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電話毫無預(yù)警的響起，持續(xù)了兩三秒鐘，才有一只手伸過來拿起了電話。

    “……喂，這里是折木家。”

    有氣無力的聲音，伴隨著頹廢的斜躺姿態(tài)響起。

    “咦？奉太郎嗎？”

    折木奉太郎頓時挺直了背脊。

    話筒傳來的聲音，折木奉太郎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那是屢次打亂他原本全新的高中生活，為他的節(jié)能主義帶來了大麻煩的聲音。

    “姐姐……”

    折木奉太郎微微嘆了口氣。

    沒錯，打電話來的正是折木供惠，折木奉太郎那在遙遠(yuǎn)的西亞胡作非為、受到莫薩德還是什么組織追緝而躲在領(lǐng)事館的姐姐……

    “是我呀，奉太郎有沒有想我？”

    笑嘻嘻的聲音傳來，折木奉太郎翻了個白眼，直率地發(fā)表了自己內(nèi)心最深處的感謝

    “你還活著？”

    “嘁……真沒禮貌，你以為一兩個強(qiáng)盜殺得死我嗎？”

    嗯，即便沒有親眼看到，折木奉太郎依舊能在腦海中勾勒出折木供惠露出不屑表情的模樣所以說她還真的遇到這種事嗎？

    當(dāng)然，就算真的如此，折木奉太郎也不覺得驚訝，畢竟更值得驚訝的事情都見過了，還在意這個嗎？

    不知是時間寶貴，還是舍不得電話費(fèi)，電話里折木供惠的話語講得飛快。

    “大致匯報一下，昨天我抵達(dá)了普利斯提納就是南斯拉夫，錢和身體狀況目前都沒問題，計劃也進(jìn)行得很順利，到了塞拉耶佛會再寫信回去。我的行程已經(jīng)定下來了，預(yù)定會在兩周后到那。報告到此結(jié)束！好啦，你那邊怎樣，社刊進(jìn)行的沒什么問題吧？”

    折木奉太郎一開始只是默默聽著，折木供惠一直都是這樣，哪怕是再大的事情，她也能快樂得像平日里一樣。

    就這一點(diǎn)而論，他們兩個簡直不像是真正的姐弟……不，一般來說，恰好相反的話，也是姐弟的一種吧？

    折木奉太郎一邊想著，一邊用那雙死魚眼盯著天花板，語氣平靜地說道：“沒事，東部戰(zhàn)線無異狀……”

    “這樣啊，那就……”

    聽著電話里貌似要掛掉電話的意思，折木奉太郎想了想，懷著既然快掛了，順便說一下的心態(tài)開口道。

    “我們打算續(xù)作冰菓……”

    “……嗯？什么？”

    折木供惠明顯一怔，好似沒有聽清，所以折木奉太郎直接說道：“我調(diào)查了關(guān)谷純的事。”

    “呀……關(guān)谷純？好懷念的名字呀。”

    折木供惠的話語依舊很快，只是帶上了一絲懷念的意味。

    “真意外，現(xiàn)在還有人記得啊？所以祭現(xiàn)在仍是禁語嘍？”

    “……”

    折木奉太郎眉頭微微一皺，他聽不懂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說什么？”

    “嘖嘖……那真是一場悲劇，太惡劣了。”

    禁語？悲劇？惡劣？

    怎么回事？

    姐姐到底在說什么？

    折木奉太郎更加疑惑了，但他卻敏銳地察覺到一些不對勁，連忙確認(rèn)道。

    “等一下，我在說關(guān)谷純的事！”

    “我知道啊，就是溫和的英雄嘛，我才想問你知不知道呀。”

    簡直是牛頭不對馬嘴！

    他們真的是說在說同一件事嗎……

    忽然，折木奉太郎腦海中閃過了那個走廊上的黑色身影，以及那張帶著笑意的臉……

    靠著這些情報，你們是無法還原出當(dāng)年的真相的……

    折木奉太郎幾乎在一瞬間便確認(rèn)，他在千反田家所做的分析一定有哪里出了錯。

    不過折木奉太郎并不焦急，反正聽折木供惠的語氣，她一定知道三十三年前的神山高中發(fā)生了什么事。

    以最節(jié)能的方式得到最正確的答案，這種事情簡直是節(jié)能主義者的最愛了！

    既然千反田的哥哥不想告訴他們，那就找另一個知情人好了反正他姐姐應(yīng)該不會有這種難言之隱吧？

    “姐，請告訴我關(guān)谷純的事。”

    于是，折木奉太郎以非常嚴(yán)肅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另一邊的折木供惠此時好像也反應(yīng)了過來，語氣中帶著一絲詫異地說道。

    “你……不知道？”

    “原本我以為是知道的……”折木奉太郎搖了搖頭，“但聽你的意思，我好像又不知道了……”

    “……你們的社長是千反田家的那個千金吧？”

    折木供惠忽然問起了不相干的問題。

    雖然折木奉太郎有些不解，但想到姐姐還沒有告知自己答案，便耐下性子說道。

    “是的。”

    “所以你們是去千反田家的宅邸了？”

    “嗯……”

    “那她哥哥呢？”

    “……”折木奉太郎嘴角微微一抽，“也在……”

    “他沒告訴你們嗎？”電話中姐姐眉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沒……”折木奉太郎一挑眉，“你怎么知道千反田他哥哥……”

    “我知道了”折木供惠相當(dāng)干脆利落地打斷了折木奉太郎的問題，笑嘻嘻地說道，“嗯，我先掛了啊，國際電話話費(fèi)很貴的……”

    “……誒？誒？？等一下啊！關(guān)谷純的事”

    “啊！我沒空！拜！”

    “咔啦嘟、嘟、嘟……”

    “……”

    折木奉太郎嘴角一陣抽搐，耳邊的手機(jī)漸漸從手中滑落，一雙死魚眼默默盯著天花板。

    “這個……”

    “混帳姐姐！”

    手機(jī)掉落在床上，折木奉太郎沒有停留地爬了起來，一邊咬牙切齒地抱怨著姐姐，一邊用腳摸索著踩上了拖鞋。

    折木奉太郎跑到書桌旁，倒出了背包中大家收集來的資料。

    滿滿的資料灑滿了書桌，折木奉太郎伸手翻動了起來，冰果、團(tuán)結(jié)與禮炮、神高月報、神山高中五十年的軌跡，以及……姐姐從伊斯坦堡寄來的信……

    折木奉太郎深吸一口氣，重整心情，他已經(jīng)不太記得姐姐說了什么，因為說話速度太快，很多話過耳就忘了，只清楚幾個關(guān)鍵字

    禁語？悲劇？惡劣？

    忽然，折木奉太郎瞥到了一旁姐姐的信

    十年后，我一定不會后悔有過這樣一段日子……

    十年后啊……

    折木奉太郎心里忽然想到。

    三十三年前擔(dān)任古典文學(xué)社社長的關(guān)谷純，如果現(xiàn)在還活著，也快五十歲了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會不會后悔他的高中時代就這樣結(jié)束了呢？

    應(yīng)該不會后悔的吧……

    如果是為了自己和伙伴們而熱情殉道，放棄了高中生活的英雄關(guān)谷純，那就絕不會后悔這份果斷。

    這是折木奉太郎在千反田家推斷出當(dāng)年的情況時認(rèn)為的。

    但，事實(shí)果真如此嗎？

    折木奉太郎陷入了沉思。

    只是為了區(qū)區(qū)文化祭而遭到學(xué)校開除，人生豁然一變。

    就如福部里志所說的一樣，大家只要一提到高中生活，就會想到玫瑰色，但若那是色澤濃烈到中斷了高中生活的玫瑰色，還能稱之為玫瑰色嗎？

    當(dāng)然不可能的啦！

    怎么可能存在為伙伴殉道、拯救一切的英雄呢？

    這個想法在折木奉太郎的腦海中的灰色部分逐漸抬頭。

    先不管我自己腦中的質(zhì)疑聲浪，折木奉太郎可以確認(rèn)的是，電話里折木供惠確實(shí)將之稱為悲劇。

    ……再調(diào)查一次看看吧！

    折木奉太郎默默地收拾起了手中的資料，那雙好似萬事都不會掛懷的眸子中閃過了一絲闊別了數(shù)年之久的斗志。

    他要徹底查明，三十三年前的關(guān)谷純，真的是玫瑰色的嗎？

    這不僅是在幫助千反田和社團(tuán)，更重要的是……

    他真的很想知道啊。

    折木奉太郎眼眸中閃過了一一絲茫然。

    他已經(jīng)有些厭倦灰色了……

    但……分界線那邊的玫瑰色，真的值得令人向往嗎？

    ……

    ……

    隔天，折木奉太郎少見的率先去到了學(xué)校，拿著資料思索了好久后，折木奉太郎才打電話叫了千反田、伊原還有里志出來。

    似乎是早有預(yù)料，大家來的都很快，待所有人都出現(xiàn)在地科教室后，折木奉太郎掃視了眾人一圈，隨即拿出了冰菓第二期的序文。

    “關(guān)于那件事，我覺得，有些地方還需要補(bǔ)充……”

    “……不是已經(jīng)出了結(jié)果了嗎？”

    嗯，收回之前的話，伊原很明顯并沒有預(yù)料，她只是來得快而已。

    福部里志依舊面帶微笑，但隱隱還有一絲訝異折木奉太郎很清楚，這家伙只是對自己這種很明顯不符合節(jié)能主義的行為感到詫異而已。

    千反田愛瑠則是同樣點(diǎn)著頭：“折木同學(xué)，關(guān)于這件事，我還有些部分非弄清楚不可。”

    折木奉太郎也是一樣的心情，所以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敲了敲桌子。

    “沒問題，我想所有的解釋都會在今天補(bǔ)齊，先等一下吧。”

    “怎么了，折木？補(bǔ)齊是要補(bǔ)什么？”伊原好奇地問道。

    “補(bǔ)齊就是補(bǔ)齊，就是把不完整的東西變得完整的后續(xù)動作。”

    折木奉太郎指了指桌子上的冰菓第二期序文。

    “你說不完整是指你昨天的推論嗎？哪里錯了嗎？”伊原連忙問道。

    “不知道，可能搞錯了方向，也可能不夠深入。”

    說到這里，折木奉太郎語氣微微一頓。

    “不過聽千反田哥哥的意思，我們的結(jié)論并不是完全脫離了實(shí)際，所以我私以為應(yīng)該是不夠深入……”

    “……所以？”

    “所以，先聽聽看吧。”

    折木奉太郎低下了頭。

    “……我想，我們必須更加認(rèn)真地看待冰菓里的訊息這里清楚地寫出關(guān)谷純的故事并不是英雄事跡。”

    但這部分是福部里志提出并解決過的議題。

    果不其然，他開口了：“這一點(diǎn)不是討論過了嗎？”

    “嗯，是啊……”折木奉太郎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說道，“但我們有可能被誤導(dǎo)了。”

    “你要這么說的話……”福部里志微微皺起了眉頭。

    “還有這一段爭執(zhí)、犧牲，連學(xué)長當(dāng)時的微笑，都將被沖向時間的另一頭……這里的犧牲念做gisei，也可以念做ikenie……”

    伊原皺起眉頭：“ikenie是另一個詞吧？生什么的那個……”

    “不，犧牲確實(shí)也能讀做生贅，這兩個詞原本都是祭品的意思。”

    祭品……

    如果是祭品的話……

    千反田愛瑠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感覺真相離自己很近了。

    但福部里志聽到這，嘆了口氣，還是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好吧，我明白有另一種讀法了，但這有什么好質(zhì)疑的？到底怎么讀才正確，除了書寫者之外，沒人知道吧？”

    這是當(dāng)然的，語言畢竟不是數(shù)學(xué)，語言的記錄自然會隨著時代的轉(zhuǎn)變才出現(xiàn)各種各樣的偏差，但是……

    折木奉太郎目光轉(zhuǎn)向了千反田愛瑠。

    “里志說的不錯，不過，我有個很好的辦法來確認(rèn)到底哪個才是正確答案……”

    “……？”

    福部里志詫異地望著折木奉太郎，連帶著一旁的千反田愛瑠和伊原摩耶花也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什么方法？”

    “很簡單，只要去問書寫者本人就好了……”

    “……問誰？”

    伊原傻傻地問道。

    “當(dāng)然是寫了這篇序文的人這位郡山養(yǎng)子啊……”

    “誒？？”福部里志頓時瞪大了眼睛，頗有些不解地望著折木奉太郎，“三十三年前這位是高一生……現(xiàn)在應(yīng)該四十八、九歲了吧？”

    千反田愛瑠則是隱隱露出了一絲激動：“你找到這個人了？”

    ……不得不說，千反田對折木奉太郎的信心簡直比他自己還要足啊……

    “不……”

    折木奉太郎搖著頭，隨后在眾人緊緊盯著的目光中，轉(zhuǎn)向了千反田愛瑠。

    “還記得你哥哥說了什么嗎？”

    “……？”千反田愛瑠微微一怔，隨即若有所思地說道，“記得……如果實(shí)在沒有頭緒的話，那就多去幾趟圖書館吧……”

    “嗯”折木奉太郎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著說道，“在你們來之前，我去了一趟圖書館……”

    “……然后呢？”

    折木奉太郎輕輕嘆了口氣：“我之所以說沒有找到，是因為我們不需要找這個人就在我們身邊。”

    在我們身邊……

    身邊……

    伊原猛然地抬頭望著折木奉太郎。

    折木奉太郎點(diǎn)了點(diǎn)頭，跟他想的一樣，第一個想到的果然是伊原。

    “啊！原來如此！”伊原滿臉的恍然。

    “沒錯。”

    “什么沒錯？”

    “怎么了？”

    千反田和福部里志連忙追問道。

    伊原的視線飄來，折木奉太郎輕輕點(diǎn)頭，確認(rèn)了她的猜測。

    “……就是圖書館的老師，老師名叫糸魚川養(yǎng)子，舊姓……”伊原低頭望向了冰菓第二期的序文作者，喃喃道，“舊姓郡山……”

    “沒錯……”

    折木奉太郎輕輕嘆了口氣，隨即望向了千反田愛瑠。

    “其實(shí)你哥哥早就已經(jīng)告訴了我答案，只是……”

    “只是……”千反田愛瑠喃喃道，“我們找錯了方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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