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倒進副駕駛座就不動彈了,夏燃拿著車鑰匙吃了一驚,這人竟然對他毫無戒心。
夏燃給他扣上安全帶,從酒味中隱約聞到一絲殘香,那是烈日暴曬被子后留下的陽光的味道。好聞,讓人感覺到充沛的活力。但是恒諾早在十年前,已沒有這么強烈的太陽光了,不,就算十年前,太陽也不會很強烈。夏燃多看了這人一眼:長瀏海遮掩下的下巴線條出奇好看,嘴唇帶著像剛涂了唇彩一般的水潤光澤,竟沒一絲唇紋,在發絲中若隱若現的高挺鼻梁和潔白額頭顯出一種高貴與威儀感,深深的眼窩下,閉合的眼瞼線既干凈又英氣,其中的長睫毛密得像尹佳的假睫毛,比之看上去更細軟。他的皮膚不像通常的恒諾人一樣蒼白,而是偏淺麥色。
夏燃看著看著呼吸為之一頓,他從小到大,其中又在軍隊待過,見過的男性不算少,他覺得最漂亮的就屬寧澈了,但他不得不承認,這人也很漂亮,跟寧澈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漂亮:寧澈柔和溫潤偏陰性美,他英俊硬朗偏陽性美。想到這,夏燃暗笑了一下,媳婦兒當然柔和易撲倒才好嘍~他早就把之前猶豫要不要追寧澈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夏燃打開車前燈,本想叫醒他問問住處,轉念一想,先開到街上再問吧。
于是,打起方向盤,按指示牌,沿著下坡路曲折而行。
開了十來分鐘,那人動了下,頭從車窗那邊倒向夏燃這邊,夏燃自然而然扭頭去看,心想:誒,老天真不公平,這人怎么每個角度都這么好看呢?
“咚!”一聲沉悶地撞擊聲自前方傳來,夏燃感覺到一股慣性沖擊力,下意識踩住剎車,瞬時間,胸口狠狠撞到方向盤上,生疼。身邊人的身子也猛的沖出去,又因安全帶和慣性被砸回座背上,他抬起頭目光昏沉而茫然地望向夏燃,夏燃邊解安全帶邊說,“好像撞人了,我去看看。”說完沖出去。
夏燃剛看到躺到地上的灰色球鞋,就察覺身后有人向自己撲來,他險險往旁邊一躲,接連后退數步,想避開從旁邊突然撲出來的另幾個人,但他們距離太近,迅速快,夏燃根本閃避不及,只能用手臂護頭生挨幾棍,被迫再退幾步,奮力頂開棍子,站定,“你們是什么人?!”
沒有回答。這些半圍過來的提棍蒙面人,個個眼帶兇光一步步逼近他。夏燃好生納悶,自己才到恒諾不可能有仇家啊?難道父親的仇家這么快發現他了?不可能,他萬事小心謹慎,沒露出任何破綻,絕不可能。看他們手里的武器,說明只是給教訓非要人命,不然直接用槍了。
他們不開口,又掄起棍子向他撲來,夏燃咬得牙齒咔嚓響,抽出匕首沖上去。
夏燃勉強放倒三個,近身博斗實在不是他的強項,而且這幾天怒達只是讓他練練基本功而已,還沒涉及實用的招式之類的。第四第五個撲過來,他反應不及,出于本能抬手去擋——“砰砰砰!!!”突然響起三聲槍聲,震住了撲過來的攻擊,夏燃聽到一聲權威感十足的問話:“誰派來的?!”那個醉鬼竟然爬下車,用槍指著他們,一步一步走到夏燃身邊。
打手們面面相覷,有人搖頭,有人點頭。雖然夏燃聞得到他身上的酒氣,但是聽到他一字一頓很清晰地說:“我再問一遍,是誰派來的?”
一個看似帶頭的漢子打了個手勢,向道路邊的灌木叢撲去,其他人紛紛效仿逃竄。
那人剛想對那個帶頭的扣下扳機,夏燃沖上來連他的手一起抱住,“不要殺人!”
那人垂頭凝視他,一會后,沉重地甩甩腦袋,槍掉落地上,人也癱倒在夏燃身上。
把他扶上車后,夏燃甩了甩被打的左臂,隱隱發疼,把它搭在方向盤上,順手推了醉鬼一把,但是闖了風,他醉得更沉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沒法,夏燃只能開車將他帶回自己的住所。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拖進屋,夏燃架著他,將床上扭成狗屎形狀的被子猛的一扯,騰出一塊地,將他放進床里,這個人酒品挺好,醉后一動不動只是睡覺。
夏燃給他掖好薄被,站在床邊看了他一會,這人細皮嫩肉,氣宇非凡,鉆石袖扣、排在芙迪之后的頂級豪車風止SUV,他的樣樣件件都顯示,這不是一個普通人物。但這些對夏燃來說并沒有什么,他大可以把他和他的破車丟在馬路邊讓其自生自滅,但是夏燃無意中聽了個悲傷的故事,無意中看到了這個人的孤寂和脆弱,自己心軟,沒有辦法將他放在漆黑的馬路上置之不顧。
夏燃輕嘆了口氣,從衣柜里拿出一團干凈的薄毯散到沙發上,關了燈,鉆進去。睡覺前他把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細細分析了一番,特別是那些人見到這人震驚的反應,夏燃覺得那些人極有可能是沖這人來的,只是自己倒霉撞到槍口上……想到這,夏燃抬頭在黑暗中朝床的方向看了眼,只看到一團安安靜靜的陰影。
第二天清晨,蒼藍在一陣湯香味中醒轉過來,雖然宿醉后腦殼疼的厲害,但是他暗暗吃了一驚:自己竟然睡得如此安寧。太久太久沒睡得這么好了。
他不動聲色地把昨晚殘碎的記憶一點點拼湊,直到有了個大概的整體輪廓才警惕地睜開眼睛——這是一個簡單的一室戶開放小公寓,除了極簡單的床、桌椅、沙發家具外,床邊本應放床頭柜的地方立著一顆向各個方向枝展開去的小樹形狀藝術書架,每個托架上整齊碼放著幾本飛行或太空書籍,旁邊的地上還撂著幾本文學書,最頂上那本攤開著,上面用熒光筆劃得亂七八糟。環視一圈,這個住處也只有這個書架相對整齊干凈點。其它東西就相當隨意蒙塵了,臥廚之間長桌上的可憐筆記本電腦被埋在一堆“雜物”(說“雜物”還是客氣的,準確說“垃圾堆”)中,鍵盤鼠標完全看不到蹤影。
“啊,你醒啦,快起來吃早餐吧,我等下要回部隊。”夏燃用肘費力將桌上的“雜物”掃到一邊,放下兩個大碗,又轉回廚房拿東西。
“你是空軍?”蒼藍隱約記得這個人。
夏燃將開胃子姜和辣醬、筷子放桌上,拉起肩上的兩杠一星肩章,笑道:“當然。快去洗漱,粉凝了就不好吃了。”
蒼藍愣了下,不管是這飄香的早餐,溫馨的呼喚,還是帶光的笑容,都是他生命里缺失太久的元素,他哦了一聲,連忙走進洗手間。
蒼藍一坐到餐桌旁,夏燃就將筷子遞給他,滿懷期待道:“吃吃看,好不好吃?”
這是夏燃生平第一次給外人煮粉。
他平時總在外面解決吃食,不然自帶外賣回家,冰箱里永遠只有米粉的食材——那些都是經久耐放的。偶爾閑下時,他會煮一碗米粉放到桌上,看著它從熱氣騰騰慢慢冷凝下來,聞著那熟悉幸福的香味,想著老爹,想著想著垂下頭,陷入沉思,直到夕陽的弱光籠罩周身,他才緩慢起身將米粉倒進垃圾桶里。
今早起來,琢磨著總該讓人家吃頓早餐吧,于是打開冰箱,掙扎了下,順手就下了米粉。
蒼藍看著面前熱氣騰騰的紅湯汁,白嫩可口的米粉:“你會做菜?”
夏燃尬笑了下:“不,我只會煮粉。”
蒼藍俯身優雅嗦了一口,品一品,然后垂下頭大口大口吃起來,汗珠從他高貴的額頭上細密地滲出來,“咦,”蒼藍發現對方面前只放了一碟煎蛋,“你怎么不吃?”
“米粉忘買了,只夠一人份。”夏燃咬下一塊雞蛋,大口咀嚼。老爹走后,再也沒人給他煮湯粉了,有一次他嘗試去吃自己煮的粉,但是米粉哽住喉嚨,怎么都下不去,那時他想,他再也吃不了米粉了,它被老爹帶走了。
夏燃看著對面的陌生人,這人白天看,感覺又不一樣。壓迫感增強了,但是也顯得更漂亮好看了。
陽光從他背后射進來,在他的黑發上籠罩著一層瑩瑩白光,瞳孔是黑色的,桌面的折射光射到漂亮的眼睛里,顯得通透,像水晶。優雅的舉止簡直可以與夏燃的媽媽——恒諾曾經的第一貴夫人相提并論了,夏燃說:“我們也算相識了,認識下,我叫夏燃。夏天的夏,燃燒的燃。你呢?”他伸出手。
蒼藍放下筷子握住他的手,“叫我阿藍。藍天的藍。”
夏燃的手一僵,這人的手在這九月天里竟如此冰冷,冰冷到不像活人的手,他收回手,隨口贊道:“藍色,很漂亮,自由的顏色。”
蒼藍問:“你喜歡什么顏色?”
“金色,光的顏色。”
蒼藍笑了下,他笑起來融化了臉上冷硬的線條,顯得親善許多,“怪不得你家里擺放著涅芙。”
夏燃一怔,笑了。
“阿藍,你知道昨晚那些人為什么襲擊我們?
阿藍的頭在湯碗蒸氣的上方停頓了一下,低頭唆粉,“這粉不錯。”
夏燃也是個頭腦靈活的主,見他不想多談昨晚的事,順著臺階接話頭:“這你可說實話了。很多人都這么說。”
蒼藍皺眉,“你煮粉給很多人吃?”
“以前家里開米粉店,長隊排到街拐角。”
“現在呢?”
夏燃聳聳肩:“家人去世了,我當兵了。”
“就是你昨天說的你父親?”
“不是。”
“你挺有意思。”
夏燃沒解釋掃了眼腕表,低頭快吃起來,邊吃邊飛快說,“那啥,你等下離開時把門關上就好,我要來不及了,得先走。”
“嗯?你不會留一個陌生人在家里自己就走了吧?”
“陌生人?不是啊,我們都共過生死了,昨晚還在一個房間里睡了,現在還一起吃早餐,早熟透了。再見。”夏燃拉開門沖出去,沒看到蒼藍復雜的表情。
“喂——”
路上,夏燃對自己這種輕率行徑也頗感意外,但是對這個人就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信任感。夏燃想:他也信任我吧,不然怎么會那么放心把車和自己交付給我呢?
只是一個過客,不用想太多,夏燃甩甩頭,邊搖手邊追上剛起動的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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