謊話也顯得很感人。
“太太放心,拯救生命是醫(yī)生的天職,無論如何,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
曹玉淳欣慰極了,對卡爾一番千恩萬謝,又悄悄塞了根金條給他,親自將他送到陸公館門口。
卡爾坐在人力車上,按了按西裝口袋里沉甸甸的兩根金條,心情復(fù)雜,今天的事情,也不知是福是禍。
當天夜里,陸榮坤沒有回陸公館,曹玉淳正著急,司機悄悄打了電話來。
“老爺賭馬贏了錢,請宋署長到堂子里去過夜,太太不用等了。”
曹玉淳的表情變得極度難看,桌上的玻璃杯映出她的臉,似乎是個面色萎頓的黃臉婆,這幾日被陸良嬰的事一鬧,她老得很快,又疏于保養(yǎng),面容已經(jīng)露出了歲月的馬腳。
她狠狠地砸掉了玻璃杯,正巧陸良駒換了外套要出門去找樂子,見狀嚇了一跳,但他沒有過問半句,一邊抹著頭油,一邊繞開玻璃渣頭也不回地走了。
曹玉淳更氣憤了,起身追在兒子身后罵。
“三更半夜,還要去哪里鬼混!上進的不學,盡學了些下流毛病!你妹妹出事以后,也沒見你關(guān)心半點,你們父子兩個,都是冷心冷肺的東西!”
溪草和玉蘭站在樓上冷眼旁觀,玉蘭就道。
“這一家人,真是一個比一個不像樣,我原本還感嘆,陸榮坤這種人,居然對太太很深情,竟然連房姨太太都沒娶,現(xiàn)在看來,全是假的!”
溪草心念一動。
對呀!這實在是太不正常了,雖說現(xiàn)在是新時代了,大家都爭先恐后地學習西方文明,但在娶妻納妾一事上,華夏的男人們卻都又守舊起來,但凡有錢人,姨太太都是一個接一個地娶,淮城里的大總統(tǒng),據(jù)說整整有十五房,連聲稱不近女色的謝洛白,聽說都有位叫紅繡的姨太太。
陸榮坤雖說不上大富大貴,也算得上是富裕有身份的男人,在這種氛圍下,他卻不顧同僚的嘲笑,老老實實守著曹玉淳一個人。
曹玉淳為他生了兩個孩子,陸榮坤是不至于拋棄她的,但如果說他對曹玉淳深情到拒絕姨太太進門的地步,那根本就是騙鬼,溪草可是觀察到,在曹玉淳不注意的時候,陸榮坤也沒少對年輕女傭動手動腳。
看來這件事,值得深究啊!
她想了想,悄悄附在玉蘭耳邊交待了幾句,玉蘭點頭應(yīng)下,第二天晚上睡覺前,就套到了溪草想要的信息。
“廚房的陳媽說老爺這些年是動過娶姨太太的念頭的,有一個甚至都已經(jīng)從窯子里贖出來了,老爺帶著她和行李到了公館門口,但太太不肯點頭,老爺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砸壞了許多家具,最后卻還是把人打發(fā)走了。”
溪草摸著下巴分析。
“這就有意思了,陸榮坤才是一家之主,他還多次對曹玉淳下重手,一點也不像懼內(nèi)的樣子,曹玉淳不同意又怎樣?我看,他恐怕有什么把柄在曹玉淳手中。”
玉蘭贊同。
“是這個理,否則他怎么可能服軟呢,可惜不知道那把柄是什么”
溪草笑道。
“沒關(guān)系,我有別的主意了。陸榮坤雖然明著不敢娶姨太太,但男人這種不要臉的東西,是很難忍住不偷腥的,他沒準在哪里養(yǎng)了外室,要是真能被我們挖出來,將曹玉淳這缸醋打翻,也是一場好戲呀!”
幾天之后,趁陸榮坤不在家,卡爾又來復(fù)診,他身邊那個沉默木訥的男助手卻換了人。
新助手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方臉闊額頭,相貌看上去有點男人相,她穿著一身布料平常的藏藍色風衣,挽著發(fā)髻,看上去平平無奇。
曹玉淳是個很勢力的人,所以這種無足輕重的角色,她根本不看不在眼里,只殷勤地招呼卡爾醫(yī)生。
“我去給卡洛琳小姐復(fù)診,至于陸四爺那邊,還是常規(guī)的針水,你來打就行了。”
說罷,卡爾看了溪草一眼,就隨曹玉淳上樓去了。
溪草于是帶著那位“助手”去了陸承宣的房間。
關(guān)上門,她彎腰深深施了一禮。
“陶醫(yī)生,通過這種方式請您前來,實在是很失禮,但是出于安全考慮,只得委屈您暫時扮演助手角色了。”
陶素茹忙將溪草攙起,打量著面前的少女,她含笑點頭。
“云卿小姐,不必那么客氣,我可不是給老吳的面子,幫你其實也是在幫我自己,整個華夏抽鴉片的人雖多,但愿意嘗試我這療法的,還真沒幾個,他們都以為我是個騙子,不管出于什么考慮,你愿意找我,我都很高興。”
溪草鄭重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您是有真本事的人,只是世人守舊,不敢罷了。”
話雖這么說,其實溪草并沒有多少信心,剛聽吳醫(yī)生說出陶素茹那些事時,溪草也在心里打了個大問號,因為這個女人的辦法簡直聞所未聞,她替人戒煙,不打針不用藥,聽上去確實像江湖騙子。
可是古代很多能人異士,也常以驚世駭俗聞名,或許這就是他們的過人之處。
反正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她只能一試,若成功,就算是她給陸家父女的報答,若是不行,她總歸嘗試過,也算對得起天地良心了。
陶素茹微微一愣。
陶素茹這輩子醉心研究,她堅信自己的成果是有效的,可是無論是論文還是演講,她得到的無一例外都是質(zhì)疑和嘲諷,愿意相信她的,除了好友吳醫(yī)生之外,只有陸云卿一人。
士為知己者死,她心中一熱,暗自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幫陸承宣戒掉煙癮,才不辜負這位少女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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