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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神通鑒 第926章 返虛復(f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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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眾掌門長老還未散去,玄靈掌門便收到弟子傳音,說是凜爻向山門遞了論道帖。

    玄靈掌門道,“我堂堂萬年山門,目視幾多王侯起落,見她如見朝夕縱逝的蜉蝣,怎會應(yīng)下報備道籍如此無理取鬧的要求,但她是以論道名義要見我,我且看看她能論出個什么子丑寅卯。”

    說罷,離座赴往。

    卻沒想到,湛長風(fēng)真的只是與他論道。

    玄靈掌門送她下山離開時還有震驚與疑惑,震驚的是她對道理法則的見解高深精妙,幾瞬讓他產(chǎn)生高山仰止之感,疑惑的是她一點不提道籍的事。

    難不成答應(yīng)她上報道籍的幾個小門派不是屈于她的脅迫,而是被她論道給論服了?奇怪。

    其實他猜到了一半。

    別人以為湛長風(fēng)是在揚威,她自己卻視作教化,這次教化,不是要別人認(rèn)同自己的見解,而是認(rèn)同自己的德行與道心。

    傳承較短的小門派,很容易對她產(chǎn)生信服,像錄戶籍一樣,將道籍掛到太一名下,尋求太一的庇護。大門派有自己的堅持,她也沒想一舉將它們都納入旗下,現(xiàn)在只是先給出一個信號,往后慢慢謀之。

    而且與神通或靈鑒論道,對她也有不少幫助。

    湛長風(fēng)只身過山水,每一個與她論過道的門派奇異地沉默了下來,不知究竟的修士則更焦慮了,懸骨掌門多方打聽,得到了一個“道拙,不敢妄議”的回應(yīng)。

    她一路行,一路論,一路梳理龍脈,竟沒人察覺她的隱藏目的。實在是因為,途徑的那些門派城池大族都是挑龍脈建立的,她去論道揚威一點也不奇怪。

    三月后,湛長風(fēng)走完了小半北昭,東臨王朝的舊部和附屬諸侯也被斂微等人處理妥當(dāng),該清剿的清剿,該收編的收編,該重新冊封的重新冊封,一切趨向塵埃落定。

    早有預(yù)兆的變故,也適時爆發(fā)了,讓人一刻也閑不得。

    當(dāng)時,湛長風(fēng)正走到懸骨派的山門外,懸骨掌門站在峰上大殿門口,身前的水鏡里映著她的身影。

    “我來領(lǐng)教你讓各個門派乖乖閉嘴的本事。”懸骨掌門眼中劃過一絲斗志,遙遙向守山弟子傳去囑咐,“來者若遞論道帖,先讓她論一題。”

    “就論蒼生辜不辜!”他斬釘截鐵道。

    從接近蒼穹的山峰上劃過一只紙鶴,穿過云海,掠過萬頃山湖,落到守山弟子手里,化成字符。

    守山弟子朝山門外望去,遠遠的路盡頭,一抹孑然高挑的身影愈發(fā)清晰。

    “懸骨之道,仰望已久,今遞論道帖,請集懸骨道蘊大成者一論。”

    守山弟子依令朝這溫文有禮的修士拋出一問,“遞論道帖者,先答一問,請教,蒼生辜不辜?”

    懸骨掌門以一問攔住論道帖,不乏幾分下馬威的意思,且他此問也有意思,凡天下道者,誰敢說聲蒼生有罪?

    修士道一聲“蒼生何辜”,入世降妖除魔。

    圣地道一聲“蒼生何辜”,廣招弟子開道途。

    王侯帝君道一聲“蒼生何辜”,創(chuàng)國立法護疆土。

    有說蒼生有罪的嗎,自然有,但多出于草菅人命的惡徒之口。

    湛長風(fēng)細一思,便知懸骨掌門篤定她會辯蒼生無辜,等她踏進山門,恐怕要用戰(zhàn)爭掠奪這些主題來駁斥她的行徑,斥她一邊說著蒼生無辜,一邊陷蒼生于水深火熱。

    蒼生真的無辜嗎,蒼生沒有一個是無辜的,殺生妄言懶惰嫉妒從眾貪心思邪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個不斷犯錯的過程。

    蒼生真的有罪嗎,蒼生不一定是有罪的,因為世間之法,分為道德和律令,大部分蒼生活在律令里,即使道德有損,也是作風(fēng)問題,談不上罪,所以古往今來,有前赴后繼的人舉著“蒼生何辜”的旗幟護持蒼生。

    她知道提出此問的修士在聽她回答,不疾不徐地將自己的見解一一道來。

    山峰上的懸骨掌門深沉地俯視著那端的山門,拋開她與自家門派的摩擦,他真要贊一聲她的通透理智,甚至覺得她做王侯帝君,定然能做到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可世間總有不公平不公平和偏倚,他為懸骨掌門,自是要以懸骨的興衰存亡為首要,將懸骨道籍向太一報備,無異于承認(rèn)懸骨屈居太一之下,王侯神權(quán)大于宗派道學(xué)。

    這怎么忍得!

    懸骨掌門撫須鎮(zhèn)神,打定主意要叫她鎩羽而歸,他第二問,便要問她王侯帝君的征伐,究竟是為蒼生還是為私心,再問成王與蒼生性命孰輕孰重。

    但在他還未把人放進山門時,一股威勢席卷北昭大陸,洪鐘之音滲透殺意,“凜爻小兒,出來受死!”

    那是返虛境威壓!

    吳曲的返虛供奉司空照又回來了!

    回來的是本體!威勢勝數(shù)倍!

    懸骨掌門遙望天際,黑壓壓一片人影,心里頓時一咯噔,吳曲軍隊也到了?!

    轉(zhuǎn)頭回望,山門前的那人已凌空踏步而去,行至綠水空山之上,與其遙遙對視。

    諸天君有感,一道道力透山海界的目光投來,泛起凝思。

    剛歷變故的北昭修士們惴惴難安,恨不得躲到地心去,怎會出現(xiàn)返虛尊者?!

    另有附近的修士大膽得朝天上望去,頓時跌坐在地,只見天上云層相疊,每一云層上都站滿了披甲力士,手持雙锏,身攏金光,威嚴(yán)不容侵犯,修為皆不下于生死境!

    再粗粗一看,少說八千人!

    被各真君將領(lǐng)簇擁在中間的道人,頭戴紫金冠,身著黃紋袍,披獸面鎧甲,須發(fā)怒張,威震山海,他怒視著湛長風(fēng),張口就斥,“你晝族設(shè)計殺我分身,今日,我便要留下你的真身,你要是舉國降我,或能留你全尸!”

    “吳曲欲攻陷山海,你打了頭陣,被殺一分身還有理了?”湛長風(fēng)不緊不慢道,“昔日是我晝族,今日是我北昭,來日就是整一個山海界,蒼生何辜,要被你如此逼迫。”

    司空照冷笑,“少拿蒼生說事,你既為君,不殺你殺誰,你不降誰降。”

    “這位尊者言之有理,我既為君,理當(dāng)立下法度授下文明,保蒼生無罪,護蒼生平安,雖僅僅為一方之主,但山海無人來助,便唯有我一力承擔(dān)。”

    湛長風(fēng)目掃吳曲眾人,“一返虛,十八神通,數(shù)千生死,敢問一句,若我戰(zhàn)死,當(dāng)將山海如何?”

    “我大明王乃風(fēng)云界域英主之一,應(yīng)為山海君。”司空照冷睨著她,此人三月不見,便登上霸主榜,從荒原跳到了北昭,進展神速,再不克制她,興許又是一位難得的不世王侯。

    哼,難道她發(fā)現(xiàn)了祖脈的秘密,借祖脈提升了運道和修行速度?

    他審視著湛長風(fēng),看不出她的底細,心里疑惑更甚,此等人物著實罕見,若無家族宗門供著,便是得了大機緣。

    或許她知曉祖脈所在。

    要真是這樣,還得留她一口氣,讓她說出祖脈蹤跡。

    司空照正想下令捉拿她以及未在此的晝族眾人,山海界的天君和真君們陸續(xù)趕來了。

    天君和真君們隱晦地瞪了眼湛長風(fēng),這廝剛剛的話使了擴音,估計全山海都知道吳曲來攻,而他們這些門派遲遲不作為了。

    湛長風(fēng)好整以暇地接受他們的余光凌遲,感激道,“蒼生何辜,各位能現(xiàn)身,乃山海生靈的福氣。”

    懸骨掌門動了動嘴,終究沒說什么。蒼你個鬼。

    司空照可記得分身在冰寒荒原被幾大天君圍攻的事,他掃過旬恭云中子真藏白貞姚弘諸人,著重看了拿破妄真槍給予他分身最后一擊的云中子,“過往我可以不追究,因我知曉,你們是受她指使,這一戰(zhàn),是吳曲跟她的事,你等速速退去,休要摻和。”

    云中子點破事實,“山海界是我們根,吳曲欲入主山海,怎會與我們無關(guān)。”

    “爾等只要承認(rèn)吳曲在山海界的地位,自可如往昔般招收弟子傳承法脈,吳曲不會強行干涉你們限制你們,這與你們而言,只是外面的家族城池換了主子。”

    司空照先做安撫,話中透和好之意,湛長風(fēng)卻道,“吳曲的不強行干涉限制,便是攻打我晝族嗎,那時的晝族,不過一隱族,與這些門派何異?”

    “還是尊者想說,是故意將我晝族逼成國來給你們當(dāng)踏腳石?”

    司空照目含深意,此人的問話不似作偽,真不知道祖脈?

    眼下祖脈的事是不可能說出來的,司空照嘴一張,將鍋推了,“攻晝族,只是景耀對晝族的私下恩怨,與吳曲無關(guān),吳曲應(yīng)景耀的求援而已。”

    他道,“這次,是王朝之戰(zhàn),你等退去,休要干涉,待不久后吳曲一統(tǒng)山海的王朝,當(dāng)為大家展現(xiàn)一個更加生機勃勃的太平盛世,不會損各位一分一毫。”

    各方門派的執(zhí)牛耳者似在思考他話中的真實性,沒有立時回應(yīng)。

    湛長風(fēng)就知他會如此回答,搖頭笑笑,“諸位,六十年前晝族遭逢大難,便也是景耀引起的,當(dāng)初你等或隔岸觀火,或參與了瓜分,時至今日,難不成還沒有一點反思嗎?”

    “據(jù)我說所知,吳曲在攻占他界后,通常會將那些罕見的大秘境大靈脈大洞天收為己用,某些法脈更是悄然無聲地消失了”未競的話是什么,誰都能猜到。

    但他們沒把握對付吳曲這等霸主王朝,相覷皆無言。

    司空照滿意一笑,欲殺凜爻是他的私事,也是正事,但拿下山海才是他最要緊的事,最好能讓這些門派退步,不來阻止吳曲的步伐,“我代大明王承諾,吳曲不會改變現(xiàn)有的門派格局,我也可以給你們一個時辰,來商議是迎接吳曲入主,還是負隅頑抗。”

    說完,他收回威勢,閉目養(yǎng)神。

    云中子使用寶具禁錮了他們站立的一方空間,問,“諸位以為如何?”

    一位掌門道,“如果是大明王親自立下道誓,不變山海界的門派格局,這天下?lián)Q不換王侯,與我等倒是無所謂。”

    “是這個理,天君們也是被凜爻誆著對那位尊者動手的吧,其實誰當(dāng)山海的王侯,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當(dāng)然有,一來吳曲王朝不是東臨景耀和現(xiàn)在的太一能比的,它要想打壓我們,爭奪我們的洞天福地,我們反擊不過來。”

    有人接道,“二嘛,吳曲野心未明,焉知他是不是為了安撫我們,才做出這等口頭承諾。”

    被排斥在外的湛長風(fēng)也想知道他們會討論出個什么結(jié)果,便靜靜等著,沒有出言。

    一個時辰飛逝,眾人爭得面紅耳赤,一派認(rèn)為吳曲始終是外界勢力,決計不能讓它來禍亂山海的本土力量,一派認(rèn)為誰主天下都無礙,只要自家不受影響,一派認(rèn)為這都是凜爻的錯,先讓凜爻跟吳曲斗起來,他們再看最后的情況決定接受不接受吳曲。

    有一點卻出奇一致,他們想知道,吳曲以怎樣的方式保證不動山海門派格局這個諾言。

    司空照想著祖脈的源頭在荒原,那邊已經(jīng)沒有門派插手了,等荒原祖脈一現(xiàn),兩陸也要成陪襯,現(xiàn)跟他們妥協(xié)一下也無妨。

    他立時燒了一炷香,請大明王諭令。

    裊裊白煙中化出大明王高大偉岸的身軀,神情掩在九旒青玉后,司空照燒了一秘文,不用口述,大明王便知了全部事情。

    他似乎看了湛長風(fēng)一眼,毋庸置疑道,“山海界如果愿意歸附吳曲,不僅是門派格局,所有格局都可不變,但若不愿,只能好自為之,本王授司空尊者全權(quán)處理此事,他言即本王言。”

    “君侯慢走。”司空照一拜,白煙消散,他轉(zhuǎn)頭問山海眾修士,“可想清楚了?”

    “請再容我們議一議。”

    他們又聚在一起說開了。

    湛長風(fēng)孤身立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依舊被他們隔在禁制外,她眼中流云四散,仿佛有一聲嘆息自天邊來。

    事情到這里,司空照也壓下了分身被毀的怒意,他看湛長風(fēng),就像看一位遲暮的王侯,故作語重心長道,“民啊,要順,你做了什么,怎不太得人心吶。”

    “勢弱而已。”

    “君侯最后一句你可聽到了?你要是愿意,吳曲便來為你助長氣焰,也許還能被君侯冊封為山海的封疆大吏。”

    “不是自己得來的,容易失去。”

    “年輕人就這點不好,太容易犯倔。”

    二人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三刻后,滄海靈山等門派告辭離去,自言中立,不摻王朝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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