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4號墓地極大,有里外兩進。外進有涼亭,還有石像佇立守護。內進立了三個墓碑,上面碑文寫得很清楚。
——祖妣李媽劉氏之墓。
——先考李公花子之墓。
——先考妣/李公布衣、李媽張氏/之墓
三個墳墓從左到右,安眠的人分別是李青衫奶奶劉小芳,爺爺李花子的墓,父親李布衣、母親張雪。
其中,李青衫爺爺的墓、父母合葬的墓,都是衣冠冢。因為這三位長輩都犧牲在戰場,連骨灰都找不到,只能立衣冠冢。
李青衫才踏進石亭,還沒走到幾位至親的墓碑前,便控制不住情緒,雙膝一曲,跪坐在石亭臺階,喊道:“奶奶、爺爺,爸爸媽媽。青衫來看你們了。”
李青衫的眼淚嘩啦啦滑落,簌簌滴在石板上,很快就打濕他的膝蓋,剛買不久的T恤也淚痕斑斑。
Kuma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能乖巧的跪在旁邊,默默陪著。
李青衫默默流著眼淚,抽噎了片刻,終于把積壓多時的委屈發泄完畢。他稍微收斂好情緒,抬手在石亭右側的柱子一按,觸發了機關。
——驗證完畢,指紋確認無誤,啟動虛擬程序。
叮叮咚咚……一陣悅耳的音樂聲忽然響起,整個墓地外進邊沿處,忽然騰起彩色光幕,一眨眼就在原地形成一棟房子模樣,大門正好對著石亭。
呀,房子的大門忽然打開,走出一個年輕婦女,柳眉杏眼、長發盤髻,正是李青衫母親張雪的模樣。她笑盈盈道:“小衫衫,你回來啦。哎呀,你怎么坐在地上,還哭了呢?”
“媽,我沒事,是沙子迷了眼睛。”
李青衫擦了擦眼淚,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立即站起來,又把Kuma拉到面前,介紹道:“媽,你瞧著是誰?Kuma,我把Kuma帶回來了。”
“哎呀,是Kuma回來啦。喲喲,長得真俊,是媽媽的心肝寶貝了。”張雪笑著迎上去,一把就將Kuma摟進懷里,給了個熱烈的擁抱。
雖然在很多年前,Kuma就從李青衫嘴里知道,眼前這位媽媽是個全息智能影像。但是,這對她而言,并不僅僅是全息智能影像,而是真真切切的家人。
“以后,我也有家人,也有爸爸、媽媽,奶奶了。”Kuma心里忽然有一種滿足感涌現,感覺暖暖的,就像擁有一個隨時可以休憩的安全屋。她忍不住輕輕喊了一聲,“媽媽——”
“哎,乖女兒,好Kuma。走,咱們吃飯去。”張雪眉開眼笑,摟著Kuma進了們。
李青衫看到這一幕,鼻頭一酸,眼眶又紅了,他連忙用手捂住眼睛,使勁擦了擦,才把情緒穩住。
是的,張雪早已經犧牲在戰場,現在出現的,是十幾年前,李青衫花光撫恤金,請科技公司以當時最先進的量子全息技術制作的智能影像。
這個虛擬程序里面,儲存的影像除了李青衫的媽媽張雪之外,還爸爸李布衣,奶奶劉小芳。在幾年前,他還添加了一個新設定,妹妹Kuma,所以這個“家”里的人,也都知道Kuma,也會和Kuma互動。
“小衫衫回來了嗎?快進來吧,要開飯了。”一個略顯蒼老,卻又充滿慈祥的聲音從門內傳出,那是李青衫的奶奶劉小芳。
“奶奶,我回來啦。”李青衫喊了一聲,也進了房門。
這是個三房兩廳規格房子,里面的格局和布置,和李青衫以前在尚都的老家一模一樣。
入門就是客廳玄關,一個長沙發橫在玄關側邊,一位和李青衫長得又八分相似的年輕軍官正坐著沙發看報紙,那是他父親李布衣。
看到李青衫進門,李布衣長眉一揚,便折好報紙,說道:“回來了,吃飯吧。”
“小衫衫快來快來,奶奶給你熬了骨頭湯。”一位銀發如雪、滿臉慈祥老人家已經在餐廳不斷招收,那是李青衫的奶奶劉小芳。
“嗯,來了。”李青衫低低回了一聲,便跟在父親身后,到餐桌上做好。
兩菜一湯,白米飯,熱騰騰、香噴噴的霧氣不斷從餐桌上冒起,李青衫端起一個碗筷,就往嘴邊湊,簌簌吃了起來。明知道都是虛擬影像,但李青衫吃得極為開心,因為這是他的家宴啊。
比起李青衫,Kuma卻吃得更加真實,因為她本來就是虛擬影像,字符碼具象出來的食物,對她而言可是真能吃的。
食不言寢不語,老李家的規矩很嚴格,一餐飯吃完后,整家人圍在客廳的離子投影機前,一邊看電視節目,一邊嘮嗑。照規矩,都是李青衫在說,媽媽、奶奶不時應和。
等李青衫說完今天的挑戰賽遭遇后,李布衣清咳一聲,滿臉鄭重道:“青衫,你一定要記住。咱們老李家的人從來不怕困難,再難再苦的關卡,也要扛過去。”
“爸爸,我一直都記住。絕不會輕易認輸的。”李青衫猛一點頭,之前的低落心情一掃而光,瞬間又是斗志滿滿。
說完了今天的遭遇,李青衫又挑了近半年的事情來說,最后卻把話題都放到Kuma身上。一家人聊得歡快歡暢,其樂融融。
時光匆匆流逝,尤其是在難得的歡愉氣氛中,走的尤其快。
李青衫還意猶未盡,外邊的天色已經漸漸暗淡,就連房間內的布設也在慢慢褪色,三位親人的動作也慢慢卡頓起來。
這是虛擬程序的儲蓄電池即將耗光的征兆。人民公墓里面,可沒有額外的能源供應。李青衫重金打造的這套虛擬系統,靠的是太陽能光蓄系統來維持運行。
隨著整套系統運行的時間越長,滿額的儲蓄能量可以支撐的時間也越來越短,這是無法避免的系統老化問題。
“又要結束了嗎?”李青衫心里極為不舍,但為了保護好整套虛擬系統,他還是按下沙發旁一個按鈕。
咻咻咻——
房間內的情景瞬間加速運行,仿佛電視影像被按了快進鍵。黑夜、亮燈,洗漱、關燈,李青衫三位親人很快回到各自房間。
最后“啪”一聲響起,整個房子消失不見,夕照灑落在3344墓地,李青衫和Kuma正坐在內進的墓碑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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