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鬼精靈,是逼她放人呢。
深淵下的不可知之地,十巫娜迦的沉眠之所,瑤光皺眉望著面前的幻鏡,里面明心坐在海淵的峭壁邊上,眉飛色舞地吹著笛子,懷中還抱著那只酒壺,隨著她忘情的動作晃晃蕩蕩的,隨時要掉下來。
“你怎么就看上這么個不正經(jīng)的東西?”
明心遍尋不得的嫵娘,此時也在瑤光身后望著那幻鏡,她坐在龍頭上,身邊纏繞著蛛網(wǎng)似地金線,金線從她的身體中延伸出來,一直蔓延到周圍七尺之內(nèi)的海水里,線頭的末端還在不斷地向外生長,交織成一片復雜的圖形,帶有某種神秘的韻律。
面上不由露出笑容,嫵娘道:“這漫漫長生何其寂寥,前輩不覺得這樣也很有意思嗎?”
“怎么,這就耐不住寂寞了?”瑤光轉(zhuǎn)過身來,身后幻鏡也隨之關閉,悠揚的笛聲不再,深淵下恢復了又寂寥。
嫵娘悵然若失地盯著幻鏡剛剛消失之處那片漆黑的海水,旋即無奈搖頭道:“寂寞雖能耐地,總不如花花世界那般美好,前輩這些年辛苦了。”
“既然覺得我辛苦,那就好生留在這兒陪我吧。”瑤光挑起一根金線的尾端,思索了一瞬,手指輕輕將金線捻開,金線分岔成兩端,生長向不同的方向。
感受到順著金線傳入體內(nèi)的震動,嫵娘不得不收回被某妖分散的注意力,專心體悟著發(fā)生在體內(nèi)的變化。
原來這就是生而為人的奧秘嗎?
意外流落到這里之前,嫵娘從未想過,有一個人可以將“人”這個詞以這種方式解析出來,身體內(nèi)的靈力被拆開又重組,短短不到十年的時間里,她的修為突飛猛進,直接從結丹初期達到后期,這幾乎刷新了嫵娘對修煉這兩個字的認識。
明心說的那個像她娘的人,就是她吧?
自己現(xiàn)在這樣算不算是幫她盡孝……
“收束心神,不要胡思亂想,不要傻笑。”此時的嫵娘在瑤光眼中,無異于一道有趣的迷題,可以讓她研究許久。
她一向是能找到事情做的。
突然,瑤光的手猛地一顫,手中的金線猛烈晃動了一下,震動順著金線傳到嫵娘體內(nèi),嫵娘不由發(fā)出一聲悶哼。
探出手去及時地在金線的起始端一點,將剩余震動封印在嫵娘身體之外,瑤光道:“忍住,莫要失神。”
嫵娘輕輕點頭,這些許的疼痛她還是能忍,只是瑤光從來不曾失手的。
“前輩,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有些人要忍不住了。”瑤光道,就在剛剛,一個分身與她失去了聯(lián)系。
原本以為還有許多時間的,沒想到她還沒急,對手卻先急了。
這樣也好,正好可以把那不正經(jīng)的家伙弄走,隨手從娜迦身上掰下一小塊龍鱗,向著上方扔了上去。
……
海淵上方,正自我陶醉的明心忽覺面前風起,下一刻,一塊龍鱗在眼前越放越大,還來不及反應,重重拍在臉上!
嗚嗚嗚!我的臉!
“不給人就算了,用得著打臉嗎?”
心痛加臉痛的嘟囔著,從地上爬起來,撿起那塊龍鱗,明心搞怪的表情霎時一收,變得認真起來。
龍鱗上面,字跡一閃而沒:“九鳳有難,速返中洲。”
……
中洲,宋與扶流國邊境,九鳳原。
北越亡后,原本的三國已變?yōu)閮蓢欢砒P山之試作為一項傳統(tǒng),卻一直保留了下來,廣袤的九鳳荒原上,又一批年輕的修士們在艱苦跋涉著,他們是這一次參加九鳳山試煉的一支。
大約從百多年前開始,徒步穿越九鳳荒原就變成了試煉者們約定俗成的傳統(tǒng)之一,傳統(tǒng)的起源已不可考,不過既然是傳統(tǒng),本來也不需要太多理由。
大漠上,當同行的所有伙伴都被荒原里壓抑的環(huán)境壓的沒精打采之時,一個穿紅衣,扎馬尾的小圓臉女孩兒還在熱情洋溢地講說著有關這場試煉的傳奇故事。
“那一次啊,只有兩個人進了第八層,其中一個是當時傅太師的親孫,另外一個就是我那小姨母,原本那屆的第一必是是我們宋國的,可是誰想到從來沒死過人的八層偏偏就那一次出了岔子,兩個人誰都沒從里面出來,憑白叫扶流人拿了第一!”
隊伍的前頭傳來一聲輕嗤,走在最前面的白衣男修冷笑道:“自有九鳳山以來,能到八層的能有幾人,你楊家不過是一介不入流的小家族,也敢夸口出過能到八層的天才,還和傅家攀扯在一起,真是笑掉大牙了。”
另一人笑吟吟道:“白兄誤會了,楊道友不是說人都死了嗎?既然死了,那就是沒有這個人了。”
被旅伴嘲諷,姓楊的姑娘卻不生氣,反而頗為自豪地挺起胸脯道:“我還沒講完呢!你們知道我小姨母后來怎么樣了嗎?”
少女的臉圓圓紅紅的,一臉認真,就算是先前嘲諷她的兩個男修也不由噤聲,等著她的后續(xù)。
“她啊,進了九鳳山的第九層,然后又出來了!”
“……噗,哈哈哈!”
也不知是哪一個先笑了出聲,隨后隊伍里的人都笑了起來,笑聲雖未帶著太多善意,但在這樣荒蕪的荒漠里,能造就這樣的笑聲,少女本身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少女還要爭辯,身邊一個瘦弱的白發(fā)女孩兒偷偷拉了拉她的袖子,女孩兒一身雪白,只有瞳孔發(fā)紅,似有天生不足,她聲若蚊蟻地道:“楊姐姐,你快別說了。”
紅衣女孩兒憐愛地拍了拍她的手,“沒事的,我一定要和他們說清楚!”
“我告訴你們,我小姨母就是……”
“啊!那是什么?”瘦小女孩兒突然驚呼道,眾人抬頭,只見迷蒙的天空中,一頭神光凜凜的金紅六翅鳥從云層之上扎出來,隨后又在空中盤旋扎進云霧里,很快消失蹤影。
“那是……什么?”紅衣女孩兒楞楞道,雖是驚鴻一瞥,但那高貴如神只的姿態(tài),足以令幾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感到震撼。
“大約是主持儀式的長老吧。”剛剛帶頭嘲諷白衣男修沉聲道:“快些走吧,莫要耽擱了行程。”
層云之上,孔方君不贊成地對騎在六翅鳥身上的女子道:“季師妹,師傅說過叫我們隱秘行事,你如此招搖,若是讓那妖邪察覺到逃了,豈不要壞了大事?”
鳥背上的季鳳歌輕蔑地一笑,俯身愛護地拍拍六翅鳥的羽毛,“小火待得悶了,我?guī)鰜硗竿笟猓僬f若是露,師兄你早就暴露幾十次了,這些把戲,騙騙下面那些雛兒還行,想要騙昆侖的妖修不過無稽之談而已,師兄不會真的將他們都當成山里那些圈養(yǎng)的蠢物了吧?”
說罷,也不管旁邊御劍飛行的孔方君的反應,六翅鳥清唳一聲,猛然加速向前方突兀的孤峰撲去。
望著那如火的背影,孔方君臉上不由掛上一絲陰霾,他們雖然名為師兄妹,但這位季師妹乃是師父的關門愛徒,門中近年來異軍突起的天才新秀,又收服了這只結丹中期的六翅鳥,無論是實力還是地位,都不是資質(zhì)平庸的他能夠比擬的。
如今,更是連師父的命令也不屑聽了。
“哼,看你幾時完!”一肚子悶氣的孔方君顧不得仔細查探下方的那支小隊,用照妖鏡匆匆在幾人頭頂照了一照,照妖鏡上顯露出六個完整的人類形象,一切正常,當下孔方君收起照妖鏡,向著九鳳山上追了上去。
……
九鳳荒原外圍,天瀾山脈中的一片林地中間,東皇、姒柔和蓍草妖君紀蕓,長安分部的三位妖君罕見地聚集在一起,在三妖中間浮空漂浮著一張九鳳荒原的立體地圖,地圖的中間,一座環(huán)形的山峰聳立著,上面星星點點的光點。
紀蕓手在空氣中一掬,如挽起一捧水,灑在地圖上,如水似的氣流在地圖上匯聚成兩個新的藍色光點,仔細看的話,正是方才孔方君和季鳳歌所在的位置,此時正向中間的山峰高速移動著,這上面的每一個光點,都代表著一個修士。
地圖的正中,秘境入口的方位,四個暗紫色的光點已經(jīng)在那里等候了許久。
望著那星羅棋布的光點,東皇道:“能讓正一宗花如此心力布局,除了逍遙門,也就只有妖皇,看來妖皇在這秘境當中是真的了。”
“就算正一宗的仙人不出手,四個元嬰對明心來說也太危險了,我們得去幫她。”地圖邊,姒柔擔憂地道,說罷身體虛化,就要離開這里。
跨前一步,東皇探手捉住姒柔的手腕,將她從即將完成的空間移動之中拉了出來。
“你放開,他們奈何不了我的”姒柔冷然道,一道陰柔的勁力發(fā)出,然而投入東皇寬大的斗篷中,卻如泥牛入海,半點不曾撼動東皇的鉗制。
“他們是奈何不了你,但不要忘了這里是正一宗的腳下,你以為正一宗會只派四個元嬰來對付妖皇的分身嗎?”東皇道淡淡道:“這只是一個針對我們的陷阱而已,他們想要在和逍遙門開展之前先解決掉我們。”
姒柔道:“你也知道那里面有妖皇陛下的分身,難道就這樣派明心一個人去送死?”
“妖皇分身在這里的消息是她傳給我們的,她既夸下海口,必然有她的把握,你又焉知道這不是妖皇的旨意?”東皇道:“何況,就算我們一擁而上,救出了妖皇的分身,那又能如何呢?最終的結果,不過是被連根拔起,讓數(shù)輩昆侖的努力毀于一旦而已,讓明心去試一下,是現(xiàn)今唯一的辦法。”
“可是……”
“東風破厄,利主興隆,乃扶危濟困,遇難成祥之相。”紀蕓緩緩道,她再次將一抔元氣灑在地圖之上,地圖擴大,在邊緣處,出現(xiàn)了三個紅色光點,那是他們?nèi)齻所在的位置。
指著那三個紅點,紀蕓道:“正一宗精擅占卜之術,我能算他們,他們自然也能算我們,只是有一個人,我們都算不到,這地圖上,原本該有四個紅點的。”
第四個代表著明心,但是現(xiàn)在誰也不知道明心在哪里。
紀蕓解釋道:“自天外來往百年,如今她已超脫命輪,成為我昆侖當中唯一的不可預知之人,說來雖慚愧,然而這次的任務,非她不可。”
“但她畢竟只是一個結丹。”姒柔還是不甘心地道。
望向頭頂?shù)那嗫眨o蕓霧蒙蒙地道:“當年她只是一個筑基,卻同樣完成了不可能之事,如今,我們又何妨再信她一次呢?”
……
將畫面轉(zhuǎn)到荒原深處,紅衣少女楊玥所在的六人小隊,在數(shù)日的跋涉之后,終于來到了九鳳山的腳下。
和明心當年一樣,從未來到過九鳳山的幾個年輕人,立即就被這里特殊的環(huán)境和地貌所吸引,而與當年不同的是,獨自來到山腳下的幾個人,必須再爬上山,找到自己的同伴。
樹林里,楊玥拉著白芨的手,一邊賣力的爬山前進,一邊不斷地抱怨著另外幾個人,好歹是一同歷險一年過來的同伴,怎料一到山上,轉(zhuǎn)眼就不見人影了,獨獨將她和白芨兩個丟下,真是太不仗義了!
“小白你別怕,我娘跟我說了,這山上很安全,沒有妖獸的,等到了營地,看我怎么收拾那幾個不仗義的家伙!”
身后的白芨默默地跟著,楊玥也習慣了她沉默寡言的樣子,只當她是害怕了,繼續(xù)喋喋不休地說著,其實楊玥不愿意承認的是,她自己也有點害怕。
這林子,怎么越來越黑了,山也越來越高了,剛才還能隱約看到山頂呢,這會兒完全被茂密的巨大樹木遮擋住,按照她們的速度,應該早就走出來了啊?
楊玥停了下來,小心地環(huán)顧著四周:“小白,我們好像有麻煩了,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回過頭來的楊玥突然噎住,身后瘦弱蒼白的少女,不知何時已變成了一個高挑俊美的女子,只有那雙發(fā)紅的瞳孔未曾改變,正笑吟吟地望著她,見她轉(zhuǎn)過來,還輕輕的捏了一下自己的手。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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