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奇商務車的廂頂比較高,車內空間寬敞,熊白洲坐在寬松的背椅上舒展自在,而且開起來“嗡嗡”的發動機聲響很有力量感,非常契合熊白洲性格里豪邁跌宕的作風。
“回去后要不要和曾經理商量下,干脆在周美電器也采購兩臺這種商務車。”熊白洲似乎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和車上其他人說話。
旁邊只有周淑君和劉大祥兩個人,小周美人剛剛還在置氣,而且她也不懂車,狗腿子劉大祥必須開口應答,不然熊白洲多沒面子。
堂堂的大佬熊,說出來的話居然沒人回應。
“熊哥,這車不僅耗油而且有點笨重,我覺得沒必要買。”劉大祥提出了反對意見,小事上的日常抬杠一直是劉大祥的個人特點。
劉大祥和陳慶云他們都是熊白洲的老兄弟,但是劉大祥還多了一個優勢,祖籍直線距離不超過800米的老鄉關系,所以有時候囂張如盛元青都不敢提出任何反對意見,劉大祥還能牢騷一兩句。
當然,這些都是建立在熊白洲可以包容的心胸上。
“那就到時再說吧,記得把老范叫出來問問。”熊白洲打了個哈欠,中午應酬時喝了不少酒,再加上熊白洲這陣子不僅在粵城忙碌,回到老家也是悄悄的費腦筋。
他白天陪著小周美人,夜深人靜又要獨立思考核算接下來的一步重要商業行為,所以精神上居然有點疲憊。
“熊哥,以后這種級別的應酬您就推了吧,劉總都不會參加縣領導的安排。”
大祥是真的忠心,看到總是神采飛揚的熊白洲眼角都藏著乏態,就盡心盡責的規勸。
“劉總”就是劉慶鋒,現在縣處級的飯局是真的請不到他出面的。
熊白洲笑了笑,以前曾國藩都當到禮部侍郎了,還對家鄉的縣令非常客氣,這首先是和自身的修養素質有關系,其次和傳統文化里的鄉土觀念有關系。
不過講的太深,劉大祥未必聽得懂,熊白洲想了想:“大祥,江湖不只是打打殺殺,生意也不只是金錢交易,人情往來和關系脈絡其實都是重要的一部分。”
“在家不會迎賓客,出門才知少主人,你要牢記老祖宗的話”熊白洲稍微嚴肅的總結道。
這句俚語比較好記,劉大祥認真的點點頭。
周淑君在旁邊靜靜的看著熊白洲和劉大祥交流,這是熊白洲陪在她身邊時間最久的一次,這種情況本是學業繁忙時心底最甜蜜的念想,可現在居然成了事實。
不過,這個混蛋居然在逗弄自己,周淑君想到這一點就不樂意搭理熊白洲。
其實,熊白洲早就打算趁著中考后的暑假帶著周淑君南下,不過故意拖到最后一刻才說出口,周祖良倒是提前被告知了,不過他也跟著隱瞞周淑君,主要擔心影響她的考試成績。
“冷不冷?”
不知什么時候,熊白洲結束了對劉大祥的談話教誨,突然對小周美人問道。
“不冷。”
周淑君還是很高傲的,撇過頭看著窗外,只留給熊白洲一個好看的側臉。
“哎。”
熊白洲嘆一口氣,這可是敢穿著紅裙在朝陽下送別自己的女人,性格里的剛強自不必說。
百無禁忌的大佬熊心里突然有種上了賊船下不來的感覺,這個“涉江而過,芙蓉千朵”的清冷小姑娘,她和郭大小姐一樣,都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可是,難道還能放棄嗎?
熊白洲突然拿起周淑君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輕輕的摸索她手指上的老繭,這是長期摸筆的后果。
有點心疼。
小周美人卻被這個意外的溫柔嚇了一跳,她轉過頭,看到熊白洲眉眼帶笑,眼蘊深情,也就沒有掙扎了。
熊白洲笑了笑:“我睡一下。”
“嗯。”周淑君輕聲應道。
等熊白洲沉下身子睡著后,周淑君對劉大祥說道:“空調溫度打高一點。”
劉大祥想抬杠的毛病又要犯了,剛想說大佬熊身體強壯的很,根本不需要打高溫度。
不過劉大祥一抬頭,發現后視鏡里的周淑君正襟危坐,靜靜的瞧瞧自己,臉上沉穩的沒有多余表情,小小年紀莫名的有種威嚴。
劉大祥有點心慌,這和熊白洲身上偶爾展露出來的氣勢有點像,心里一哆嗦,杠都不抬了,默默的把空調溫度升高。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熊白洲好像在說夢話,滿足的嘟噥了一句,翻個身又繼續呼呼大睡。
······
車的方向不是粵城,而是路上拐個彎來到了廬州。
“萬燕電器有限公司。”
門口這幾個金屬大字上面沾滿了灰塵,歪帶帽子的保安無精打采的站立,保安亭內只有電風扇“咯吱,咯吱”作響,他根本沒有攔住商務車的意思。
“萬燕已經結束了,沒有一點生氣。”
基層人員是構成企業文化的重要因素,周美電器商品導購員的精神面貌積極熱情的就好像親人一般,這既是培訓的結果,也是制度的約束,更是認同企業文化的一種表現。
熊白洲深深皺著眉頭,要說心里沒有一點惋惜是不可能的,不過他高薪挖走萬燕最有管理經驗的博士生主任工程師,委以重任擔當“千金馬骨”效應,又把萬燕VCD的產品擺上周美電器的貨架,等姜萬孟習慣了這個依賴的時候,他又突然釜底抽薪,將萬燕所有VCD全部下架,一臺不剩。
自古慈不掌兵,義不行商,情不立事,懶不治學,姜萬孟的做事風格不適合在這個風起云涌的時代里淘金,尤其熊白洲早早對萬燕有了念想。
不過熊白洲對這只勢單力薄的飛燕和“好人”姜萬孟依然有著來自心底的尊敬,畢竟他拉開了中國電子產品事業發展的大幕,也給予熊白洲再次積累財富的機會。
“熊哥,您要不要換衣服?”劉大祥把熊白洲的西服拿出來。
這是熊白洲的習慣,他一般商業談判或者拜訪很少穿便裝,就連劉大祥自己都穿著西裝。
熊白洲看了看一身休閑衣服的周淑君,笑著搖搖頭:“這次是看老朋友的,不用那么正式。”
他要陪著小周美人穿一個類型的衣服。
······
老朋友真的“老”了不少,姜萬孟本來是一個儒雅干凈,注重外表利益的科研商人,現在卻頂著一頭沒有梳理的亂糟糟頭發,眼眶深陷,皮膚有著熬夜后的油膩,辦公室里更加凌亂,資料文件四處堆放,發票胡亂的塞著,地上全是煙頭。
熊白洲進屋后,姜萬孟抬頭看了兩眼沒有打招呼。
“我進門時,前臺都沒有一個人。”
熊白洲毫不介意的往沙發上一坐,掏出煙扔了一根在姜萬孟辦公桌上。
“發不出工資,她們都離職了。”姜萬孟拿起煙點上,眼神直直的盯著熊白洲:“本來還是可以勉強維持的,可是自從周美電器把產品全部下架后,萬燕就沒收入了。”
熊白洲好像沒看到姜萬孟的凝視,在煙霧繚繞中開口:“我自己也做VCD了。”
這是熊白洲給出的解釋。
“哦。”姜萬孟對這個答案沒有什么意外,現在世面上的VCD何止一種,熊白洲這種人進軍電子產業一點也不奇怪。
甚至,姜萬孟都沒有問熊白洲的VCD叫什么名字,當大絞殺時代過去后,如果還能還剩下的兩三家VCD公司里,那一定會有熊白洲的企業,姜萬孟絲毫不懷疑。
“聽說我的那些人,在那你那邊過的不錯。”熊白洲的解釋去除了姜萬孟心頭疑竇,而且合情合理。
熊白洲自己都生產VCD了,肯定不會再讓其他VCD利用周美電器這個渠道占用市場空間,不過姜萬孟還是小瞧了熊白洲格局,他把萬燕的下架只是為了更深遠的謀劃。
當愛聲VCD在市場上的份額穩定后,熊白洲肯定會放其他VCD品牌進駐的。
熊白洲沒有糾正姜萬孟語句錯誤,那些技術工程師現在都屬于愛聲電子了,姜萬孟卻仍然叫“我的那些人”。
“以后去南邊的工程師估計會更多,其實我倒希望他們能去你那里,因為熊老板尊重科研人員。”姜萬孟長呼一口氣說道。
“謝謝。”熊白洲點點頭:“一個企業最終能攀登的高度,人才儲備和技術創新將是最大的原因。”
周淑君和劉大祥都只是安靜的聽著,沒有說話。
劉大祥是因為這里沒有他開口的位置,而小周美人眼睛亮亮的,完全沉浸在英俊穩重的熊白洲身上,她也是第一次見到熊白洲談生意的狀態。
熊白洲和姜萬孟交談著,姜萬孟都沒有心思探究熊白洲過來的原因,他知道熊白洲這種人肯定不是來嘲笑自己的,可具體的緣由姜萬孟也懶得問。
現在萬燕最值錢的有兩樣東西,一是技術人才,二是市場品牌,可第一樣卻沒多少人看重。
“呼啦”一聲,本來被關起來的辦公室木門突然被推開。
一個油頭粉面,肩下夾著公文包的中年人大搖大擺走進來,后面還跟著幾個文員模樣的下屬。
“喲,有客人啊。”
中年人看到這么多人也是一愣,不過當他看到熊白洲坐在沙發正中的位置,自己找不到地方坐了,心里不太高興。
“老姜,不是我說你,萬燕都發不出工資了,你還硬挺著有什么意思,不要每天見一些沒用的人,有空把萬燕估價一下,我們美菱不會虧待你的。”
這個中年人一邊說話,一邊拿眼睛在周淑君身上滴溜溜轉了一圈,直接忽略了熊白洲和劉大祥。
“沒用的人”應該就是指熊白洲了。
“老姜,這還是在省領導的勸說下,我們美菱不忍心響當當的國內第一家VCD品牌流出新安省,所以才出資并購的。”油頭中年人“嘿嘿”一笑,眼神又不自覺的往周淑君瞟去。
“不要讓他打擾我們談話。”熊白洲突然淡淡的說道。
這句話,有的人聽懂了,有的人沒聽懂。
劉大祥肯定聽懂了,小周美人猜到了但又有點不敢確定,其實姜萬孟也聽懂了,熊白洲去年第一次來萬燕公司,直接把粵城百佳商場的銷售代表扔了出去,就和今天一模一樣。
中年人本來還不知道這句話是對誰說的,可是當他看到一個黑壯的年輕人沉著臉走向自己,心里才反應過來,可都來不及反抗,劉大祥就一把攥住他的衣領,輕松的拖了出去。
“嘭”的一聲,這是完成任務后的劉大祥順手關起房門而已,這一套動作行云流水般的嫻熟,看來沒少實際鍛煉。
“美菱集團的人?”熊白洲彈了彈煙灰,平靜的問道。
熊白洲很平靜,劉大祥也覺得習以為常,周淑君坐著不吱聲,可跟著中年人一起過來的會計文員卻面面相覷。
哪有這樣強悍霸道的人,動手后居然面不跳,臉不紅,心平氣和的繼續談生意?
“嗯,他是美菱總經辦的主任吳海巖。”姜萬孟解釋了一下剛才那個人中年人的身份。
如果沒有意外,美菱集團將在1996年正式并購萬燕,不過正如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萬燕是全世界第一家VCD公司,收購這種企業的談判往往要持續很久。
現在應該剛剛接觸,沒想到正好給熊白洲“無意”撞到了。
無意的確是無意,但不代表熊白洲之前就沒有想法,本來以熊白洲的深沉,他就算心里有謀劃,甚至美菱集團打破了他的布局,他也會只會藏在心里。
所謂“無動于衷謂之面厚,神情自若謂之神厚,混淆視聽謂之腹黑,果決利索謂之心黑”,熊白洲在商業談判上完全是腹黑的專家,他有自信在談判桌上拿捏住任何一個人。
不過,吳海巖眼神不正的看著周淑君,那熊白洲就不想談下去了。
真的以為大佬熊沒有掀桌子的能力嗎?
“你們有種不要走,一會警察就過來了,**居然敢動手,知道我是誰嗎?”
吳海巖的額頭估計撞到了哪個尖角,也可能是劉大祥動手時下了陰勁,總之現在他滿臉鮮血的沖進來對著熊白洲大吼大叫。
熊白洲笑了笑,“倏”的一下站起來,吳海巖一臉驚恐的后退幾步,嘴里還恐嚇著:“你不要跑,我要抓你起來坐牢!”
“老子叫熊白洲,腳下天生有根,從來不會跑。”
熊白洲如同一頭雄獅,莊嚴威武,氣勢非凡。
看到這一幕,情緒很久沒有波動的姜萬孟突然心潮澎湃——那一夜,我也曾夢見百萬雄兵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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