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長生,”沈淺語對著門里看不清楚面目的人說:“我不想再受世間疾苦,我,”記憶里有關長生宗的事,也就只剩下這些了,第四個我字出口后,沈淺語就不知道要說什么了,要她現編些什么來說,人在驚慌之下,再沒個急智,沈大小姐是什么話也編不出來啊。
門里的苦行僧沒有應沈淺語的話,只站在黑暗里,時間久了,他的這份沉默,成了能將沈淺語逼瘋的壓力。
隱隱的,說話聲,馬蹄踏著石板路的噠噠聲,傳到了沈淺語的耳中。抓她的人,再一次離她近了。
“你走吧,”苦行僧在沉默之后,終于對沈淺語說了一句話,只是這話讓沈淺語失望就是了。
腦子一片空白之后,沈淺語跌坐在地上,不過這位畢竟二世為人,實在走投無路之下,沈大小姐腦中靈光一現,在地上改坐為跪,沖門里道:“我求長生,我還求我的郎君歸!”
當年,不,前一世里,她聽人說過一嘴,豆蔻夫人待那長生門主為上賓,是為求得故人歸。說這話的人,是管罪奴一個老嬤嬤,整日嘴里不是罵人,就是吹牛的瞎話,所以從這老嬤嬤嘴里聽來的話,是不是真的,能不能救自己一回,沈大小姐不知道,但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她總要是搏上一回的啊!
“我,我救故人歸,”沈淺語顫聲道。
門里的苦行僧這一回沉默的時間不長,一聲嘆息傳入沈淺語的耳中,隨后沈大小姐聽見了她想聽到的話,苦行僧說:“進來吧。”
木門在沈淺語身后重又被關上后,一隊搜人的兵卒到了驅虎巷的巷口。
“挨家挨戶的查,”帶隊的校尉大聲下令。
門里,離得近了,沈淺語終于看清了苦行僧的臉,這是一張被刀刮爛過的臉,看不出原先正常時的長相,沈大小姐差一點就驚叫出聲,但顧及自己的命,她是抬手,用雙手捂著臉,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驚叫聲壓回進了嗓子里。
苦行僧不奇怪沈淺語的反應,只管往破屋里走。
沈淺語無法啊,她現在只能跟著苦行僧進屋。
到了天亮時分,榮棠得到稟告,昨晚上千的兵卒將南都城搜了一遍,卻沒有搜到沈淺語。
“一定有人在幫她,”秦泱就跟榮棠說。
榮棠剛剛洗了一把臉,這會兒臉上的水還沒有擦干凈,聽了秦泱的這句猜測后,太子殿下很是隨意地抬手抹一把臉,甩一下手,道:“那就不用找她了,城門正常開,就讓她出城。”
秦泱說:“就這么放了她了?”
“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已經在她身上費了很多時間了,已經足夠了,”榮棠說:“這個沈氏不在南都城待著就好了,省得她給你們找麻煩。”
“那你不找豆蔻了?”秦泱又問。
榮棠捻著還濕著的手指,“這只是我的好奇,找不到就不要強求了。”
“那沈英呢?總不能將他一直關在東宮里,”秦泱就又說。
“放了,”榮棠說。
“好,”秦泱點一下頭。
至于沈英以后該怎么辦,榮棠和秦泱都沒有替沈大人考慮過,沈相爺這個親爹都不操的心,他們兩個外人為什么要操心?
“我已經跟姜川說了,”榮棠低聲跟秦泱道:“他今日就會離開南都,等滄瀾江北岸的北原軍撒了,我就帶著小豆兒動身。”
秦泱點頭,隨后就是一句疑問:“慕諍如今有能力讓兵馬撒走嗎?這些聽他命令的將軍回到北原,正慶帝能放過他們?”
榮棠搖一下頭,“這是慕諍的事,與我無關,我們只要知道,北原軍不撒,我們就沒法去北原。”
“那就等吧,”秦泱話說得也干脆。
又過了兩日,姮娥公主要去北原和親,嫁與北原四皇子慕諍的消息,由朝堂傳出,眾口相傳之下,很快傳遍南都城,再由南都城傳出,朝野轟動。
而就在這一天,沈淺語坐在一輛牛車里,出了南都城。出城門的時候,有兵卒挑開車窗簾往車里看,沈淺語緊張到失語,但查車的兵卒并沒有認出,車里這個往臉上抹了鍋灰的女子,就是他要找的那個“逃奴”。
“走吧,”兵卒在車外大聲說。
車身晃動一下,牛車開始往城門外走。
沈淺語咬著嘴唇,雙手掐在一起,而她擺脫這個狀態,是在牛車出城的半個時辰之后。
“小姐,沒事了,”被苦行僧雇來的車夫在車外,沖車里大聲說了一聲。
沈淺語沒應聲,她倒不在乎車夫的粗俗,前世當過罪奴的人,什么樣的粗鄙之人她沒見過?沈大小姐這時只是喉嚨發緊,出不了聲,心中還有一種微妙的失落感。
你看,兩日之前,榮棠為了抓她,弄出了上千兵卒搜城這么大的聲勢來,今日呢?全南都城還有誰在談論她?她坐在車中,只聽到街上的行人在議論,姮娥公主要去北原和親的事。
沒有人在乎她了。
這種心理,讓沈淺語自己都無法理解,她怎么會這樣?她不是應該慶幸,自己能逃出生天的嗎?卻為何要失落于,榮棠并沒有執著于抓到她?
還有姮娥公主,前一世里,這位公主在榮棠戰死后不久,就病故于帝宮之內。一國的嫡公主,活著的時候不被人注意了,死的也是無聲無息,甚至于因為早逝未嫁,這位公主都沒能入葬皇陵。豆蔻當政之后,作主將姮娥公主遷葬于榮棠的陵寢之側,就為此事,還鬧出了御史言官們跟豆蔻的一場腥風血雨的惡斗,很多御史言官們因為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這一世,沈淺語癱坐于牛車之中,手扣著身下的草墊,這一世與前一世不同,那么長生宗呢?為了求生,她選擇長生宗,這一步她又走對了嗎?
再有就是豆蔻,為何這一世她找不到這個女人了?前世里,那么權傾天下的一個女人,在這一世的這個時候還只是默默無名?這可能嗎?
沈淺語問了自己很多問題,她現在很混亂,很慌張,她對前世恐懼,對自己這一世的未來驚惶,而如今也無人可以給她一個答案。
“你在看什么?”
沈淺語坐著牛車,離南都城越行越遠的時候,莫小豆站在城門口,踮了腳往城門外望,這望的時間長了些,以致于陪她過來的莫冬白不得不出聲問道。
“就是看看,”莫小豆說:“哥,這城門前的搜查一點也不嚴謹,沈淺語不會已經跑了吧?”
莫冬白拉了莫小豆走,說:“走了就走了吧,主子沒說一定要抓著她。”
莫小豆撇撇嘴,說:“多少能弄到點情報呢,怎么就都不在乎呢?哥我跟你說,這沈小姐能走的掉,一定是長生宗的人在幫她,沒旁人了。”
“你又知道了?”莫冬白看了莫小豆一眼。
幾個結伴進城來采買的城外姑娘,這時從莫冬白的身邊走過,就看見莫冬白很是寵溺的,抬手輕拍一下莫小豆的腦袋。憑著莫小豆進化過的,善于發現八卦的眼神,她一眼就看到,這幾個姑娘看到她大哥后,全都紅了臉!
“又怎么了?”見自家小妹看著自己傻樂呵,莫冬白問道:“我臉上長花了?”
“沒長花,”莫小豆樂呵呵的,“我哥自己就一朵花呢。”
她哥長得好看著呢,如今還不是奴才了,她這了哥哥真的可以考慮談個戀愛,娶個媳婦,再生幾個娃的事了。這要不是鬧出喪尸的事來了,對了,喪尸,這個詞在莫小豆的腦子里一冒頭,就打消了莫小豆對未來自己這一家美好生活的所有了展望。
“盡是胡說,”被莫小豆夸了,莫冬白搖頭輕笑,他拿這個妹妹沒什么辦法。
莫小豆就是,媽的,我要弄死長生宗!
“圣上昨日宣你進宮去,”莫冬白將莫小豆拉到了自己的右身側走,自己走在街外護著莫小豆,一邊小聲道:“是有什么事嗎?”
莫小豆咂一下嘴,說:“也沒啥事,圣上就是跟我和殿下說,他欠著宗親王爺們一大筆錢呢,他都快吃不上飯了,所以嫁妝他就不給準備了。”
莫冬白嘴角一抽,說:“這真是圣上說的話?”
“差不多吧,圣上說的文雅點,窮乎什么的,”莫小豆說:“但話說得再文雅,也改變不了他哭窮的事實啊。當然了,這事我能理解,反正是假的嘛,真要備嫁妝,那也是我爹給我備啊,有他什么事?”
自家小妹這是在嫌棄圣上嗎?
莫冬白看一眼還撇著嘴的莫小豆,突然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了。
“三哥跟我說了,以后他給我買一幢大房子吶,”莫小豆說:“三進院子的那種。”
莫冬白:
莫立白跟著蘇先生后,別的本事沒見漲,吹牛的本事倒是見漲了,還三進院子?一進的院子你莫冬白也買不起啊。
“我也跟三哥說了,”莫小豆挺歡快地拍一下自己的胸脯,說:“我也要給他買房子,也是三進的院子!就買靠在一起的。”
莫冬白說:“只給他買嗎?”
莫小豆看著自家大哥,買兩套三進院子的房子?這得花多少錢?不過,“買,”莫小豆沖莫冬白鄭重點頭道:“也給大哥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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