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陽羽面色凝重，他沒辦法再笑出來，事關黃碧生死。

    找不回在天上盤旋不敢下來的阿二，黃碧不死也會生不如死。

    按照他的性格，一定希望唐爺給他一個痛快，一個了斷，而不是作為一個毫無意識的植物人茍活于世。

    那樣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阿大身上沒有任何傷口，是嚇死的。

    他完全相信9歲二黑的結論。

    沒有再過去檢查那只叫阿大的烏鴉的尸體。

    他現在只希望黃碧的靈魂是被阿二偷去了，而不是已經死了的阿大。

    他知道這樣有點阿Q，有點自我安慰。

    但是他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當務之急不是研究阿大怎么死的，而是要想辦法把阿二弄下來，完好無損的弄下來。

    唐陽羽抬頭仰望星空，一個時辰已經過去了一半，還剩下半個時辰，可是阿二還是勉強的在高空盤旋。

    它堅持不了多久了。

    如果它還不飛下來結果會跟阿大一樣，阿大是嚇死的，它則是累死的。

    不管怎樣高空缺氧是絕對的事實。

    他突然想起黃碧招呼阿大阿二的方式，立刻有樣學樣，把右手食指放進嘴里。

    嗚，嗚嗚。

    一長兩短的口哨聲，尖銳略帶些沙啞，穿破夜空向上傳去。

    嗚，嗚嗚。

    繼續又來了一次。

    然后他就安靜下來，不再催促。

    阿二一定也被嚇壞了，所以他催急了反而不好，催急了它更加不會回來。

    唐陽羽以前從不相信盡人事聽天命這種話，可是現在他信了，他終于明白即便努力也不一定換回自己兄弟的性命的絕望是什么樣了。

    他不是個悲觀的人。

    可是要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一直烏鴉戰勝自己活著飛下來的自覺上。

    他只能苦澀的笑笑。

    “老板，阿大怎么辦？埋了還是吃了？烏鴉肉你吃過么？”二黑拎著另一只烏鴉的尸體已經站在那好久了，一直等著老板的吩咐。

    可是老板卻有些沮喪有些發呆。

    對此她不是很理解，烏鴉死了老板為什么發呆？

    即便是黃碧死了也不關老板什么事。

    又不是老板殺的，即便是老板殺的她也不認為有什么事，也不認為老板應該沮喪和發呆。

    所以她覺得很別扭。

    “你覺得呢？”老板反問。

    “雖然可能不好吃但是我覺得還是烤了吃了比較好，嘿嘿。”二黑馬上露出狡猾的笑容，原來她早就決定要吃了阿大。

    只是不好意思明說。

    “等黃碧醒了，還魂，交給他處理，他要是讓你烤著吃了你就吃。”老板的話有點長，幸好九歲的孩子足以聽懂了。

    二黑不服氣的撇撇嘴，“他肯定不讓我吃，切，沒勁。”

    “要我把阿二用彈弓打下來么？”說著二黑扔下阿大的尸體竟然神奇般的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把彈弓，并且配有黃豆粒大小的彈珠。

    合金的彈珠。

    唐陽羽不可思議的看著她，“熊孩子，你帶著這個干嘛？”

    二黑嘴角上翹，笑，得意，“殺人啊，我的彈珠專門打人的眼睛和喉嚨，打眼睛那人會瞎，打喉嚨會死，嘻嘻。”

    她所有的一切，包括小時候的玩具都是用來殺人的。

    別的小孩子玩彈弓不是打玻璃就是打鳥，她卻用來殺人，而且說的那么理直氣壯，那么順其自然，小孩子和小孩子的差距還真大。

    “雖然我根本看不清，可是我可以跟著感覺打出彈珠，即便打不到阿二的眼睛也能把它打下來。”她很有信心，對于自己看不見的東西都很有信心。

    也不知道是她真有這個實力還是在吹牛。

    小孩子，不管男孩子女孩子，在自己在乎的人喜歡的人跟前很容易吹牛的，會不自覺地吹噓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

    會把自己變成一個超級英雄。

    小小的超級英雄。

    “收起來，阿二自己會飛回來的。”唐陽羽沉聲命令。

    二黑撅著小嘴收起自己的彈弓和彈珠。

    一個女孩子不玩布娃娃居然玩這個，唐陽羽懶得跟她理論了。

    抬頭天空望。

    阿二依然在很高的高空盤旋，依然沒有下來，還是很緊張很害怕。

    唐陽羽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草地上的草還沒怎么長出來，因為北方草原的春天來的格外晚，就跟京城大山里的節氣差不多，前不久還在下雪呢。

    草一半枯黃一半新綠，新綠從周圍的一片枯黃之中倔強的掙脫出來。

    夜還在繼續。

    是月亮和星星的天下。

    青草會發出一種讓人心扉舒服的青澀香氣，是草香，春天草原的草香。

    時間過的真快。

    唐陽羽甚至還記得跟凌雨晴來京城的那趟火車，一切恍若隔日，真的很快。

    他也眨眼就19歲了。

    他以為自己的18歲會很長，結果卻很短，短到到現在他才猛然意識到。

    嗚，嗚嗚。

    他坐著，再次把右手食指放在嘴里，吹響了跟黃碧一模一樣的口哨。

    以前總是黃碧在無節制的模仿他，模仿他吧嗒嘴，模仿他摸鼻子摸下巴，現在輪到他模仿他了，世事還真是無常。

    這次他只吹了一次，兩次都沒有。

    二黑看不慣，怎么都覺得老板一點也不上心更不努力。

    如果努力應該一直吹口哨才行。

    否則那只嚇破膽的笨烏鴉會飛下來。

    她湊過去，靠著老板的身子坐下，“真的不要我打下來么？”

    唐陽羽輕笑，“不用，你難道想兩只一起都烤著吃了？”

    二黑撇嘴，“才不是，我嘗嘗一只就行，兩只吃不了，人家都說烏鴉肉一點都不好吃，很酸很酸，吃了會吐。”

    唐陽羽抬手摸摸她的小腦袋瓜，“那你還吃？”

    二黑很認真的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因為我沒吃過啊，沒吃過的東西怎么都得嘗嘗，對吧？其實我很想吃龍肉，真的。”

    她特意加了個真的，還強調了一句。

    突然，唐陽羽一把把她護在懷里，因為背后有人來，而且不是大黑。

    這個時候不是大黑就只能是外人，敵人！

    黃碧昏死狀態，連魂魄都沒了，根本來不了。

    可是他卻沒有進行反擊，身子依然緊繃，后面的腳步和身形都不是大黑的，但是卻也是他熟悉的腳步和身形。

    是老蘇！

    竟然是在黑龍山大雪中就開始消失的老蘇！

    居然在鄂爾多斯大草原的夜里突然從他背后出現。

    但是他有一點可以確定，老蘇不會傷害他。

    所以他不怕，也沒躲避，而是放開了懷里護著的二黑。

    二黑可不管這么多，她馬上轉過身就要殺人。

    唐陽羽輕聲道，“自己人，不要殺。”

    老蘇似乎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背影是唐陽羽，這個他已經收了卻一天武功都沒教過的土地，老蘇比乞丐還要凄慘，身上的衣服已經變成了一條條布條，滿臉的灰塵，滿身的泥土。

    看起來好像是剛從地底下爬上來的厲鬼。

    臉色蠟黃，嘴唇皴裂。

    他很渴，渴得要命，因為這里沒下雨，沒下雪也沒下雨，好久好久了。

    唐陽羽抬手把二黑背包里的一瓶礦泉水反著扔過去，沒說話，老蘇抓過來立刻咕嘟咕嘟直接喝了個精光，然后大步來到唐陽羽近前。

    單膝跪倒，不可置信的看著活的他。

    “是你，真的是你，小唐。”

    他還是習慣叫他小唐，這是最親切也是最親近的叫法。

    唐陽羽起身把他扶住，“你也是為了第一黃金龍脈而來？你先比我得到的消息，是么？”

    老蘇用力點頭，“是啊，我在黑龍山的風雪中得到一個特殊指引，是護龍家族的一個兄弟用最后的生命傳遞的消息，所以我必須立刻跟著他的指引走，就來到了這里，鄂爾多斯大草原！”

    “我在這里已經幾個月，找到了一些東西，可是卻沒找到真正的第一黃金龍脈。本來我都接近成功了，因為有天晚上我看見了金色的龍光，在草原的北方閃亮。我興奮的跟著跑過去，卻被兩只該死的烏鴉攔住，那不是普通的烏鴉，那是……”

    “這只，就是這只烏鴉，化成灰我都認得。它們會詛咒，它們會使用符咒，把我禁錮在方圓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我根本走不出去！”

    “我想盡辦法想要殺死這兩只該死的烏鴉，可是卻根本不行。怎么……你殺死了一只？小唐，還是你了不起，我沒想到我會被兩只烏鴉禁錮欺負，我都沒臉見人！”

    老蘇眼里滿是憤恨和不平，滿是仇恨。

    可是唐陽羽卻緊皺眉頭，“老蘇，這只烏鴉不是我殺死的，而且我跟這兩只烏鴉是朋友不是敵人，這兩只烏鴉可以通靈也可以通人性，是密門密宗的圣物。聯通生死的圣物。”

    “你再仔細回憶一下，這里除了你和那兩只烏鴉還有別的什么人么？那些人或者東西才是我們要對付的敵人和對手！”

    “我現在正在想辦法要另一只烏鴉從天上飛下來，否則我將失去我的一個好兄弟！”

    老蘇有些發蒙，不過他的臉色很快就難看起來，“難道……難道是傳說守衛大墓的那些鬼魂？草原之鬼，你聽過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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