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秦軍六十萬主力,拖在淮北、淮南?”
聞大將軍項燕慷慨激昂之言,負芻先是遲疑,而后低語而道。
這似乎不妥吧。
近百年來,楚國一直的重心便是在淮水流域,對于淮南、江水流域開發(fā)的較少。
甚至于那些地域都有些蠻荒,水域沼澤,難以停留大量的兵馬財貨,期時秦軍固然難受。
楚國也不好受。
“大王,那不是長久之計,不過稍緩一策。”
“秦國攻滅燕趙、三晉,更有北胡在旁,六十萬兵力不可能永遠停留在楚國的。”
“只要楚國能夠撐過去,便會有取勝之機。”
“此外,老臣以為,在此期間,大王也能夠趁著秦國外在壓力,有老臣抵御強敵,收攏世族私兵之力。”
“大王徹底推恩,再一次削弱世族之力,果如此,待楚國扛過這一次,那便是楚國崛起諸夏,雄霸中原之時。”
“秦國今日所為一天下,未必不是楚國它日一天下!”
項燕看向楚王負芻,再次深深一禮。
只要朝野廟堂支持自己堅守避野,避戰(zhàn)不出,且戰(zhàn)且退,保存楚國主力,就一定有很大的機會。
在此期間,楚國內(nèi)外都能夠有很大所得。
今燕趙不存,三晉已亡,只剩下齊國偏處一隅,四十年來兵備不休,根本不足以同楚國抗衡。
若然挫敗秦國,則數(shù)年之內(nèi),秦國絕對不可能攻打楚國,楚國也會迎來真正的轉機。
對于大王乃是極好的。
秦國可以一天下大勢,楚國一直也都有那個實力,甚至于比秦國更有那個實力!
“一一統(tǒng)天下!”
“大將軍所言,令寡人心神向往,對于大將軍軍略所謀,寡人一直是支持的。”
“然眼下還是要安撫世族之心,令其明白眼前局勢。”
“大將軍以為如何?”
偏殿之內(nèi),楚王負芻再一次沉吟許久。
大將軍項燕所語,令自己心動。
自執(zhí)掌楚國以來,焉得不想要做下超越歷代楚國先王的偉業(yè)?
楚國自立國以來,最大的功業(yè)也就是并列諸侯國而霸,那并不是頂點,強悍如秦,一天下大勢也是自己心底最深處所求。
奈何楚國局勢近兩百年來世族為患,國雖大,卻不為強大,民力不弱于秦國,兵力不弱于秦國。
可彼此交戰(zhàn),楚國鮮有勝績。
根由便是世族為患,在楚國與己身之間做取舍,若然真的可以解決世族麻煩,那么,楚國之力倍增之。
秦國有何懼?
腦海中暢想諸般,雖好,然眼角余光瞥著旁側木案上的一摞子紙質(zhì)文書,那些人目下對于軍中的支持不能少。
“還是要先行同秦國一戰(zhàn)?”
項燕威武的眉目一皺,自是明白大王之意。
“非如此,那些人心不安,難以為繼。”
負芻一語。
“”
“喏!”
項燕靜思數(shù)息,終究還是應下。
也是自己先前的過錯,令秦軍將淮北富庶之地占領,不然那些人現(xiàn)在不會有恃無恐。
失去淮北,更為彰顯那些人必須除之。
一個強大的諸侯國,何以連軍中糧草輜重等都要依靠世族封地半數(shù)供給,而秦國那邊,蜀郡、關中、關外早已經(jīng)建成數(shù)百個大型倉儲了。
那也是楚國的目標。
國之蠹蟲!
必須除之。
既然他們想要求戰(zhàn),那便戰(zhàn)吧!
不過七日,楚國大將軍項燕頒布抗秦將令,二十萬楚軍主力駐守在汝陰郊野構筑防御,其余近三十萬兵力分為兩部駐守。
一則在面向平輿之地構筑防御,一則在寢縣、新陽等地構筑防御,此外,項燕請命文書,欲要從淮南繼續(xù)增兵。
一時之間,整個徐徐超過五十萬大軍的楚軍再淮北北岸自西北向東南連綿展開,日夜構筑防御壁壘,俯覽而下,氣勢恢宏萬千。
再加上,汝陰之地距離淮水南岸的壽春不過百余里,從國都而出的特使越發(fā)之多,征發(fā)的民力也是快速北上,匯聚一處。
入軍中服役,運送糧草輜重,構筑防御工事,諸般種種匯聚一處,成就一片盎然求戰(zhàn)之音!
與此同時,另外一側。
依照上將軍王翦定下的軍略,六十萬大軍井然有序的匯聚楚國淮北以北,此外,附帶以南陽之力,將楚國淮北的城池一一接納。
將城池的諸般典籍、庫房收攏,恢復農(nóng)商百業(yè),再由中央學宮以及秦國治下郡縣之官吏給予整頓民生。
每一座城池,按照大小規(guī)模的不同,給予留守兩千人至五千人不等,以南下助力的姚賈統(tǒng)管督轄。
“昔年,長平之戰(zhàn),若無秦國河內(nèi)郡的不斷援手助力,大秦也難以在戰(zhàn)線綿延千余里的狀況下,在上黨酷寒之地對峙趙軍三年。”
“而今,楚國之強絲毫不遜色往昔強趙,若是沒有一處穩(wěn)固的后方根基,怕是我軍前方也難以安然同楚軍交鋒。”
“對于那些城池的整治,縱然需要從主力大軍抽調(diào)兵卒以為穩(wěn)固,也得為之!”
從上蔡之地,入駐平輿之城,收攏諸方訊息,隨之一道道軍令不住下達,在和楚軍交戰(zhàn)之前,淮北以北務必給予徹底的掌控。
后方起火!
可不是一件好事。
靜坐于城中一處寬闊的府邸正廳內(nèi),王翦緩緩而道,經(jīng)歷過長平之戰(zhàn),才知曉那場戰(zhàn)事秦國贏的也是很艱難。
廳內(nèi),幕府的諸多軍將匯聚,根據(jù)楚國那邊傳來的消息,他們已經(jīng)有了大動作,如此,秦軍自當也如此。
“我軍目下以強兵重甲陣列推進,從北向南,逼近楚軍僅剩的淮北城池。”
“楚軍所憑借依靠的堅城不過新蔡、寢縣、汝陰,雖如此,可新蔡、寢縣等地的楚軍均為楚國老世族私兵。”
“項燕為之倚重的強力之軍則是在汝陰,連綿而開,足跨百里,彼此之間,可相互為援,遙相呼應。”
“當下,楚軍三分正在極力的修筑防御工事,求戰(zhàn)之心甚高!”
副將蒙武旁側而出,看向廳中陳列的沙盤,將眼下的戰(zhàn)局緩緩說道出來,同時看向其余軍將。
楚軍欲要求戰(zhàn),怕是不日將會有戰(zhàn)事。
這個消息對于數(shù)十萬秦軍來說,是一件不錯的事情,有戰(zhàn)事就意味著有戰(zhàn)功!
“上將軍,我軍大營現(xiàn)在平輿之地,從沙盤而觀,似是在寢縣之地更好!”
馬興倒是一語。
“寢縣之地,看似在中央,實則,并非核心之地。”
“汝陰之城才是楚國的核心所在,才是項燕為之倚重的根本力量。”
“若然項燕軍敗,其余世族私兵同王族之兵不足為懼,我軍欲要滅楚,最根本的便是要將項燕主力給予剿滅。”
“否則,項燕主力大軍南下淮南,則滅楚難度數(shù)倍增之,若然南下江水乃至于嶺南,更是艱難。”
“此為滅楚之要!”
身披重甲,王翦從上首緩緩起身,軍略已定,接下來便是向諸位軍將言語滅楚核心之要。
否則,縱然以大軍之力剿滅世族私兵以及王族之力,也沒有太大的作用,因為楚軍主力還存在。
“上將軍,如此,那我軍當盡早同項燕主力決戰(zhàn)才是。”
“否則,其人南下,滅楚就難了。”
馮劫奮然高聲,笑語而出。
“不可!”
“前次我軍伐楚失利,楚國朝野士氣大陣,求戰(zhàn)之心甚大,楚軍戰(zhàn)力憑空增添數(shù)層,我軍縱然可勝,也消耗不小。”
“故而,需要避其鋒芒,等待楚軍這股戰(zhàn)意的衰落,待時日一長,楚國廟堂必然有變,便是我軍良機。”
王翦搖搖頭。
看向馮劫,看向馬興,看向王賁,看向李信,看向白芊紅,徐徐而言,滅楚自己要盡可能以最小的代價,將楚國攻滅。
“上將軍行軍方略雖上佳,就是太過于急人了些。”
蒙武聞此,不由笑語。
“哈哈,此乃上將軍兵道也。”
“卻如此!”
“”
左右諸將亦是哄笑一片,不住的點頭附和。
王賁立于其內(nèi),略有些許尷尬。
白芊紅亦是輕笑,秦國上將軍王翦行軍打仗,確實有點磨人,可結果都是極好的。
感廳內(nèi)諸人語態(tài),王翦不由得面上一黑,左右看向諸將,輕哼一聲。
諸將這才徐徐的平息些許躁動。
“兵道萬千,圖大則緩,那既是政事之道,也是兵合之道。”
“滅國之大戰(zhàn),根本便是要忍耐,以為等待良機。”
“而且,我軍從各方調(diào)集兵力,雖均戰(zhàn)事不墮,然諸般戰(zhàn)法沒有配合,諸般兵刃器械沒有使用過,軍將統(tǒng)轄各異,亦是隱患。”
“前者伐楚失利的兵卒也有部分沒有痊愈,楚地多水流,天候不一,水土不服,也是隱患。”
“兵未養(yǎng)足精力,而強行同楚軍交戰(zhàn),勝算不足一半,秦國六十萬精銳大軍在此,沒有十層乃至于十二層的勝算。”
“焉得可以出兵!”
“此亦是本將之令!”
數(shù)十個呼吸之后,王翦神色肅然,正色喝道。
“喏!”
諸位軍將亦是肅然,深深一禮。
未幾,秦軍六十萬大軍齊聚,沿著先前戰(zhàn)法,穩(wěn)打穩(wěn)扎逼近楚軍城池關隘,彼此相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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