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成坐了一天的火車,又坐了半天的汽車,最后還坐了一刻鐘小黃包車才總算到了大山深處的老家。到家時正是傍晚,太陽已經落到山的那邊,蔚藍純凈的天空,遠處幾朵白云被夕陽染成粉紅色,映照在水塘里,水塘變得格外鮮艷。程成走在田埂小路上張望著自家的稻田,稻子長得正好,抽出長長的嫩黃的穗,空氣中彌漫著稻花和泥土的新鮮氣息,腳下不時有螞蚱和飛蟲跳出。
程成好幾年沒有回來,看著熟悉的家鄉,心里未免激動起來,旅途的勞累頓時消散,陡然有了精神,跨著大步走進村莊。村頭幾個四五歲的小孩正在捏泥巴,一個更小的孩子追趕著一群蘆花雞。走近屋前,見左右鄰家都蓋了新的二層小樓,自家老房子更顯破舊。程成一眼看到母親跛著腿端著鍋向屋檐下倒水,他叫了聲:“媽!”
母親將鍋往地下一放,迎了上來,兩手使勁在圍裙上擦著,眼淚流了出來,嘴里卻罵道:“你這瓜娃子,這時才回來,都把家給忘了。”
程成看他母親額頭皺紋更深了,頭發也白了不少,蒼老了許多,眼淚也要流下來,趕緊把頭扭向一邊,問:“爸呢?”
“你爸喊客人去了。”
程成和母親進到屋里,把包裹行禮放下。母親慌不迭地給他泡茶水,說這茶是今年的新茶,專門留下來給程成喝的,父親想喝沒舍得給他;又從廚房里端出熱騰騰的煮花生和蒸紅薯,手上為兒子剝著花生,嘴里不停地問這問那,程成一個問題還沒回答完,母親又問起別的。程成終于有機會提起姐夫的病,問寄回來的兩千塊收到沒,今晚要不要就過去看望。母親說姐夫躺在家里養傷,他們村莊離這里還有十里地,晚上黑燈瞎火的,去年還出了件強奸案,母親便勸他明日再去不遲。
家里漸漸熱鬧起來,左鄰右舍來了不少人,都擠在門口,大多是些上了歲數的婦女和老人,孩子也圍了一大堆。程成忙打開行禮,掏出在北京帶回的糖果散給眾人。孩子們搶作一團,用玩臟了的黑手剝了糖就往嘴里塞,再將口袋裝得鼓鼓的才歡天喜地出去玩鬧。母親從早上就開始準備菜,有魚有肉,還把一只養了三年仍在下蛋的老母雞殺了燉湯,現在都一一端上桌來。父子倆把客人們請上桌,大家吃起來喝起來,骨頭吐了一地,小貓小狗在桌肚下蹭著大家的腿竄來竄去搶吃。
村后頭住的趙老三幾杯酒下肚后,豎起大挴指說:成崽,你了不起,你是俺們村里第一個大學生,上的還是北京大學……程成忙打斷糾正道,自己是在北京上的大學,可不是上的北京大學。趙老三有些糊涂道,北京的大學不叫北京大學嗎?程成笑說,北京大學就是“北大”。桌上好幾個人同時恍然大悟,原來北京大學就是北大啊。
又有人端起酒杯敬程成說:俺沒說錯吧,你小時候俺就看好你,村里放電影,別的娃把書包一扔都去搶位置去了,你還坐在家里埋頭背書。那時俺就跟你娘說,好好培養這娃。你們看一點不假吧,你在北京上了大學,又留在北京工作,好歹算是國家干部,平時煙啊酒啊肯定少不了,什么時候給父母蓋樓房?把父母接到北京去享福?程成不好回答,趕緊打岔大聲招呼他們吃酒夾菜。
程成逐個打聽村上他熟悉的同學和朋友,基本都在外面打工。有混得好的,是程成的一個小學同學,在外面十幾年了,據說已經成了一個大老板,給家里蓋了四層洋樓,去年過年還開了一輛“大奔”回來,又換了老婆,年輕漂亮。更多的也就是在外面當民工,掙個兩萬三萬,過年時都揣回來,整個春節期間就聚在一起打牌賭博,經常是一年的辛苦錢都輸光了,老婆們又哭又鬧,人還未下牌桌兩口子就打起來,至今有兩家還在鬧離婚;贏了錢的必須請客,五六個人約好到鎮上泡澡找小姐,有幾次居然還拽上程成的父親,害得母親找到鎮上堵過他們一回,卻遭到澡堂老板娘好一通嘲笑和挖苦。提起這些事,大家都笑。
鄰居徐伯拍著陳老爹的肩膀:“老爹,就你這身板,以后可得少去幾次,別把腰給折了。”
陳老爹笑道:“俺這身板咋了,俺這身板總比村長強吧,他都毬得動俺毬不動?跟你們說個秘密,昨晚俺上茅廁時還看到他拿塊臘肉去西頭李寡婦家去呢。”
程成爸用筷子點著他說:“你別看著眼欠得慌,人家能去,你去不得。”
陳老爹說:“俺咋去不得了?光他家有臘肉俺家就沒有?俺家的臘肉沒他家的香?”
大家笑道:“對對對,你家的臘肉就是沒他家的香,你不服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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