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道了裴茳的這首曲子有七個音階之后,周娥皇就嘗試著在自己的瑤琴上將它們彈奏出來,不斷嘗試各種指法和彈琴的點位,終于找到了古音所沒有的那兩個音階。
為了配合周娥皇,裴茳又主動將《滄海一聲笑》唱了幾遍,讓她重新按七音法記譜,這般來來去去的折騰,周娥皇總算將曲子補全,順順暢暢地將曲子彈奏了出來。這一次,全無遺漏,果然曲調高亢豪壯,與裴茳所唱的全無二致,喜得周娥皇眉飛色舞異常開懷。
她正開心喜樂的時候,突聞屏風外頭傳來一陣低不可聞的咕咕聲,卻原來是裴茳肚子里發出來的。
“啊……裴世兄肚子餓了罷。都怪我,初聞音律大道,喜不自勝,倒忘了時間消逝的快……聶家姐姐,你也不提醒我一下,讓我失禮了。”周娥皇大為慚愧,羞得臉若桃花,不由開口埋怨坐在一旁的那位古怪的白衣少女。顯然,她們二人的關系是極熟的。
“你這小娘子,自己玩的忘神,卻來怪我。別忘了,我可是可以辟谷的,幾天沒吃東西也不會有什么感覺,如何提醒你?”那白衣少女笑著在周娥皇粉嫩的臉蛋上擰了一下,打趣她道。
裴茳在屏風外聽的真切,原來那古怪的少女姓聶。他心中一動,突然記起在長興侯府中與齊適高聊天,他曾說過,天下少年英雄最佩服三人:一個是未來的后周大帝周世宗柴榮;一個是絕頂武功高手一位姓聶的不知名少女;最后一個就是自己。
也不知這個古怪的少女是不是就是齊適高所說的那人。姓是對上了,都是姓聶,而從她施展出來的神出鬼沒一般的輕身術來看,似乎也有點像。
在齊適高心中,那姓聶的少女能與一代大帝周世宗柴榮相提并論,必然是了不得的天才人物了。
這般猜測著,口中卻笑道:“不妨礙的,不過遲點用膳而已,哪里就能餓死我了?”
“終究是我失禮,還請裴世兄見諒。”周娥皇連忙道歉,又高聲喊道,“紫簫,紫簫,快讓人送齋飯上來……”
房外擋著魯重樓不讓進的嬌俏丫鬟正是周娥皇的貼身丫鬟,聽到周娥皇的招呼,連忙安排人將早就備好的齋房送了進去,同時也不忘給魯重樓送了一份。
“這里的素雞做的極好,是用上好的高湯吊了,再切成細絲。裴世兄雖是餓了,還請慢用,免得吃壞了腸胃。”周娥皇溫婉地說道。
這小娘子心還是挺細的。
裴茳暗暗想道。擺在他面前的是一碟青菜、一碟豆子和一碟周娥皇推薦的素雞,還有一碗白米飯和一碗蛋湯。他是餓得狠了,十六七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一天就是早上在宮內吃了早膳,午休時用了些點心,哪里還顧得上細細品嘗這些齋飯的味道,囫圇吞棗般地就著案幾上的幾個小菜將滿滿一碗白米飯吃了下去,覺得頗為香軟可口,然后又毫不客氣地將蛋湯飲盡,很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
另一邊,周娥皇卻和聶姓少女二人相對而坐,細嚼慢咽,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著齋飯。貼身丫鬟紫簫則隨侍在一旁,給她們布菜。
聶姓少女耳朵靈便,聽到外頭裴茳這么快便放了碗筷,悄悄探頭出去瞟了一眼,發現裴茳已經用完了齋飯,忍不住有些好笑。回頭笑著低聲對周娥皇說了一句:“外頭的那呆子應該餓壞了,三兩下便吃完了。”
紫簫聽了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周娥皇狠狠瞪了她一眼,轉頭低聲對聶姓少女道:“你還說?早就該提醒我了。”
聶姓少女鼻子輕皺,笑道:“好好好,怪我怪我。他前面不是說了么?反正餓不死他,你也不用心疼他。”
周娥皇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放下了碗筷,低聲嗔道:“說什么胡話呢,誰心疼他了?我約了他來,并不光光是我的事,你不也是想見見他么?怎么如今倒取笑起我來了?”
聶姓少女見周娥皇真的有些惱了,便笑著討饒:“好罷,是我說錯了,你別惱。趕緊吃完了,你們繼續……太遲了回府,令尊又該著急了。”
等各人用完齋飯,紫簫讓人過來撤了碗筷,又走到門口繼續守著。周娥皇初識七音,猶如孩童得到了一件心愛的玩具,一時間哪里舍得放下?又虛心向裴茳討教起用七音填曲的事來。在她心中,裴茳既然指出曲有七音,那么在音律上的造詣必然很高,所以態度很是尊敬和虔誠。
但實際上裴茳就是個樂癡,別說用古法填曲記譜,就是現代的簡譜也是一知半解,哪里能夠教導周娥皇?可見周娥皇這般孜孜不倦的模樣,又不忍讓她失望,便想了些后世一些音樂基礎理論來應付,如音調與音階的關系、和弦、和聲、復調、配器法等等,更提出了前奏、配樂和過門的必要性,以及多種樂器合奏,用以烘托整個曲藝的氛圍和感覺。林林總總,想到哪里就扯到哪里,說的天花亂墜,云霧繚繞。至于周娥皇究竟能聽懂多少,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一番長談之下,裴茳一時興起,又哼了幾首現代流行音樂——一首是大氣磅礴的電視連續劇《三國演義》主題曲《滾滾長江東逝水》;一首是節奏明快的《橄欖樹》;一首是呢喃小調鄧麗君的老歌《甜蜜蜜》……
這三首歌曲風各異,特別非常明顯和突出,即便是外行人也可以聽出來完全不是一個風格,但裴茳哼唱起來卻很連貫流暢,顯然不是臨時瞎拼亂湊起來的。尤其是每首歌的曲調風格統一,旋律優美動聽,讓人一聽便難以忘懷。
聶姓少女本來并不耐煩聽這兩人聊這些話題。她對音律說不上排斥,卻也沒什么愛好,只是她就是個沉靜的性子,且聽一聽也無妨。直到裴茳連續哼唱出三首曲風各異的歌曲出來,她才猛地心中一動——她自幼起便走遍了大江南北,民歌俚曲也罷,宮廷正音也罷,聽到看到的實在是多,然而卻從來不曾聽過如此古怪的音調。不是一首,而是連續三首,再加上先前的《滄海一聲笑》,那就是四首了。
這人有點意思了。
她可不是跟周娥皇一樣,慣常養在豪門大宅里的千金大小姐。自幼起,便在師父的帶領下滿世界的亂跑,高山大海叢林沙漠都曾去過,閱歷之豐富,常人莫及。
正所謂,事出尋常即為妖。
天下間,詞或許有成千上萬闋,可詞牌名不過百來首而已,如什么《浣溪沙》、《卜算子》《沁園春》《菩薩蠻》等等,每首詞牌均有相應的曲調對應。裴茳這人隨隨便便就拿了四首風格完全不同的曲調出來,雖說他一再聲稱是亡母所傳授的家鄉俚曲,可又有誰人的家鄉俚曲的風格變化會如此大的?前一首還是大氣磅礴,后一首便是呢喃軟語?
有意思!
或許應該別急著北上,還是繼續留在金陵觀察一下此人才好?
一道光芒在聶姓少女眼中暴閃,她的唇角也隨之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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