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人指著大門左側(cè)道:“大人,您看上面寫著啥?”
謝小石低下頭,撇了撇嘴,發(fā)出蚊吶似的聲音道:“對聯(lián)而已。”說完,他走出院子,回頭看了眼對聯(lián)。
原本的對聯(lián)只寫了半張紙,不知何人又在下半張紙上添了幾個字,使對聯(lián)從原先的“一生清廉,兩袖清風(fēng)”,變成了“一生清廉愛信不信,兩袖清風(fēng)你著著辦”,橫批上覆蓋了層同原先同樣大小的紅紙,上書四個碗大的字“招財進(jìn)寶”。
有個尖嘴猴腮、頭戴鐘罩帽的人走到謝小石身邊,彎腰躬身道:“大人,您看這副對聯(lián)?”
謝小石點了點頭道:“倒也沒錯。”
該人指著門上道:“可那橫批?”
謝小石道:“倒也有些喜慶意。”
“轟”地下,現(xiàn)場如炸鍋似的響開了,“哈哈哈”的聲音像雷鳴似的直沖云霄,使五條街外的人像攆兔子似的往這兒跑,使這里聚的人更多,幾乎把半個巷道擠滿了,人們還不時往這跑。
這時,從人叢中擠出個白衣女子,柳葉眉,杏仁眼,櫻桃小口瓜子臉,身著雪白的綢制長衫,正是東方雪。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兩只手螃蟹似的舞來舞去,面色紫脹,聲音像敲磬似的道:“謝小石,你在干什么?”震的人耳鼓“嗡嗡”作響。
隨后她走到門邊,手在對聯(lián)上抓了幾下,對聯(lián)紋絲不動。
她轉(zhuǎn)過身來沖眾人道:“散了!散了!這里沒什么好看的。”說完甩了下手,對謝小石道:“你快點把這個東西撕下來。”然后進(jìn)入院子,“啪”地甩了下門,門撞在門檻上又彈回去,“吱吱吱”作響,并來回晃動。
謝小石撇了下嘴,看著對聯(lián)道:“這么好的東西,哪能撕下來?”說完,背著手,進(jìn)了院子。
東方雪來到西廂房,自己的屋子里,拿出幾件衣服,折疊成方塊,放入藍(lán)布包裹內(nèi)。
謝小石在門外,手搭在門框上,瞇起眼,嘴角向上翹起,道:“雪兒姑娘,你看我給你帶回什么好吃的來了?那可是皇宮大內(nèi)的東西!”
東方雪低著頭,撥拉著包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眼眶“滋滋”作響,似乎要迸裂開來,道:“吃!吃!就知道吃!你以后到皇宮吃死去吧!”
說完,卷起包裹,夾在肋下,來到門外,左手把謝小石推了下,把他推出兩三步遠(yuǎn),然后足尖點地,像陣風(fēng)似的來到院子外,面紅耳赤,推開門前的人,雙手左右撥拉,人群“呼啦”向兩邊閃,出現(xiàn)條可容單人通過的甬道。
東方雪二話不說,順著甬道走出人群,消失的無影無蹤。
謝小石小跑著出了院門,看著東方雪去的方向,木頭人似的站著,紋絲不動。
眾人鴉雀無聲,站著原地,歪著頭看著他。約莫過了小半盞茶工夫,有人道:“大人,還站著干什么?追啊!”其它人也道:“對!追啊!”
謝小石腳尖踮了踮,身子向著東方雪的方向晃了晃,然后定住,筆直而立,挺起胸膛,雙目如電,雙手叉在腰間,道:“追什么追?男子漢大丈夫,還怕沒有老婆?你們放心,不出三五日,她自己回來!”
“好哎!好哎!”眾人叫道,并且“啪啪啪”地拍起手來。
謝小石沖眾人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進(jìn)了院子,背著手,來到院子中心的歪脖柳樹下,蹲了下來。
日頭偏西,柳樹的樹影不斷拉長,直到覆蓋了整個院子,謝小石依然蹲在原地,紋絲不動。這時,天漸漸黑了下來,院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謝小石在正屋點起油燈,拇指大小的燈光跳躍不停,他拿起帽子,手指摸著玉片被摳下的那塊,低著頭看著,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工夫,他抬起頭,看了看屋頂,“呼”地站起身來,走到廚房,拿出個巴掌大小的牛油碟子,潔白如玉,光滑如鏡,但上面布有蛛網(wǎng)似的紋路,細(xì)如發(fā)絲。
他把碟子拿在手里,翻過來倒過去看了幾遍,然后走到油燈下,湊著燈光,手指在上面劃來劃去,劃出骨牌大小的塊,丹田氣聚,手上泛出淡淡白光,如煙似霧。
捏著碟子,只聽“卡啦啦”幾聲響,碟子變成碎片,“霹霹叭叭”落在桌子上,滾來滾去,分布在盆子大小的區(qū)域內(nèi),星星點點。
他的手上,最后只剩下骨牌大小的片碟子,尺子厚薄。他從腰間取下柄黑牛叉骨刀,在碟片邊緣“嘩嘩嘩”地磨。磨了有半柱香時間,把碟片托在手心,溫婉如玉,全身光滑如鏡。
他點了點頭,把碟片按在帽子正中原先那塊玉的地方,不多不少,完全嵌入其中,然后把抓手扣在碟片上,碟片便鑲在了帽子上,把帽子湊在燈光下看看,閃閃發(fā)光。他“呼”地出了口氣。
第二天,天邊剛出現(xiàn)魚肚白,謝小石便爬起身來,洗臉漱口,然后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眼西廂房。西廂房房門大開,里面黑古隆洞,他轉(zhuǎn)過頭去,扶了扶帽子,走出院子,大門“吱——”地聲關(guān)上。
他挺直胸膛,扶了扶腰間的黑色雙刀,幾乎是邁著正步,走向皇宮。
大街上空蕩蕩,只他獨自抬著頭走在馬路中間,月亮掛在天邊,泛著銀光。他看著墜在天邊的月亮,突地停住腳步,像石頭似的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整個天空已經(jīng)泛白,街上多了些行人,有人趕著馬車,向前走,車轱轆壓著地面發(fā)出“咕?咕?”的聲音,傳到了街的盡頭。
謝小石像被針扎了下,身子晃了下,兩腿彎曲,似要倒地。他兩眼直直看著前方,“哦”了聲,像鴨子似的左搖右晃,來到皇宮,他原先呆的偏殿,站在門口。
在偏殿內(nèi)的還是昨天那兩個紅衣宮人。他們看到謝小石,兩眼突然光芒四射,嘴角向上邊咧去,形似掛肉的彎鉤,鼻子上挑,眉毛縮起,臉上活像開了朵狗尾巴花。
他們小鴨子似的,小跑著來到謝小石身邊,翹起蘭花指,母雞似的“咕咕”說道:“大人,您還要吃的嗎?”
謝小石挺身而立,昂首道:“只管送來!”
二人彎了下腰,道聲:“遵命!”便捂著嘴、低著頭,嘴里發(fā)出“嗤嗤嗤”的聲音,向外跑去。待他們跑到殿外拐角處時,碰上幾個紅衣人,他們便用手擋住嘴,湊在那幾個紅衣人耳邊道:“他又來了!快去!快去!”
那幾個紅衣人點頭縮腰,連連點頭:“哎!哎!”便腳底抹油,飛也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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