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十三一手拄著四尺的長刀立在身前,看著兄弟們在眼前大肆搜刮,心里說不出的得意與興奮。
他這個人愛面子,從二條街上的小流氓,到如今的南疆一刀,之所以拼命也要混到現在,所有的動力都是因為面子。
為了面子,他可以依照別人的看法而活,也可以去殺任何人。
如今,方圓五百里,敢不給他面子的人已經不多。
而他一切的面子,都是因為手中的這把刀。
這把刀就像是他的血液,至于其他的一切,都是可以靠著這把刀得到的。
包括兄弟,金錢,女人。
金錢是身外之物,女人不過是泄欲的工具,他很在乎,但大多數時候都很不在乎,而兄弟,在他看來,兄弟越多,越有名,他就越有面子。
三輛馬車并排成行,翻倒在一邊,拉車的牲口安靜的站在一邊,想要逃走,卻脫不開韁繩,只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踏步。
十幾具尸體散布在一邊,倒在血泊里。
對于劉十三來說,這只不過是一樁很普通的的生意,以他如今的身份來說,甚至有些掉價。
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拜托,他甚至都不會親自出手。
劉十三的十二個兄弟已經將車里值錢的物品全部收羅在了一起,現在在搜索身體身上的那些個人的金銀細軟。
對于他們來說,車上拉的貨物不值錢,也是要給雇主的,這些金銀細軟,外加雇主給的酬金,才是他們這一趟的報酬。
搜羅到的東西不多,但是劉十三卻很需要。
這看起來很可笑,畢竟在這片地方,他也是個大人物。
可是面子越大,花錢的地方也就越多。
他很缺錢,有時候還是得精打細算過日子,比如,尸體上這一雙鹿茸皮的靴子,還正好合腳,不脫下來實在就太可惜了。
“哈哈,大哥,你看這是什么?”兄弟里個子最高的金剛腿老宋手里拎了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滿臉的興奮。
老宋這個家伙是兄弟里劉十三最看不上的,雖說大家都是粗人,但他卻是最粗的一個。
平日里也不管什么古董玉器,珍惜寶貝,眼睛里只認金子最值錢,大的女人最漂亮。
如今正搜刮飯錢的時候,別人找銀子,他反倒找到了一個小姑娘。
最關鍵的是,這個女孩兒太小了,連給兄弟們泄一下都不行,否則的話,還能省下待會兒去青樓的錢。
劉十三面無表情的瞧了他一樣,沒有說話,隨即轉過頭繼續去看其他兄弟搜羅銀錢。
老宋見此面色也是變得難看。
他心里有些堵,他有些不服劉十三,但是對方手中的刀比他利,如果他還想在這鬼哭崖吃這口飯,就必須低頭。
他隨手把小姑娘丟在地上,一把抓住身上的刀扔在一邊。
這把刀不錯,足以斬掉人頭而不卷刃,他此刻扔掉刀,只是要做另一件事。
他解開褲帶,寒冷的天氣里露出滿是汗毛的大腿,即便他身強體壯,仍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小姑娘大概是嚇傻了,只怔怔的站在那里,不哭不鬧,也沒有逃跑的意思。
“把褲子脫了。”老宋命令道,他心里有火,需要泄一下,只不過眼前這個小姑娘太估計承受不了他的體型。
但是他不在乎,死了就死了。
人這一生有很多要求,不管有理沒理,只要你愿意去做,總有實現的可能。
不過老宋這個要求就沒有實現。
小姑娘沒有脫下褲子,也沒人理會老宋,只因為這條路上又來了別的人。
先是劉十三,接著是正在翻檢尸體的兄弟,最后是正撕扯著小女孩褲子的老宋,目光全部都轉向一旁的大路,只有小女孩兒還在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強盜。
隨著噠噠的馬蹄聲在耳邊漸漸響起,一匹灰黑色的駿馬出現在眾人眼前,緩步靠近。
馬上的騎士是個渾身黑衣的年輕人,臉色蒼白中帶著些許紅潤,隱藏在許久沒刮而生出的胡茬中,似乎是喝醉了酒,但他的眼中又是無比的清醒。
似乎正是命運的殘酷,讓一個無辜的旅人忽然間闖進了這個血腥的世界。
劉十三的兄弟們沒有說話,他們只是看著楚寒,有的面無表情,有的臉上已經帶起了猙獰的笑意。
劉十三的眼睛亮了,他目不轉睛,卻沒有去看馬上的騎士,而是在看騎士胯下的戰馬。
他是個門外漢,懂騎馬,卻不懂看馬,但即便如此,他也看得出,眼前這匹灰黑色駿馬,是難得一見的神駿。
騎上去一定很有面子。
只不過這個年輕人實在太鎮靜了,他的眼眸掃過眾人,居高臨下的目光充滿了審視的意味,甚至有些輕蔑。
這種眼神劉十三很熟悉,那是獵人在看獵物時的眼神,只不過他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這馬上,完全沒有去管那年輕人如何。
他的兄弟們緊握著手中的兵器,其中幾人不著痕跡的向側翼移動,抄向年輕人的后方,不是要偷襲,反而是防止年輕人逃跑。
騎士輕輕一扯韁繩,停在劉十三十步開外。
他注意到了身后之人的動作,但是毫不在意。
輕撫了馬兒的脖子,令騎士尷尬的是,這樣做沒有起到任何安撫的作用,反而讓這匹本就暴躁的馬兒更加憤怒,吃哼哼的打了個響鼻,噴出一大團的口水和鼻涕示威。
“嗯?”劉十三覺得有些意外,他抬起頭,看著馬上的騎士。
騎士仍未下馬,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漆黑的眼瞳中滿是冷漠。
他說道:“你就是南疆一刀劉十三?”
劉十三神色一凜,“正是在下,你是何人?”
他的心里忽然開始謹慎,對方知道他是誰,還敢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里,顯然不光是對他們的行程有所了解,還必定有所依仗。
劉十三的手已經悄悄地握緊了刀柄。
騎士高聲喝道:“一百五十里外,有位老漢花五兩銀子取你性命!”
五兩?
劉十三一怔,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你這樣可不行。”騎士輕微搖頭,眼中神色越失望,到了最后,甚至演變成了某種不屑。
“我現在如何?”劉十三皺眉。
“你現在這個樣子,可不值得我用劍。”
劉十三沒有動,他陰沉著臉,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騎士,而他的兄弟們卻早已沒忍住,開始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現場滿是血腥,卻又詭異的充斥著某種歡快的氣氛。
強盜這種東西,遠不是書中故事里,一個俊俏公子提著柄細劍三下五除二就能對付得了的。
現實是,世間總有一些自以為厲害的人去某某山某某寨挑明要殺某某人的所謂高手,想要借此揚名,卻最終一去不復返,徒留世人說笑的故事。
強盜喜歡自己被低估,因為那樣就會有越多的人送死,他們也就會有越多的錢。
眼前這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家伙,顯然又是一個來送死的劍客。
眾人嘲諷著大笑,卻悄無聲息間縮小了圈子,眨眼的功夫,他已經被十三柄鋼刀圍住。
即便是最惱火的老宋,此時眼中也帶上了些許嗜血的興奮。
唯獨劉十三,他的神色有些鄭重。
他握刀的手越來越緊,粗大的指節有些蒼白,他緩緩提起自己的刀。
劉十三說道:“死之前,你有什么想說的。”、
騎士思忖了一會兒,“以往殺人,我就不喜歡說話,現在更不想,今日唯獨對你破例一次。”
劉十三冷笑,“那倒是我的幸運了。”
騎士道:“算是吧,不過不要想著我會放了你,畢竟收了錢的,殺手最重要的就是信譽。”
劉十三道:“有屁快放。”
騎士點了點頭,偏頭看向一旁的老宋,道:“那邊兒的糙漢,趕緊把褲子穿上,這天氣也不嫌冷,還有,多大的人了,一點兒眼力都沒有,那妞兒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充其量就是個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老宋嘿嘿冷笑,說道:“瓜娃子,要不你下來替他,你雖然也長得糙了些,但老子卻也不在乎這些。”
騎士面無表情,只說道:“本來沒人花錢買你的頭,還準備放你一馬,省點兒力氣,但現在我決定,殺完劉十三就殺你。”
“哈哈哈哈哈”老宋仰天大笑,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老宋的功夫不弱,只比劉十三要差,之所以還在跟著劉十三,也是如之前說的,他眼力差,分不清值錢的東西,沒人跟著他的話是做不好搶劫這門生意。
劉十三沒有笑,他動手了,在兄弟們的眼皮子底下,在騎士最為松懈的那一瞬。
這算是偷襲。
愛面子的劉十三已經五年沒有使出過這種手段了,這一刀電光火石,和往常一樣,快的乎尋常。
幾乎所有的強盜都在看馬上的騎士,等著他人頭落地,他們為此而興奮,樂此不疲,所以也不知道戰斗已經結束。
唯有老宋,他在看著劉十三,看著他的每一招,每一式,希望能從中看出破綻,以便將來能夠殺死他,取代他。
他這個習慣已經保持了很久,他有這個想法更久。
所以他看到了。
騎士收起劍,和那華麗的劍鞘相比,他的劍反而普通至極,就像是一個薄鐵片,粗陋而又不堪。
他的臉色未變。
劉十三還是沒動,到了這個時候,在場的人已經逐漸明白,劉十三其實已經死了。
有一點和普通的匪幫一樣,他們對老大并沒有什么感情,但不同的是,他們不會因此而慌亂。
他們每一個人都很強,如一頭兇殘的野狼,此時非但沒有逃走,反而開始圍著獵物打轉。
他們也在尋找機會。
可騎士沒有停。
他飛身下馬,動作簡潔而又明快,三兩步邁出,徑直沖到老宋身旁,將手中的劍刺進了他的心臟。
鈍劍刺穿皮甲和心臟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中格外刺耳。
老宋的眼中帶著恐懼,和騎士那冷漠的眼睛對視,于是更加恐懼。
然后他就死了。
再然后,所謂強大的狼群一哄而散。
現場留下的,除了幾匹驚慌的馬兒正在那匹灰黑色的駿馬面前瑟瑟抖外,就只剩下了十幾具尸體,騎士,和那開始瑟瑟抖的小女孩兒。
騎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上的黑衣稍微染上一些血跡,但和周圍的鮮血相比,這一點點的鮮血到讓他顯得干凈的多。
他嘗試著露出一個自認為和善的笑容,說道:“別害怕,強盜們,已經被我趕走了。”
可小女孩兒還在抖,他能理解,就是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遇到這種事情也會嚇得全身抖。
小女孩兒眼中淚水打著滾,支支吾吾的說了一個字。
“冷。”
騎士一怔,隨即將小姑娘摟進懷里,就像是一個中年大叔在摟自己的女兒。
他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有些得意,說道:“你叫什么名字?”
“臭流氓,快放開我!”
騎士松了手,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同時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兒,更加覺得有趣。
小女孩爬到馬車上,伸手扯出一件寬厚的狐裘裹上,又從一名強盜的腰間拿了一把十分精致的短刀別在身上,這才滿意的轉過頭看著騎士。
她說道:“我叫翟貞,你也可以叫我小貞。”
騎士點了點頭,還是有些在意,說道:“你不怕?”
翟貞白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你好像很厲害,他們那么多人都打不過你。”
騎士覺得自己的名字不太好聽,起碼不夠威風,雖然隨便起一個外號去騙小女孩兒這種事情他絲毫不覺得羞愧,但是今天卻總覺得嗓子里仿佛進了沙子,怎么也說不出口。
他只好說道:“我是殺手,殺手沒有名字。”
“還不就是不想說?”翟貞輕哼一聲,她什么都明白,“你這么厲害的殺手,在暗河榜上應該有你的名字吧?”
騎士想了想,覺得這沒有什么不能說的,于是脫口而出:“如果暗河榜放新榜了的話,我應該排在第二十一位,不過你這丫頭到底什么來路,如此奇怪,竟然還知道暗河?”
翟貞想了想,伸手指了指一旁不遠處的一具尸體,說道:“我爹也是殺手,暗河榜第九十七位,剛剛倒在那里的那個就是,這樣看來,你確實比他厲害的多。”
騎士一怔,下意識抬頭望去。
翟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她說道:“你其實把名字告訴我也沒關系,因為我以后要一直跟著你,總歸要有個稱呼。”
“啊?”
王二狗忽的轉頭,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兒,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么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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