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潤之之所以當初能平安降生，不過是因為吳家因女兒第一胎出什么意外，二老特地親自過來照顧，才沒給老太太折磨吳氏的機會。

    畢竟人家父母在旁邊，老太太若是當著人家的面折磨人家的女兒，萬一惹怒了人家，來個魚死網破，就得不償失了。

    不過自第二胎起，吳家覺得若總是親自過去照顧，怕會讓裴家覺得他們是在懷疑裴家對自家女兒照顧不周，繼而惹得國公爺或裴老太太生氣，害的他們女兒在國公府中也不好過，才沒有再親自過來。

    卻不知，正好給了裴老太太下手的機會。

    生裴炎赫時，裴炎赫倒是僥幸沒有天生帶疾。

    但還沒叫過自己的娘，就被老太太給強行抱走了。

    而生裴梟然時，裴潤之、裴雨軒已經開始懂事，也知道護著自家娘親了，才得以讓自家妹妹平安、順利的降生。

    如今想來，吳氏過的當真是不容易。

    而且，自從裴雨軒降生以后，吳氏便極力不想他再去自己院子里留宿，因為怕再懷孩子時，再被老太太折騰，生下有疾的孩子來。

    如此一來，豈不是害了她的孩子？

    但裴醒山卻完全不理會她的感受和想法，只覺得吳氏的拒絕讓他面上無光，自尊受損。

    一個商戶之女而已，若不是為了利用她，她配得上他嗎？

    所以，哪怕吳氏再不愿意，裴醒山也會用強的讓她愿意。

    也正因此，才有了后來的裴炎赫與裴梟然。

    吳氏又是個心軟之人，有了孩子，哪怕不想生，也不會打掉他們。

    畢竟，那也是一條命啊！

    幸而蒼天有眼，正是她心軟留下的這些孩子，將她從地獄深淵中拉了出來，徹底脫離了裴醒山及國公府的掌控。

    想著想著，裴醒山的思緒便一時飄的有些遠。

    有些當時根本沒有在意的東西，也隨著記憶涌現了出來。

    聽說，在吳氏有孕時，老太太曾在大寒的冬日，隨意尋了個錯處將她關入了柴房之中，連著三天，只給冷水果腹。

    又聽說，在吳氏坐月子時，老太太借口自己身體不適，要吳氏一步一跪，至城外的寺廟為她祈福。

    當時正是炎炎夏日，剛生產完的女人又是身體最為虛弱的時候，吳氏在路上因中暑昏厥了好幾次，才勉強到達寺廟。

    自那以后，她的身體便落下了病根，一直未見好轉。

    當時他無意中聽到下人們談論這些事情時，還覺得他娘太過心慈手軟，應該再狠一點，讓吳氏直接喪命才好。

    可是今日再回想起這些事情時，他竟無比慶幸，吳氏沒有被他娘給折磨至死。

    而且，不知怎的，竟還覺得心里有些隱隱作痛。

    不過，悔意和愧疚卻是絕對沒有的。

    因為裴醒山覺得，那都是他娘做下的惡事，跟他又有什么關系？

    卻忘了，他身為吳氏的丈夫，卻并未盡到保護妻子的責任，反而助紂為虐，便是狼心狗肺、畜生不如！

    “爹爹。”

    兩聲怯生生的呼喚，瞬間打斷了裴醒山飄遠的思緒。

    裴醒山微有些不悅的睜開眼睛，轉頭看去，見是自己已長成大姑娘的兩個亭亭玉立的庶女時，神色稍稍緩和了些，問道：

    “什么事？”

    裴花玉與裴淑麗對視了一眼，裴花玉柔聲道：

    “祖母去世，爹爹心里定然十分難過，白日還要應酬客人，想必已經十分勞累。

    我便帶著淑麗過來，想要陪陪爹爹。”

    裴淑麗跟著附和道：

    “是啊，怕爹爹累壞了，我便想與姐姐一起過來，給爹爹捏捏胳膊捶捶腿什么的。”

    聽著如此貼心之語，裴醒山不禁心頭一軟，覺得自己總歸是沒有白疼這些庶出，便點點頭，道：

    “好啊。”

    姐妹倆便走上前去，一個幫他捏胳膊，一個用小粉拳幫他捶腿。

    裴醒山重新閉上眼睛，繼續閉目養神。

    安靜了一會兒，裴淑麗忽然狀似天真的開口道：

    “爹爹，說起來，自從六姐姐搬出咱們國公府以后，我和姐姐就好長時間沒有見到她了呢。

    以前，我和姐姐、六姐姐的關系是最好的，這乍然分開，還真有些想她。”

    裴花玉輕笑一聲，道：

    “傻妹妹，六姐姐這幾天不天天來國公府嗎？咱們也能再繼續和她一起玩兒了。”

    裴淑麗癟了癟嘴，一副很是不滿足的模樣，道：

    “才幾天而已，哪里夠？而且，我還聽說，六姐姐要去參加宮里頭的宴會了，這樣一來，又少了一天。

    唉……等給祖母守完了靈，還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再次見到六姐姐呢！”

    裴花玉嗔了她一眼，道：

    “別耍小孩子脾氣，六姐姐進宮，那是圣上的命令，能違抗的了嗎？

    再者，六姐姐如今位高權重，事情多，忙得很，咱們還是少去打擾她的好。”

    裴醒山只是閉目養神，并未睡著，因此，姐妹倆的對話，他一個字不落的全聽入了耳中。

    一雙劍眉不自覺的微微皺起，裴醒山覺得那六女兒委實有些無情，兩個妹妹如此掛念她，自分家以后，她竟一次也未回來探望過她們。

    而她們呢，非但沒有任何抱怨，甚至還處處為她著想。

    裴醒山不由有些心疼自己的這一雙庶女。

    卻聽裴淑麗滿是不解的繼續問道：

    “圣上的命令？圣上為何要在這時下這樣的命令？

    祖母剛走，六姐姐還要為她守靈，若是去參加了宮宴，萬一被人說成是不孝，可如何是好？”

    裴花玉輕嘆了一口氣，語氣中滿是擔憂的道：

    “我也正擔心這個呢，不過，六姐姐已經與我們國公府分了家，算是外人了，應該……不會有人說什么的吧？”

    裴淑麗卻是搖搖頭，一副與裴梟然很是關系親密的樣子，反駁道：

    “六姐姐才不是什么外人呢！就算分了家，她也是我們的親姐姐呀！莫非，這血緣也能分了不成？

    既然血緣還在，六姐姐不為祖母守靈，就是不孝了，到時候，萬一被人指指點點，可怎么辦？”

    說著說著，裴淑麗竟還動情的哭了起來，捏著帕子抹著眼角，哽咽道：

    “我不要六姐姐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

    要不，我代她去參加宮宴，讓別人對我指指點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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