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作坊是由一條街兩邊二三十家小皮貨店湊成的，走進街口頭兩家看起來不乍樣，尚汪應祖自告奮勇，直接帶朱植到街中心位置一家有著五間門面的陳李記皮貨莊，前堂貨架上擺放著各類型的靴帽革帶，但沒什么貨，看起來是樣品。

    “幾位客官要買些什么？本店在這皮作坊那是數一數二的大店面，北方進來的皮料好，經過反復硝制，貨品做工精細，價格還實惠，如果客官多買幾件，還可讓利便宜幾分……”

    店伙計想要過來招攬，柜臺后一名四十來歲的掌柜閱人無數，見朱植幾人雖著裝簡樸，但自帶有一種高位者的氣勢，馬上搶步出來，口惹懸河地介紹。

    朱植四下一掃，發現這店面貨架擺放貨品還挺有講究，上首一間都是各種冠帽，二間則是皮褡褳、皮囊、腰帶等小物件，三間是靴、鞋，四、五兩間都是各式成品男、女皮裘，也有些布料成衣，但少見絲綢錦鍛之類。大概是因為老朱規定，什么人必須穿什么衣服，不能違制，所以這生意也就不好做了。

    朱植看了看那些皮裘，但沒急著過去，拿起一頂小羊皮暖耳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做工確實不錯，便問道：“掌柜！這頂暖耳要價幾何？”

    “客官若只買這一件便算你八百錢，給寶鈔算你兩貫五百錢面額的，如今這天氣越來越冷，客官買幾件皮裘，不用自己天天穿，當禮物送人也是好的啊！”

    這也賣得太特么便宜了吧……幾人一聽都大笑起來，只有尚汪應祖與掌柜的有些莫明其妙。

    朱植也不說什么，到另一邊拿出一雙紅漆鹿皮靴、一件白狐皮披風問了下，分別是一貫二百錢、五貫錢，這他么簡直跳樓價，哭笑不得之下，他慢挑細選終于發現一件老熊皮大衣，問明價格也只要十二貫錢，頓時說不出話來。怪不得當初給齊王報價，齊王氣得跳了起來，京城皮貨竟然如此便宜，這次生意有點懸了。

    一行人一連轉了七八家皮貨店都是差不多，沒辦法，這年頭就算是小商小販也講究誠信，以德服人啥的，還沒那么喪心病狂。

    從最后一家皮貨店出來，黛文手上戴了一雙金泊花紋的朱紅色小綿羊皮手套，三百錢是她自己付的，其他皮靴、暖耳她是有的，蒙古人那里可不缺這個，也沒規定賤籍不能穿名貴衣服。

    尚汪應祖想要買皮裘，朱植勸止，便說回頭送他一套更好的，喜得尚承察度搓著手，連呼“這怎生使得”。

    到了南市樓，晌午時分沒什么酒客，一般到了晚上會生意火爆，食客們會召來歌舞妓陪酒唱籌，聊得盡興便回住處過夜。不過這樣的大酒樓內本身也有一些陪酒女，但只陪席給客人解悶，不離開酒樓，也不伺侯枕席。

    平時見慣了各種美女，跳舞也絕對沒黛文的舞姿的輕盈快節湊，朱植對此當然不會有興趣，安排十名圍子手在樓下大堂，給他們叫了一桌酒菜。黛文父女獨享一個雅間，也算不錯啦。

    朱植帶著尚汪應祖到角落臨街的雅間，侯二與李子明作陪，茶水點心先上，朱植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便笑道：“山南國有多少人口？多少兵力？國內可還太平，島上沒倭寇盤踞吧？”

    “回殿下，每年春夏四五月間還是有不少倭人武士順季風南下登島掠奪錢糧，不過我們山南國有一萬五千余人口，有兵七千，這還好一點，畢竟隔得遠，山北國現在是尚攀安知大王在位，全靠大明從江浙沿海遷些人口軍戶過去幫他頂著，不然他早就被倭人給滅國了。”

    山南現在的國王是尚承察度，據說比較擅于經營，也能治兵，將**個散碎的小島經營得有聲有色，一般的海盜都不敢在附近游蕩。至于倭國，室町幕府足利義滿統一了南北兩朝，權力凌駕于中央，后小松天皇成為了傀儡。

    洪武初期，大明多次派使團與足利義滿交涉，倒也獲得了很重規格的待遇，但足利義滿幕府也約束不了南北兩朝流亡各處島嶼的武士，這仍對大明沿海造成不小的危害。

    而且自洪武十九年林賢獄案之后，胡惟庸的走私、通倭、謀反等重罪全部暴露，老朱一怒之下廢除撤消了所有的提舉市舶司，禁止所有非大明官方機構出海與外番貿易，并將倭國正式列為“不庭之國”，也就是永遠不許來大明朝貢。

    這個朝貢只是名義，其實還是大明朝庭有選擇性地壟斷海貿，畢竟大明是農業國，而香料是奢侈品，私商泛濫對大明內部市場會造成很大的危害。自此海外番國來大明貿易只能以斟合朝貢的方式進行，否則將法辦。所以，說什么大明閉關鎖國、禁海開海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朝庭一直在做海貿，禁止的只是私商。

    朱植沉思片刻，又道：“山南王子應該聽說過，本王受命于遼東備倭，打算建立水師，對沿海滋擾的倭人武士予以剿滅。但是水師船隊到了海上，得有一個避風或登陸休整的島嶼作為據點，不知山南國是否有這樣合適的港口？”

    “這當然有，只要遼王殿下派水師過來，我們山南國可以隨時提供碼頭，但其他菜蔬糧食什么的就幫不上大忙了。”尚汪應祖一聽，立即高興地回道。

    山南國的位置就在后世狹長的沖繩島南部一帶，天然港口似乎有好幾處，反正琉球三國只要有一個中轉港口就行了。而大琉球此時叫東番，島上還沒有王國，都是一個個散居的番人土著部落，據說那些番人穿草裙，以竹木搭建高腳屋居住，封閉的島上文明進程還很低，關于大琉球，見明人著述東番記。

    朱植一直比較溫和，此時忽然嚴肅道：“山南王子可放心，本王若派船隊前去，那必然會做好準備，還可以建貨倉屯集物資備用嘛！關于此事，王子平日在國子監內暫時不要聲張與人提起，待時機成熟再奏明朝庭，并與你父王接洽，可明白么？”

    “學生明白，特別是倭人那不能讓他們知道……”尚汪應祖小雞啄米般點頭，能與大明這等上國親王同席用膳，已讓他備感榮幸，大明水師去幫他們防倭，又不用出錢糧，他自然一百個愿意。

    正事談妥，酒菜很快上齊，李子明殷勤勸酒，主客盡歡。一行人出了南市樓又在附近轉悠了一會兒，算是消消食，再到三山街口，會同館的馬車果然來了，便帶上尚汪應祖主從三人一起到會同館，朱植讓李子明挑了一套不錯的皮裘送給尚汪應祖，并派會同館的馬車送他回國子監。

    尚汪應祖等人一走，尼賈亞便找上門來，大概是在會同館前留了眼線。朱植少不得又再接見一番，讓尼賈亞將帳面上的香料貨物與價錢談妥，打算先把皮貨甩賣就與他錢貨兩清，這樣尼賈亞拿到現錢，也可以通過戶部官員買些絲綢什么的帶回去了。

    瓜哇與遼東隔得太遠，朱植打算先與他們建立良好的貿易合作伙伴關系，互通往來，有了利益牽扯，將來要做什么就好談了，只是這樣有走私的嫌疑，遼東設立市舶司肯定行不通，不過悄悄地做應該沒關系。

    幫琉球備倭名正言順，更關乎未來，待把皮貨甩賣大賺一筆，再吃下瓜哇的香料明年開春帶回遼東，這利潤又要翻個幾倍，以后瓜哇摸清了情況，必然會自己跑到遼東賣香料，那時建文的朝庭恐怕也管不上，這無形的就把海上通道給打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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