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玉湖胡同的院子里，晚飯，天氣涼了所以晚飯不能老在大樹底下吃。
正房客廳也就是餐廳，幾個人正坐在那吃飯。
有唐陽羽，大黑二黑，猴子金手。
一共五個人。
唐陽羽剛剛回到京城，騎著杜卡迪去的，又騎著杜卡迪回來。
因為高速風大所以一路上張波都緊緊的抱著他的身子，那感覺……他到現在還在回味……
所以有點失神。
晚飯六菜一湯，下廚的是金手，金手這雙金手可不光會賭石頭切石頭還會做菜，而且味道簡直一絕。
可是菜味再好也沒有張波同學的味好，唐陽羽一改往日粗魯快速的吃法，吃的很斯文，吃吃停停，弄得金手都有點緊張了，努力了好半天這才小聲問身邊的猴子。
“今兒這菜味是不是不對大哥胃口？”
猴子也覺得不對，趕緊按個又都嘗了一遍，吧嗒吧嗒嘴，“也沒毛病啊，好吃。”
金手皺眉，“好吃怎么大哥吃的這么……艱難……斯文呢……”
猴子于是抬手輕輕戳了唐陽羽的胳膊一下，“大哥，太累了么？沒胃口？”
唐陽羽一愣，有點奇怪，“沒有啊，挺好。”
猴子頓了頓，“那……這菜不好吃？”
唐陽羽笑了，“好吃啊，我剛才在想點事，還沒來得及開動呢，哈哈。”
說著立刻專心起來，風卷殘云。
他一開吃別人基本上就只有搶空盤子的份了，弄得二黑差點委屈的哭了，幸好金手早已經進廚房重新起鍋加菜去了……
飯后唐陽羽舒舒服服的靠在沙發上打盹，這兩天跟張波同學偷溜出去不要太美，雖然他們折騰了至少十多次，雖然他不但沒累著而且還像是充滿了電一樣嗷嗷叫。
但是他的心還是有些累的，會下意識的想要休息。
身邊沒有人。
除了大黑。
因為大黑有時候不算人，她神出鬼沒到唐陽羽都無法掌握其行蹤。
現在大黑就站在沙發后面，盯著老板的后腦勺看，多虧唐老板心理素質強大，差一點的都能被她看的冷汗濕透渾身哆嗦，因為她可是個抬手就殺人的主，而且毫無征兆毫無理由。
她和二黑這兩姐妹天生就是為了殺人活著的。
“看夠了么？我也知道我的后腦勺挺帥的，但是再帥也不能一看一個小時吧？”
“瞪什么眼，滾出去。”
唐老板也忍受不住了，大黑在他怎么能睡得消停和安心，張嘴爆粗趕人。
“你找我有事，不走。”大黑終于挪動了一下身子，一個飛身從沙發后邊跳到沙發前面，平穩落地，一點動靜都沒有，身子輕的跟一團棉花一樣。
不過唐老板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他身邊都是些怪家伙。
有時候他自己都會覺得自己也很怪。
“沒事，出去吧。”唐老板不罵人了，繼續趕人。
“有事，不走。”大黑說著直接坐到了唐老板對面的沙發上，當然她永遠都不會像她老板那樣松松垮垮的躺著，臥著，斜著，靠著，她完全是正襟危坐，腰板筆直。
不知道的一看還以為女特戰隊出身呢。
“好，那你說我有什么事找你？還有你是怎么判斷出我有事找你的？”唐老板也直起身子，來了興趣，畢竟他平常就是這么無聊和沒正經的人。
現在是什么時候？
龍族圣王生，他卻兩天沒露面，消失了，好容易又在自己家里出現了也仍然無所事事，看不出任何備戰或者參與競爭的意思。
要么他早已勝券在握，要么就是心比天大。
“你自從回來以后一眼都沒看我，這很不正常，通常這種時候你至少會看我三次到五次，有意加上無意。今兒個回來你一直都故意不看我，躲著我，所以一定有事找我。”大黑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原來她的嘴皮子快起來也跟機關槍似的，完全不像平常那個要么半月不說話要么就單字嘣的冷面殺手。
其實應該叫她面癱殺手，因為她永遠都是一張黑臉，永遠都只有冷酷和冷血一種表情。
“這算什么理由？我沒看你是因為覺得你太丑，所以不看，不正常么？”唐老板堅決不承認自己被人家看穿研究透。
他是老板，要保持絕對的神秘才行。
這是做領導者的基本手法。
也是軍隊長官的必備技能。
唐陽羽學修復其實完全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他從小就夢想著穿上一身橄欖綠，沖鋒在國家最需要的第一線，槍林彈雨之中殺敵立功，馬革裹尸才是他人生最好的歸宿。
他特別早熟，因為特別聰明，不到三歲就已經記得幾乎發生過的所有事情。
所以當他的宿命被家里的老頭子強行改變以后，他內心的痛苦和糾結只有小小的他自己知道。
何況老頭子幫他逆天改命后并不是對他十分看好十分有信心，因為在老頭子心里他短命老爹才是繼承唐修的絕佳以及唯一人選，他學修復根本就是趕鴨子上架，有棗沒棗大三桿子再說。
老頭子更是幾乎從來沒有夸獎過他，不是這不行就是那不行，不是這比你爹差遠了就是那遠不如你死去的爹。
反正唐陽羽從小是在老頭子的全方位打擊之中長大的。
一個人的性格無法改變，一個人心底深處的理想也無法改變。
他來京城本來是被凌雨晴從雷州找出來然后帶進京城接著再帶進國宮博物院的，本來國宮博物院才是他真正的歸宿。
可龍族亂世出現再一次打亂了他的人生規劃，或者說再一次改變了他的宿命。
因為他本來是唐門將修而不是匠修。
他連匠修都不是又怎么成龍修？又怎么成外族至尊？
對于龍族他是外人外族，可是對于他來說，對于唐門來說龍族就是外族。
他這基本上算是一步錯步步錯，然后現在陰差陽錯自己又親手培養和造就出了一個龍族萬千年來的第一位圣主女王。
這已經不是宿命了，這已經是亂命了。
幸好他心大，心比天大，所以一切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
既然命運跟他開了這么大一個玩笑，那么他就將錯就錯好了，反正他又不會錯一輩子，只會錯一段時間而已，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也許三五年。
最多三五年，然后他還是他。
他已經跟張波同學約好完事后就一起回歸原點了。
“滿身狐貍精味，吃飯都失神，你的魂都被狗去了吧，哼！”大黑居然說出這種醋味濃郁的話來，所以唐老板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
“這你都能聞出來？狗鼻子么？”
大黑冷哼，“是個人就聞得出來，你很快就會死在女人身上！”
唐陽羽饒有興致的點了根香煙，“等等，大黑，你這是羨慕嫉妒恨還是在吃醋？難道你嫉妒人家好看的同時還偷偷暗戀我？”
大黑不說話了，又回歸她的啞巴模式。
因為她不屑解釋，不屑拌嘴，無聊至極。
可是這次她并沒有安靜多大一會，突然又問了個十分奇怪詭異的問題，“你是不是一直找不到父親的墳？”
唐陽羽的心猛地一動，一驚，這是他人生最在意的三件事之一，這是一個謎，也許還是個永遠也無法解開的謎。
他只知道父親早死，可是連李梅都不知道父親到底怎么死的，死了之后尸體在哪，埋在哪。家里只有老頭子清楚，因為所有后事都是他一手操辦，親自操辦。
但他卻沒有告訴李梅更沒有告訴唐陽羽二子葬在了哪。
所以每年清明唐陽羽和李梅只能對著大海的方向默默的懷念，燒上一柱香，一打黃紙。
這也是李梅心里永遠的怨恨和痛。
可李梅是個孝順的兒媳婦，因此在老頭子活著的時候從不頂撞一句，照顧的也十分周到到位，更不曾因為這件事頂撞過。
她心里的苦只有她自己清楚。
事情在唐陽羽這里是有過變化的，那就是當他幾乎可以確定李梅，他的母親，親生母親絕不像他從小到大看見的那么簡單的時候，她擁有特殊的隱秘身份的時候。
他就知道，母親大概是知道父親是如何死去的，又是埋葬在哪的。
原來不是老頭子瞞著他們兩個，而是老頭子和她聯合瞞著他騙著他才對。
這事是他的家事，除了他們一家三口沒人再知道這個秘密，連左右鄰居都不知道，因為在驚雷山上有一座空墳，大家都以為是他父親的墳墓。
實際上那就是一座徹頭徹尾的空墳，里面別說父親的尸骨就連衣冠都沒有，衣冠冢都算不上。
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唐陽羽知道以后從不去驚雷山。
他怕傷心。
怕迷茫，怕會被憋死。
他內心早已是驚濤駭浪，臉上卻依舊輕送如常，“你知道在哪？”
他沒有否定，而是淡然的反問，以表達他對這事的極其不在乎。他這么回應是有道理的，因為既然大黑問出這個問題就表示她已經知道或者接近真相。
父親的死亡之謎，埋葬之密。
她知道的應該比他這個二子還多了。
他這么問其實是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答案。
一直以來他都在暗中探查卻毫無頭緒的答案。
誰知大黑突然話題一轉，“你先說找我什么事，然后我再考慮要不要告訴你。”
要不是對黃碧絕對信任他真以為黃碧提前給大黑通風報信了，黃碧不會，因此大黑只是猜到他有事找她，卻并不知道什么事。
他沒有跟大黑討價還價，也沒有以老板的身份發威。
他頓了頓便說出了密門總鳳凰衛麒龜羽近龍衛的事情，可是還沒等他說完大黑就直接拒絕了，“我不會當密門宗頭領，我走了。”
說完就要出門。
結果唐老板還是忍不住發飆了，“走出這個門你就被開除了！”
大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失去這份其實并不怎么樣的工作，因為現在唐陽羽一個月才給人家5000塊錢而已，5000塊錢就能讓人家忠心耿耿不惜命？
這太搞笑了。
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大黑就是看重這5000塊的工資，就是怕失去這份工作，所以才對唐老板一直都比較隱忍，要知道換成別人敢這么對她早已變成一堆白骨了。
大黑站住，轉身，不說話，沉默以對。
“本來黃碧是最佳人選，可你知道我為什么卻選擇了你么？”
“因為黃碧推薦了你，他說如果你做了密門宗頭領那么整個密門宗將會讓敵人聞風喪膽，密門宗將變成一把最鋒利的殺人之劍！”
唐陽羽看起來有點激動。
大黑還是不說話，這種時候就代表她根本沒聽。
“大黑，我知道你對我并無半點忠誠，可是我依然會相信你，即便有一天被你從背后親手殺死也不后悔。”唐陽羽放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強調。
“錯，我從不背后殺人，要殺就當面殺死。”大黑終于再次張嘴，是反駁。
這很不像她。
“你告訴我你為什么不做頭領。”唐陽羽不跟她多余廢話，直奔主題。
因為今兒個大黑的反應才是不正常，不是他回來不正常，他最多有點花癡而已，她卻是一反常態。
“不想做。”大黑的最后答案只有三個字，可是說了跟沒說一樣。
但這只是對別人來說，對她來說就是已經給了答案，還是最明確最直接最具體那種。
就像是問她為什么無緣無故殺人？
她會說，我愿意。
這就是真正的理由，因為她多數時候殺人真的就是因為她愿意。
她從來都跟別人不同，從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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