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愣看著這一切的何瑾,因同是華夏兒女的緣故,忽然也對這一古禮,產生了一種深深的認同。
雖然,這以誓結發同心、生死相依,永不分離的美好愿望,最終可能敵不過世事多舛,柴米油鹽。但至少,兩人就在這一刻發結心同,許下了白首不離的承諾。
這等私密間的信諾,會在兩人艱難的時刻,驀然給予生活一抹溫馨和堅守。遠比前世弄一場嘩眾取寵的婚禮,要有意義太多。
思念至此,他也不由想起一段話,反手握住沈秀兒的柔荑。
在她期期艾艾的目光中,緩緩開口言道:“浮世三千,吾愛有三:一為日,二為月,三為卿。日為朝,月為暮,卿為......朝朝暮暮。”
情話一入耳,便是對陷入愛河女人最好的藥。瞬間可見的,沈秀兒明眸迷茫,似要沉淪殆盡。
可就在何瑾以為大功告成,準備按照古禮解開沈秀兒發髻,然后相擁相抱、恩愛纏綿、如膠似漆。
卻發現沈秀兒沉淪的眼神兒,漸漸又恢復了一絲清明。神情面容上呢,也有一絲的糾結和掙扎。
兩人畢竟有著深厚的感情基礎,比盲婚啞嫁多幾許多琴瑟和諧。
她也沒有阻止何瑾的動作,只是略帶幽怨地提醒了一句:“相公,還要喝合巹酒呢......”
“哦哦,也對,喝些酒也好放松。”深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何瑾,自然從善如流。絲毫不會因兩人已有夫妻之實,便辜負自己女人的期許。
巹,其實就是一種瓠瓜,味苦不可食,俗稱苦葫蘆,多用來做瓢。
合巹酒的儀式,是把一個匏瓜剖成兩個瓢,而又以線連柄。新郎新娘各拿一瓢,將香甜的米酒或果酒倒入其中,共飲一巹,寓意從此合為一體,同甘共苦,患難與共。
喝完那沒多少度數的甜酒后,何瑾再次望向俏顏嬌美的沈秀兒,才眉毛輕輕一挑:“發也結了,酒也喝了,接下來又該是什么?”
沈秀兒此時也有些情動,忍不住風情萬種地瞥了何瑾一眼。隨即側過身軀,自己解開了吉服的紐扣,露出里面欺霜賽雪的一段肌膚。
柔順的身體線條在紅燭光線下,折射出誘人的光暈,曲線跌宕,明暗相間。令眼界大開的何瑾不由感嘆,果然燈下觀美人,自有一番美景。
“秀兒,你知道女兒家最美的時候,是什么時刻?”何瑾呼吸漸漸粗重起來,深嗅一番美人的體香,不由已然陶醉。
不勝嬌羞的沈秀兒一愣,星眸如醉眼迷離一般問道:“什么時候?”
“就是為她的夫君,脫下嫁衣的這一刻啊......”摟住懷中再無防線的玉人,輕壓下去,何瑾發出了一聲愉悅的感慨,嘿嘿壞笑道。
今夜雨疏風驟,正是被翻紅浪之時。窗邊紅燭緩緩燒著,映出紅男綠女,真正合為一體的美景。
可小兩口兒卻不知道,此時安陽城的趙王府里,卻是另一番光景。
還是那間奢華的花廳,還是那對兒面色陰沉的父子。朱佑棌忽然一拍那大紫檀雕螭案,怒道:“何瑾,你簡直欺人太甚!”
這話要是被別人聽到,估計會笑破肚子:堂堂明朝一方藩王,竟然只敢躲在背后,叱罵一介虛銜的錦衣衛副千戶?
然而,朱厚輝卻一臉的認同,憤慨道:“不錯,實在太過分了。說好了從此再無瓜葛,卻讓陛下降了我們的爵!”
說起這事兒,趙王父子是真冤枉何瑾了。
何瑾雖說給王華出了主意,但目的不過提醒弘治皇帝,不要忘了自己的功勞。最多呢,也就是士子們去王府那里鬧一鬧,沒啥大不了的。
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了這場事件中,另一位重要人物那個孜孜不倦、事無巨細,喜歡給弘治皇帝打小報告的孟文達!
接到小報告后,弘治皇帝果然如何瑾猜得那般,并不想將這事兒徹底揭開。但同時又覺得,自己上次給過趙王臉了,結果趙王還敢不好好端著,簡直是......飄了啊!
這怎么能行?
故而,一張圣旨是寫,三張也不算多。
分別擢升了王華和何瑾后,弘治皇帝又連帶著尋了個理由,將趙王削為了清流王,目的就是要敲打敲打他。
結果,被何瑾坑慘了的趙王父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圣旨一下來,他們下意識地就認為:又是何瑾在搗鬼!
“父王,不能再讓那個小子無法無天了。”
想著何瑾今年才十五歲,朱厚輝不由覺得,以后的人生很黑暗漫長:“如此一而再、再而三下去,我們豈非要被他欺負一輩子?”
可朱佑棌一聽這個,忍不住就是一巴掌過去,怒罵道:“還不是你給本王惹的禍!這時候倒說的一點沒錯,可全是馬后炮!”
“那小子如今還捏著我們的痛腳,就憑他的卑鄙陰險,肯定早就留了后手兒。本王敢斷定,一旦他出了什么差池,必然會拉著我們趙王府陪葬!”
捂著臉一臉幽怨的朱厚輝,再不復當初王府公子的輕狂豪氣,反而一臉的委屈和幽怨,道:“那也不能老讓他,這么肆無忌憚地欺負我們啊......”
“他如今不過一個錦衣衛副千戶的虛銜,倘若哪一天成了實權的錦衣衛副千戶,還不得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
朱佑棌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聞言氣得又揚起了手。
可手剛伸到半空,忽然就有了主意:“倘若,只是斷了他的前程,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如此一來,說不定還能討得陛下歡心,何瑾也不會知道乃我們所為......”
朱厚輝聞言,立時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欣喜欲狂:“父王,究竟是何等法子?”
朱佑棌老謀深算地一笑,得意道:“他不是剛納了沈秀兒為妾,而且過幾天,還要納了柳清霜?既然他如此貪戀美色,為何不助他錦上添花?”
“啊?......”朱厚輝聞言,頓時傻眼了:“父王,你是不是被何瑾虐出快感了,這么餿的主意,都想得出來?”
朱佑棌這個氣啊:以前覺得這個兒子還挺順眼的,怎么最近無論怎么看,都覺得是個二傻子!
于是沒商量,直接大耳刮子往臉上招呼。
老爹打兒子,天經地義。
平民如此,王府也這個規矩:棍棒底下,才能出孝子!
而在老爹拳打腳踢、還不敢還手的朱厚輝同學,不知為何就高喊了一句:“父愛如山,可也不能這樣啊!父王,你慈愛一些可知否?......”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第二日大清早,何瑾從鴛鴦帳中醒來。望著還沉睡未醒的沈秀兒,不由念出了這句,據說就是隱晦描寫紅男綠女的詩句。
隨即在沈秀兒的服侍下,穿戴好衣物,一同去廂房同老娘敬茶請安。
崔氏笑瞇瞇地喝了茶,又給了沈秀兒紅包,隨即便向何瑾問道:“瑾兒,準備何時去京城?”
何瑾隨口便答道:“等把清霜也娶回門兒后吧,反正時間上也趕得及。”
老娘神色不由憮然了一分,卻不放棄努力,又問道:“那可有什么要準備的?”
“沒有啊......”何瑾頓時一臉奇怪地望向老娘,警惕道:“娘,你這樣的表情,讓兒子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一旁的沈秀兒都快瘋了,趕緊輕輕拉了何瑾的衣袖,小聲解釋道:“婆婆是問,你帶不帶她一塊兒去京城......”
“嗯?......”何瑾一愣:果然是女人最了解女人,如此拐彎抹角的暗示,都能聽出來。
可抬眼再看向老娘,頓時一臉的老大不愿意:老娘如此剽悍,帶過去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嘛......
而崔氏一看何瑾竟然還猶豫,頓時心就傷了,冷笑道:“好兒子,你的預感一點都沒錯!青芽,拿家法來!”
“娘,兒子都成親了,是大人了,給兒子一點面子行不行?”
“你就是當了爹,我也是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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