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狗吠聲已漸漸停了。

    云天行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還劍入鞘，縱身翻過墻頭，往自己房中走去。

    在經(jīng)過一個石磨旁時，忽聽到不遠處傳來“叮”的一聲，好像是刀劍落在地上發(fā)出的聲響。

    云天行立刻警覺，快速閃到石磨后面，蹲下身來，按住劍柄。之后不久，一個人影倒退著進入了他的視線。

    云天行屏住呼吸，在人影靠近時，他差點叫出聲來，這人竟然還在地上拖著一個人，或者說一個死人！

    石磨盤底下的石架很高，云天行躲在后面，那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在經(jīng)過石磨盤時，他甚至沒往這邊瞧上一眼，只是不斷往其他方向望來望去，好像生怕別人發(fā)現(xiàn)似的。

    “路亭？！”

    云天行蹲在磨盤后面，借著月光，大概看清了那人的臉型輪廓，還有他的身材服飾，錯不了的，這人正是清水寨三當(dāng)家路亭！

    這一發(fā)現(xiàn)讓云天行驚詫不已，心想：“他大半夜不睡覺，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毀尸滅跡？躺在地上的又是誰？”

    由于視角和光線問題，云天行要想看清地上那人的相貌，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還是想試一試。

    自從到了古井鎮(zhèn)，奇聞怪事層出不窮，詭異的失蹤，各種莫名的死亡，無一不在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并不是他不想睡覺，而是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實在無法安睡，只要稍微有點動靜，便會立刻驚醒。而且睡覺時，劍不離手，也不脫衣。

    此時路亭正拖著那人從旁經(jīng)過，云天行悄悄從磨盤后面探出頭來。他本以為自己足夠小心了，但他還是低估了路亭的本事，在他探出半個腦袋的時候，路亭就已發(fā)現(xiàn)了他。

    “誰在哪里？出來！”

    路亭扔下尸體，手握長劍，繞著大圈慢慢向磨盤后面走過去。

    云天行嘆了口氣，既然已被發(fā)現(xiàn)，也沒必要再躲藏了。他站起身來，沖路亭笑了笑，道：“三當(dāng)家，晚上好啊。”

    路亭看到云天行，顯得十分驚訝，又有些慌張，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云天行道：“三當(dāng)家，你又在這里做什么？”

    路亭道：“我是清水寨三當(dāng)家，這里是我家，我在家里做事，難道還要向你一個外人稟報嗎？”

    “你家里的事自然不需要向我稟報。”云天行從磨盤后走出，“不過，你在半夜里偷偷摸摸拖著一具尸體，就算在家里，也不太合適吧？”

    路亭瞪著云天行，沉默了好一會，才道：“你想怎樣？”

    “不是我想怎樣，而是三當(dāng)家你想怎樣？”

    說話間，云天行已看清了地上那人的面貌。這人在昨晚篝火晚會上出現(xiàn)過，云天行雖然叫不出他的名字，但他的確是清水寨的人。昨晚跳舞像猴子蹦跳的那個人就是他。

    這個人也的確已經(jīng)死了，胸口中了一劍，傷口似乎已經(jīng)被什么給塞住了，沒有鮮血涌出，但他半個身子已經(jīng)被血漬染紅了。

    云天行又將目光移到路亭手中長劍上，劍上仍帶著未擦去的血跡，不時有一滴血珠從劍尖上滴下，也許是因為路亭的手在發(fā)抖的緣故。雖然這一動作極其細微，但云天行還是看到了，畢竟長劍反著月光，劍一抖，光也在抖，正好照在他眼中。

    云天行冷冷道：“三當(dāng)家，你家的規(guī)矩，可真寬泛，連自己的弟兄都能殺啊。”

    路亭咬牙道：“你不要血口噴人，人不是我殺的！”

    云天行笑了笑，道：“人不是你殺的，你卻要幫別人消尸滅跡？這難道是你作為家主的特權(quán)？”

    路亭握劍的手更緊了，道：“云天行，你不必冷嘲熱諷。你最好現(xiàn)在就帶著你那兩個女人，離開清水寨，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云天行緩緩抽出長劍，道：“你要連我一起滅口？”

    路亭道：“只要你現(xiàn)在離開，閉好你的嘴，我保證你會相安無事。”

    “殺了人，塞住傷口，防止鮮血溢流，看來三當(dāng)家對毀尸滅跡挺有研究啊。”云天行冷冷一笑，“將尸體拋入河中，沖到下游江海之中，應(yīng)該也是一種好方法吧。”

    路亭握劍的手更緊了，道：“你以為是我殺了李老三？”

    云天行笑道：“我可沒這么說，如果你硬要承認，我還能說什么呢。”

    就在兩人說話間，不遠處忽然亮起一點燈光。燈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滅，又逐漸變大，走得近了，才看清是個人提著燈籠，應(yīng)該是清水寨負責(zé)巡夜的人。

    那巡夜人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拍著嘴巴，剛放下手不久，又是一個哈欠。

    “他奶奶的，憑什么你們喝酒撈肉，摟著女人睡大覺，要讓老子出來巡夜，真他娘的不公平。都說鎮(zhèn)上鬧鬼，哼，世上哪有鬼？這種荒唐話也有人信，要是都有大爺我這樣大的膽兒，哪怕是一半也好，再惡的鬼又有什么好怕？”

    那巡夜人自顧自地嘟囔著，又仰頭打了個哈欠，忽見前方隱約有兩個影子，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

    一陣涼風(fēng)吹過，燈籠里的火光忽然變暗，又漸漸恢復(fù)。巡夜人只感覺脖頸里灌入一陣涼風(fēng)，他縮了縮脖子，又咽了口唾沫，陡然將燈籠往空中一拋，拔腿飛奔。

    “有鬼啊，有鬼啊……”

    寂靜的夜被驚醒了，嘶啞的呼喊聲在清水寨里回蕩著。一些房屋中漸漸亮起了燈光。之后便有人打開房門，往呼喊聲那邊奔去。

    云天行和路亭誰都沒有動，依舊面對面站在那里，就像黑夜里的兩尊石像。

    路亭忽然笑道：“你還不走？”

    云天行劍鋒微微轉(zhuǎn)動，道：“該走的是你吧。”

    路亭道：“如我之前所說，這是我家。在我家里，我就是規(guī)則，我說沒殺人，那就是沒殺人。我說誰殺人了，誰就是殺人了。”

    “哦？”云天行微微瞇起眼睛，“你是想嫁禍給我？”

    路亭微微一笑，將長劍拋在地下，往后撤開兩丈，道：“不是嫁禍，人本來就是你殺的。”

    那巡夜人的叫喊聲已經(jīng)消失了。四周庭院里，不斷有人往這邊涌來。人人手舉火把或是燈籠，將眼前照得亮如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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