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特神色復雜的看向身后。
他聽見到底起身的聲音，聽見起身之人不急不緩的腳步聲。
當這一切全都停歇，一道蒼老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范海辛……伊凡注視著面前的老人，將他與記憶里的老朋友的形象重疊。
五官依稀能看出記憶里熟悉的模樣，雖然蒼老了許多。但氣質……確和伊凡記憶里的形象差了不少。
記憶里的范海辛，是個處事有些油滑的年輕人，他懂得觀察他人的喜好，然后在一片歡聲笑語中與他人打成一片。
可面前的老人……伊凡有些說不出他的形象，硬朗？
如果非要伊凡形容發生在范海辛身上的氣質變化，這種變化就好像是從鄰家大哥變成了不茍言笑的中等學校教師……
雖然早在聽說這位老友以一己之力發動了驅魔教會的內部革命之時，就意識到這位老友可能會有所變化，但他任然沒想到，這份變化居然是朝著這個路數來的。
“好久不見。”面對變化如此巨大的老朋友，伊凡決定主動打破僵局。
范海辛瞟了一眼被他抱在懷里的書籍，沒有說話。
……凎！這種做賊被主人家抓了個現行的羞恥感在范海辛的眼神之下體現的淋漓盡致，啊我好久不回來回來就是來做賊還真是對不起啊……
“你……使用了要素？”良久之后，范海辛終于開口。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看上去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幾十年不變，歲月的力量已經將他變成了一個毛須花白的老人，而面前的老友依然和記憶里幾十年前的模樣一般。“這個世界上，還有不死要素？”
伊凡點了點頭，“我找到了一座陵墓……陵墓里有一具身穿記載中象征大賢者身份的星空白袍的尸體，以及……一份要素。”
“所以，你就用那份要素成為了不死者？”范海辛開口道：“伊凡，這個時代，驅魔人已經沒有不死者了。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冒出來了狼人與吸血鬼，連不死者都早應該消失在時空之中。”
“……我知道。”夏特開口，“但……我還有許多遺憾，而我已經太老了，我不想就這樣死去。”
“這個世界絕大多數人都有過遺憾！”
“幾乎沒有人，到死那天回憶起自己的一生，會覺得自己的人生十全十美！”
“伊凡！大賢者們選擇放棄不朽，自有其道理！他們……”
“可最終，也就是他們，給了我這個不死的機會。”夏特平靜開口。
范海辛陷入了沉默。
“范海辛，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嗎？所謂的根源，所謂的要素。本就是代表不朽的事物，那種東西……真的是當初的大賢者們一句輕飄飄地毀掉了能夠說的通的？那種東西……真的是能夠毀掉的？”
范海辛聽他說完，接著開口：“至少，我相信他們不會害當時的先輩們。所謂的根源，我們本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東西，那是由大賢者們帶來的，如果他們要收回，我也不反對。”
伊凡不置可否。范海辛見他如此，也不強求，“你……當年為什么突然失蹤？這么多年回來了，第一件事就是來偷東西？”
“……當年，勞拉和梅丹佐聯手堵我，要殺我的事情，讓我害怕了。我當時也才二十多歲，怕死。”
“勞拉和梅丹佐……為什么對你這么執著？尤其是勞拉，簡直就是一副要和你同歸于盡的模樣。”說到這件事，范海辛也頗為費解，按理說如果是想為弗拉米爾家族當年的事情報仇，他范海辛，還有當年的伊戈等人，哪個不是報復的對象，但勞拉……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一副必殺伊凡的模樣。
“……我怎么知道？”伊凡嘆息，莎倫的事情，其他人終究不知道，他也不好跟范海辛多說。
“……所以，你所謂的遺憾就是找勞拉和梅丹佐報復？還是說你還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說的遺憾不是這個……不過，范海辛，你也不用這么陰陽怪氣的。說實話，哪怕是一個覺得自己一輩子過的圓滿的人，如果有一個長生不死的機會擺在他面前，你說……他會不會動心？”伊凡默默開口，“如果有這樣一個機會擺在你面前……你會不會動心？”
范海辛愣了一下。
良久，他終究沒有說什么。
“那你說的遺憾是指什么？”
“……你還記得黑死病嗎？”
范海辛點了點頭，表示他還沒有忘記當初發生的事情。
“藥……不是我發明的。”
范海辛先是一愣，隨即立馬明白過來伊凡說的是什么。
伊凡最早受到弗拉米爾家族的賞識，并因此結識了當時的驅魔人公會的原因，是因為他發明了一種能夠治好泛濫在多羅克小鎮的黑死病的藥。而當時的驅魔人們有理由判斷，黑死病是由女巫引起的病癥。
可以說，當時那種藥，正是伊凡接觸這個神秘世界的契機。
而現在……伊凡說那種藥不是他發明的？范海辛倒吸一口涼氣，“那你……”
“至少，在過往很多年里，我確實相信那種藥是我在陰差陽錯之下發明出來的。”
他深吸一口氣，又想起他在使用要素過后出現在腦海里的記憶。
“可事實上，那不僅不是我發明的，發明那藥的人還……篡改了我的記憶。”
范海辛有些震撼的看著面前的老朋友。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不，范海辛發現，就算伊凡說的再如何離奇，范海辛依然愿意相信他說的話。
“況且……就像我說的那樣，就算沒有那么多藏著秘密的事情，如果有一個機會擺在你面前，你會放棄他？”沉默之后，伊凡再次開口。
“……你這些年，過的怎么樣？”范海辛沉默了一會兒，換上了一副閑聊的語氣開口道。
“還不錯。”看見范海辛擺出這幅姿態，他也松了口氣，笑著回答。“我可聽說過你，你這些年可牛大發了。”
雖然我這些年其實也過的蠻精彩的……伊凡默默吐槽。
范海辛的臉色看上去柔和了許多，他打量著面前許久不見的朋友，“能在見到你，我很高興。”
“……我也是，你……多保重。”
“都是這個歲數的人了，又不像你還不知道能茍多長時間，在怎么保重也就那樣兒了。”
伊凡訕笑一聲。
“那……再見？”
“……嗯，再見。”
伊凡擺了擺手，就要從圖書館正門離開這個地方，走到一半突然又退回來。“對了，這個東西我就順走了啊？”他舉起手中的書在范海辛面前晃了晃。
……勞資特么故意裝作沒看見就是默許你個混球拿走了！還要回來問！
“拿著快滾！”他沒好氣的開口道。
伊凡嘿嘿一笑，終于不在撩撥這位老朋友，揮了揮手，消失在夜色之中。
范海辛注視著他消失的地方。
“這樣……也許，也沒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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