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話,雪里紅真的是太聰明了。
它前面之所以只放徐守君一人進入“人狼神殿”,就是為了讓阿旺擺脫他的控制。
這樣一來,阿旺安全了,徐守君也失去了可以討價還價的人質籌碼。
后面,它又放桑吉大師進入,也有自己的考量。
桑吉大師瞬間理解了雪里紅的心思,所以才夸它是一頭聰明的狼
在石閘落下的瞬間,殿里的亮光突然被隔斷。
在此之前,雪蓮成已收起了夜明珠。
所以,通道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撲”地一聲,兩個身軀撞在了一起。
成鐘微微吃驚。
一雙胳膊伸了過來,將他緊緊地摟抱起來。
隨后,臉蛋也貼了上來,濕漉漉的,也不知是淚水還是口水。
成鐘知道是雪蓮成。
“這小子,幾天不見,看來真的是擔心我了!”成鐘心想。
他首次被人摟抱,有點不自在,好在沒有亮光,心里坦然許多。
他也輕輕地撫摸著對方的肩膀和脖子,嘴里說道:
“這里太黑啦,你剛才手里拿的是什么東西,還不快拿出來。”
雪蓮成又摸了摸成鐘的臉和嘴唇,才意猶未盡地松開雙臂,拿出了夜明珠。
“這是雪里紅送給我的夜明珠,沒想到在這里派上了用場。”
雪蓮成把夜明珠交到成鐘的手里說。
黑暗,對于雪里紅來說根本不是什么問題。
看著兩個少年先前有點古怪的動作,它心里有些納悶,但轉念一想,很快心里就亮堂了。
現在,它非常得意,一切正按照自己的設計進行著。
阿旺已離開徐守君,不再被挾持。
桑吉大師和徐守君二人,肯定已在里面比武。
比武結果,雪里紅已有所預料。
八成兒是徐守君敗北,那樣一來,捉住他就是一件極容易的事啦。
萬一徐守君勝了,也沒有關系,就讓他進入“狼域”之中好啦。
因為,狼神設計的“狼域”,是只可進不可出的。
若是徐守君進入“狼域”,將再也無法返回到這個世界,也不會再給它制造麻煩了。
只有細腰狼族選定的“貴人”,才能得到特殊的待遇,自由地出入“狼域”。
若是桑吉大師勝出,想要進入“狼域”也行,這樣一來,反而解除了它雪里紅的一些擔憂。
實際上,細腰狼族保護此地,不是為了防止人類進入“狼域”,而是為了防止不明真象的人破壞“狼域”入口,使細腰狼族無法完成狼神祖先的遺命
夜明珠照亮了通道。
雪里紅靠近了成鐘。
它用頭輕撞著他的肚子,用舌頭仔細舔舐著他的手臂,又直立起來,舔舐著他的臉蛋。
成鐘也動情地撫摸著雪里紅的頭和脖子,輕輕地呼喚著它的名字。
淚水舒暢地流出眼眶,在臉上留下閃亮的痕跡。
看一人一狼如此深情,雪蓮成被深深感動。
他也靠近前來,兩人一狼便胡亂地擁抱在了一起。
正在大家親熱之時,伴隨著“隆隆”巨響,大石閘緩緩升了起來。
殿堂里光線明亮。
桑吉大師盤足趺坐在臺子中間偏后的位置。
他的額頭上有細小的汗珠滲出,雙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詞,輕輕呼著佛號。
徐守君跌倒在臺下靠門的位置,雙手扶著腰眼,似乎已經站不起來了。
雪里紅見狀,示意成鐘和雪蓮成,一起走進殿內。
成鐘緊走兩步,向徐守君靠近。
雪里紅“忽”地撲了過來,擋在成鐘前面,眼睛狠狠地瞪著他。
成鐘摸著雪里紅的脖子,溫柔地說:
“雪兄請放心,我心里有數。”
他輕輕推開雪里紅,走了過去,蹲下身子,關切地問徐守君:
“您怎么啦,哪里受傷了,很嚴重嗎?”
桑吉大師和雪蓮成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成鐘。
雪里紅示意雪蓮成,一起跳上了臺子。
雪里紅張開嘴巴,“嗚嗚哇哇”地來了一通狼語。
“它說,按照狼神遺命,勝者可進入狼域之中,敗者必須離開。”
雪蓮成大聲翻譯道。
“哈哈哈,你告訴細腰狼,這狼域必有蹊蹺,我可不想隨便進入。”
桑吉大師說。
雪里紅又說了一通,雪蓮成翻譯道:
“它說,大師果然智慧非凡,若進入狼域秘境,將一去不復返,等于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請等一等,我最后想看一眼狼域,可以嗎?”
徐守君掙扎著撐起半拉身子,痛得呲牙裂嘴地說。
雪里紅接著叫了一通,雪蓮成翻譯道:
“它說,狼域無法觀看,打開境門進入其中才能看到,但只要進去就出不來了。
連雪里紅自己都沒有看到過狼域到底咋樣。”
“雪兄,為何如此啊?”成鐘忍不住問到。
“嗚里哇啦”
“雪里紅說,據它所知,此乃狼神最初所設計。
進入其中之人會實力倍增,若再任其返回這個世界,則這個主世界必然發生動亂,影響天道運行。”
聽到這條消息,成鐘心里開始掂量,看能不能說服雪里紅,放徐守君逃入狼域。
正在此時,桑吉大師忽然站了起來。
他掃視了在場眾人狼一眼,然后對著徐守君大聲說道: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你徐教主此生,殺人無數,作惡多端。
又依靠偽教,對抗政府當局,被列為重要嫌犯。
此時無論如何,也不可以離開這個世界。
我有幾句真心言語,想說與徐教主,不知是否愿聽?”
徐守君半臥在地,抬頭注視著臺子上的桑吉大師。
此刻,桑吉大師光光的頭頂閃著金光,面色威嚴而慈祥,氣勢如高山一般厚重,幾乎就是人們心目中的神佛模樣。
看著大師的光輝形象,徐守君內心已沒有了任何與之對抗的想法,連連點頭鞠躬說:
“大師即是活佛,請為弟子指點迷津!”
“老衲方才入定觀想,已窺知徐施主三世因緣,此處并無外人,破例說與你聽。
施主上一世半生經商,積累家財萬貫,富可敵國。
后來天下大亂,施主深謀遠慮,選擇一方勢力,傾力扶助,成其大業。
本欲與新皇一起共享榮華富貴,不料樹大招風,遭人猜忌,被污告有謀反之心。
新皇大怒,發配至邊遠蠻荒之地。
后來饑寒交迫,死無葬身之所。
尸體又被狼族所食,連骸骨都未留下一塊。”
聽到此處,徐守君渾身顫抖,淚流滿面。
他曾經無數次做過類似的夢。
桑吉大師所言,與他的夢境何其相似,真如親眼所見一般,怎不令他心神震撼。
他欲跪拜,奈何滿身傷痛,尤其是腰間疼痛難支,便只能帶著泣聲大呼道:
“啊啊,活佛真言,確如醍醐灌頂。
老朽此般模樣,多有不敬,可否讓我跪下聆聽您的教誨啊?”
桑吉大師一聽此言,伸手遙遙一指。
成鐘在徐守君的身旁,分明聽到他的身體發出“咯吧”一聲響。
徐守君身軀一震,竟然筆直地跪了起來。
徐守君瞬間感到渾身通泰,腰間也徹底舒服了。
他忍不住連連磕頭,額頭把地下的石板撞得“咚咚”直響。
只聽桑吉大師繼續說道:
“等到了這一世,你怨念深重,無法自拔。
由痛恨統治者,發展為背叛國家,背叛民族。
由痛恨人心叵測,發展為殺人無數,草菅人命。
由痛恨狼族食你肉身,轉變成死盯狼域入口,并為此殺死狼族無數。”
聽桑吉大師說到這里,雪里紅竟“嗚嗚哇哇”地插話打斷。
雪蓮成趕緊翻譯道:
“雪里紅說,徐教主前后共殺死細腰狼族二十一頭,它的父親也是因為與他比武,身受重傷而亡。”
“等等,細腰狼,你可不能亂說啊,當年比武,可是我輸了呀?”
徐守君連忙分辯說。
“嗚嗚哇哇”
“雪里紅說,你功力深厚,它父遠非對手。
你最后一腳,踢碎了它父的內臟。
就在僥幸取勝的當晚,它的父親便死去了。”
“哎呀,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欺瞞,實在是不知道呀!”
徐守君又向雪里紅連連磕頭。
“徐施主罪行深重,所造惡孽,何止千萬。
若神佛肯饒恕于你,當日比武時就該讓你取勝,那樣的話,你早就離開這個主世界了。
今日也是同理,若沒有老衲在場,憑你的本領仍可取勝,離開此世界。”
聽桑吉大師如此說法,徐守君連連點頭,眾人狼也點頭不已。
“多年下來,你的軀殼靈魂,完全被罪孽所污染。
孽煞已深入你身體的每個細胞,若時間一到,即使無人殺你,也會自斃而亡。
以你現在這副重傷之軀,如果深入狼域,一日之內必死無疑,到時也只是落得個尸骨無存。”
桑吉大師毫不留情地說。
“謝過大師良言,我明白了。”
徐守君唯唯諾諾地說。
“在這個世界,眾生的生命,各有其不可替代的價值。”
桑吉大師挨個兒用手指向殿內的狼和人,接著說:
“比如細腰狼,它生命的價值,在于守護狼域入口。
比如雪蓮成,他生命的價值,在于保護貴人成鐘的安全。
比如成鐘,他生命的價值,在于探索宇宙的奧妙。
再比如老衲,我生命的價值在于傳播佛的旨意,為蕓蕓眾生指點迷津。”
說到這里,桑吉大師停頓了下來。
“那那我我的生命還有什么價值嗎?”
徐守君低聲下氣地說,似乎在喃喃自語一般。
“南無阿彌陀佛!
徐施主的生命,仍有其最后的價值。
那就是真心悔罪,平靜面對和接受政府的公開審判,認罪伏法。
唯有如此,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冤魂才能消除怨念,回歸正道。
那些被你哄騙的道親道徒才能心平氣和地接受改造,重新作人。
種種因為你而撕裂暴露出的社會矛盾和傷痕才能慢慢愈合。
這樣一來,無疑會有利于國家社會的和諧穩定。”
桑吉大師意志堅定,聲震寰宇,目光銳利,直刺人心。
成鐘和雪蓮成都聽得驚心動魄,徐守君更是五體投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徐施主,你結識少年成鐘,是此生最大的機緣。
由此,你才能聽到老衲以上苦口良言。
你雖罪惡滔天,我佛并未拋棄你。
你也粗通佛理,且到老衲身邊來,容為你單說生死經。”
桑吉大師向徐守君招著手道。
徐守君站起身來,一身輕松地走到桑吉大師身邊,下跪叩首。
桑吉大師又盤腿打坐在臺子上,與徐守君近在咫尺。
只見他嘴里念念有詞。
一股淡淡氣息,從他頭頂升起,向徐守君的頭頂落下。
大約一刻鐘之后,兩個人雙雙站起,平靜地向殿外走去。
眾人狼相跟著離開了地下迷宮。
已是晚飯時分,因為再無別處可去,與雪里紅告別后,成鐘便領著桑吉大師等三人,來到成家灣,回到自己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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