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公誤會了，當日陸訚之舉，實乃自作聰明，絕非大都督本意，只不過是念在他忠心為主的份兒上，大都督也不能讓他沒了下場，讓底下人寒心，這才不得不把他送走吧。按說此事早就該當面跟廠公說清楚，不過廠公也看到了，自從咱們回京之后，便一件事兒跟著一件事兒的瞎忙乎，居然直到今日才算抽出了點兒空閑……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請廠公務必收下。”
許泰不慌不忙的說道，說著話已經解開了手邊的包袱，拿出厚厚的一疊銀票遞到了張銳的手里，隨手一翻，每張面值都是千兩，全都是出自匯豐錢莊。
張銳知道這家新開的錢莊，背后的靠山不是別家，正是坤寧宮，孫秀每次來解銀錢，大多都是送往了那里，實力可謂雄厚，手中銀票粗略一數，怕不下兩萬兩，若是別家錢莊還真得考慮一下能否到場兌換，匯豐的話，卻絕對沒有問題。
明英宗正統年間(1436-1449)，大明寶鈔貶值，政府放松用銀禁令，銀錢公開流通。此后幾代，由于私錢龐雜，銅錢輕重不一，成色各異，制錢、私錢、白錢三者之間的比價差異大，變動多，兌換業更為發達，乃出現若干專營銅錢兌換的金融組織，稱為錢店，又叫錢鋪、錢莊、兌店、錢肆、錢桌或錢攤。
嘉靖八年(1529)，私販銅錢猖獗，朝廷下令禁止販賣銅錢。導致經營貨幣兌換業務的錢桌、錢鋪等“私相結約，各閉錢市，以致物價翔踴“。明萬歷五年(1577)，龐尚鵬奏準設立錢鋪，是為錢鋪法定之始，以市鎮中殷實戶充任，隨其資金多寡，向官府買進制錢，以通交易。
扯的有點遠了。
太監大多貪財，張銳也不例外，如此巨款忽然落到手里，饒是他見過世面，仍舊有些心跳加速——惜薪司司正雖也是肥差，收入卻大多要歸內帑，就是最近煙煤熱賣，每個月到他手里的銀子也絕對超不過萬數——這年頭，誰嫌錢多了扎手啊？
“這個……爵帥，太客氣了吧？”他矜持的說道，手里卻緊緊攥著銀票，毫無撒手的意思。
許泰暗笑，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不多不多，廷顯昔日險些送命，以他之才，可不止這個數。話再說回來了，廠公日進斗金，還怕看不上這點小錢兒呢吧？”
“爵帥說笑了，惜薪司再富，所入也歸內帑，咱家不過是個過路財神罷，要說還是您們這些帶兵的有錢，隨手一拿便是巨款，咱家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帶兵的有錢天下皆知，許泰此來另有目的，也懶得跟張銳在這種事兒上分扯，遂笑道：“既然如此，廠公還有什么好推辭的，盡管收下便是，若能再幫咱們一個小忙，來日另有重謝。”
張銳至此才知原來前番都是鋪墊，這個“小忙”才是真正的戲肉，忙不動聲色的將銀票收入懷中，問道：“不知爵帥所言何事？先說好了，咱家膽子素來膽小，可沒共謀大事的膽量。”
他特意在“共謀大事”四字上加重了語氣，意思十分明顯，別的好說，謀反之類的事兒可別找他。
“督公說笑了，不是大事，確實不是大事……”
“那就好，爵帥不妨說來聽聽！”反正銀票已經入懷，只要不造反，聽聽倒也無妨。
“是這樣的，”許泰忽然起身，挑簾向外張望了一眼，這才坐回，繼續說道：“大都督想讓本督問廠公一個問題，廠公嫌錢扎手么？”
廢話！
“爵帥什么意思？大都督又是什么意思？這天底下，怕是還沒人嫌錢多了扎手的吧？”張銳的好奇心頓時被挑了起來，他知道，對方必有下文，反正他抱定了原則，只要不造反就成。
許泰顯然十分滿意張銳的態度，微微一笑，說道：“不嫌扎手就好，現在呢，大都督想送廠公一份大禮，不知道廠公敢不敢收？”
“說來聽聽，還是那句話，咱家膽子可是不大……”
“廠公多慮了……”膽小鬼，許泰忍不住暗暗鄙視，面上卻不動聲色：“其實也簡單，只需廠公把這件東西放到白玉京的住處，事成之后，魏斌公公保你兼任坤寧宮管事牌子。”
張銳心里咯噔一聲，居然還有魏斌的事兒？忙凝神向許泰手指的方向望去，發現原來包袱內居然還有個盒子，盒內有幾本書，一個扎滿銀針的木偶，上邊還刻著字，仔細端詳，頓覺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連連擺手：“不成不成，這可是掉腦袋的大事，咱家可不……”
“廠公就這點膽量？”許泰不屑的打斷了張銳：“不過是讓你想辦法將這兩樣東西放到白玉京住處罷，難道你甘心每個月都將煙煤收入的三成分給別人？適才見著孫秀來著，那小子是來解銀錢的吧？好幾大車啊，里頭起碼得有一半是白玉京的吧？這還不算，你別忘了，御用監的采暖設備，也有坤寧宮的份子，算下來，應該比這些只多不少吧？”
說著話，他的視線一直也沒離開張銳的臉，眼見他神色變幻，顯然被自己說的心動，語氣自然也就緩和了下來：“就算這些廠公都不動心，陛下眼看就要大行，這點你總不能否認吧？將來新皇登基，你就沒找點退路？”
“魏公公憑什么能保證咱家兼任坤寧宮管事牌子，他自己怕是還自身難保呢吧？”
“廠公怕是忘了黃錦公公吧，當初你們聯手將他排擠到了興王府，沒想到興獻王世子，不，應該叫興王了，也有魚躍龍門的一天吧？”許泰先嚇唬了一句，轉而道：“當然了，廠公也不必過于擔心，谷公公和黃公公的關系可不一般，這些你肯定比本督清楚，所以，對你做出承諾的不光魏公公，還有谷公公……本督實話實說，到時候你這東廠提督的位置估計保不住，不過若能撈個坤寧宮管事牌子當當，手里有錢好辦事，日后未必就沒起復的機會，何去何從，廠公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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