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縣內(nèi)，方天定看著滿城廢墟，直氣炸了肺。

    官庫毀于一炬，房舍大量焚毀，大半座縣城都是火燒煙熏后留下的殘骸。

    比無錫縣的情況嚴(yán)重了許多。

    原來，鎮(zhèn)江府知府采納了逃奔而來的無錫縣知縣建議，采取堅壁清野的策略，以求對抗義軍。

    于是，兵過如篦，又是一把大火。

    大小官員并富戶都已躲進丹徒縣內(nèi)，只余升斗小民流離失所，衣食無著。

    邵俊冷哼道：“如此朝廷，怎可稱為朝廷，便是賊匪亦不如。”

    方天定吐出一口濁氣，道：“不知其他兩路卻又如何�！�

    “估計也差不多！”邵俊接道。

    看了眼身后猶自抽泣的百姓，方天定下令：“調(diào)撥軍糧，賑濟百姓，一切如蘇州故。

    令，通傳蘇州，調(diào)劉韐任鎮(zhèn)江府知府，以恢復(fù)民生。

    再令，從杭州調(diào)撥糧食、衣物，勿使百姓有缺。”

    葉貴領(lǐng)命，前去通傳。

    方天定又道：“傳令全軍，此次打破丹徒，城內(nèi)大小官員并參與放火者，一個不留！”

    殺氣騰騰。

    這是方天定第一次下達如此血腥的命令。

    難得的，沒人反駁。

    實在是眼前的慘況太讓人觸目驚心了。

    清理廢墟的士卒，不時從中起出燒的焦?fàn)�的尸體。

    更有百姓躲在家中水缸里，被活生生煮熟的。

    如此慘狀，不殺人不足以泄憤。

    五千士卒用了兩天時間，才把廢墟清理一遍，發(fā)現(xiàn)尸體三千余具。

    粗略估算，全城死于大火者六千余人，幾近一半。

    又有丹陽、金壇兩縣來報，兩地合計死傷兩萬余，所有錢糧盡皆被掠奪一空。

    眾將都是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刻打進丹徒縣，把那些狗官挫骨揚灰，以為百姓報仇。

    “城中百姓可都安頓完畢？”方天定問胡銓道。

    胡銓答道：“已經(jīng)安頓完畢，只是百姓從軍意愿強烈，難以勸解。”

    兩日功夫，義軍從城內(nèi)招收了三千青壯，幾乎把適齡青壯全部招募。

    百姓尤不滿足，上至七十駝背老者，下至十歲懵懂孩童，都想跟著義軍打進丹徒縣，報仇雪恨。

    只是不可能把這座城池變成空城，方天定沒開口繼續(xù)招募兵丁。

    方天定道：“你初為縣令，即接手了一片廢墟，可有信心治理好延陵？”

    胡銓拜道：“若有一個百姓凍餓而死，以頭抵罪！”

    擲地有聲。

    看了城內(nèi)慘狀，胡銓心底對趙宋的那絲幻想徹底破滅，此刻只盼義軍打進東京城，解民于倒懸。

    兩人商議間，縻貹進來，道：“茅山方向，有千余賊寇正向延陵而來。”

    方天定冷笑道：“區(qū)區(qū)蟊賊，也敢犯我城池，端得不知死活。

    點三千兵，一個不留！”

    大家心里正不爽呢，有不開眼的撞到槍尖上，當(dāng)然要出口惡氣。

    不一刻，大軍整備出城。

    行了三里，只見千余賊寇浩浩蕩蕩而來。

    見到大軍，賊寇立刻原地停下，卻又亂做一團，喧喧嚷嚷個不停。

    方天定打馬上前，喝道：“無知蟊賊，敢來捋我義軍虎須，可知死字怎么寫？”

    只見一頭目打馬而出，直趨方天定跟前，滾落馬鞍，拜道：“小人衛(wèi)忠，見過大王，我等聽聞義軍占了延陵縣，特下茅山來投�！�

    衛(wèi)忠？這也是方臘手下的大將，官拜六軍指揮使。

    只是沒什么戰(zhàn)績，領(lǐng)兵出場兩回，便沒了下落，算是打了一回醬油。

    不過，既然有好漢來投，方天定當(dāng)然不好推拒。

    主要是，茅山賊寇名聲還行，雖然也搶掠，卻不濫殺。

    方天定扶起衛(wèi)忠，道：“首領(lǐng)來投，不勝歡喜，且請回城說話�！�

    衛(wèi)忠道：“大王莫急，還有三個兄弟，同樣好本事，且引來相見�！�

    衛(wèi)忠回到陣中，引了三個好漢過來。

    三人拜道：“小人吳升（蔣印，衛(wèi)亨），見過大王�！�

    這三個，方天定也是記得的。

    盧俊義攻打獨松關(guān)時，三人同為守將，連日下山搦戰(zhàn)，直到蔣印為林沖所傷，才堅守不出。

    能夠和林沖廝殺多日，說明武藝也不錯。

    當(dāng)然，這三人最后被活捉，也不必多說。

    雖然沒能廝殺一場發(fā)泄心中憤怒，但是收了四人，也算不無小補。

    敘了幾句話，眾人進城。

    看到城中廢墟，衛(wèi)忠手下的嘍啰，盡皆失聲痛哭。

    便是衛(wèi)忠四人也心有戚戚。

    一個嘍啰跪倒在方天定面前，不住磕頭道：“大王，還請給城中鄉(xiāng)親報仇��！”

    方天定扶起他，道：“此去必然打破丹徒縣，全克鎮(zhèn)江府，到時候，所有罪犯一一清算，絕不放過�！�

    “多謝大王！”眾多嘍啰拜道。

    衛(wèi)忠道：“山寨里的嘍啰，大多是延陵本地人，多有親眷故舊在城內(nèi)，是故如此�！�

    方天定表示理解。

    衛(wèi)忠又道：“大王此去，怕是難下丹徒，我有一計，只是躊躇，未知大王可愿一聽。”

    丹徒縣是鎮(zhèn)江府治所，城高壕深不必多說。

    因為收縮防御，鎮(zhèn)江府四縣所有兵丁全部集中在丹徒城內(nèi)。

    細作打聽的明白，城內(nèi)宋軍已經(jīng)超過了三萬。

    各處府庫所藏全部轉(zhuǎn)運進了丹徒，城內(nèi)錢糧、兵甲全都不缺。

    又因為各處大戶大多躲進了丹徒城，他們也都帶了家丁、護衛(wèi)，也湊出四萬多守城隊。

    這些人都是青壯，不乏武力強橫者，且絕對不會投降的，抵抗意志絕對堅定。

    加上大筆賞金，更是士氣高漲。

    想要打下丹徒，全取鎮(zhèn)江府，不經(jīng)歷苦戰(zhàn)是絕對不可能的。

    聽到衛(wèi)忠有辦法，方天定連忙請教。

    衛(wèi)忠道：“因為本鄉(xiāng)本土，我等與延陵官府多有來往，其中延陵縣都尉劉康，更是與我交流甚密，多次招攬與我。

    因為不愿受那些昏官的氣，我等一直虛與委蛇，沒有接受。

    前幾日，劉康又來，親自邀我前往丹徒縣，共抗義軍。

    我只托辭需要收拾家當(dāng)，假意安撫了他。

    如今丹徒難下，我愿率軍混入，以為大軍內(nèi)應(yīng)。”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可有把握，若是賊人奸計，怕是斷送了幾位兄弟�！�

    衛(wèi)忠道：“應(yīng)該是真，賊人懼怕義軍勢大，不擇手段招攬各路豪杰。

    據(jù)我所知，鎮(zhèn)江府內(nèi)各家山寨，盡皆被招攬，我打聽的明白，選擇投效者頗多�！�

    這不奇怪，大多數(shù)賊寇遇到洗白的機會，當(dāng)然不會放過。

    守住鎮(zhèn)江府，投效的賊寇立刻漂白成官身，有積蓄的退役從良，自去快活，沒積蓄的，也可以吃一份軍餉。

    實在不如意的，號衣一脫，重操舊業(yè)便是。

    怎么都不虧。

    方天定又道：“兄弟麾下多有深仇血恨，只怕藏不住心思，暴露了形跡。”

    衛(wèi)忠道：“無妨，手下嘍啰我都熟識，只選那老成穩(wěn)重的帶進去便是，必不出現(xiàn)紕漏。”

    包道乙道：“首長，且讓我與衛(wèi)忠首領(lǐng)走上一遭，再不濟，也要探明城內(nèi)情況。”

    丹徒縣防守森嚴(yán)，細作已經(jīng)失去了聯(lián)絡(luò)，如今城內(nèi)什么情況，大家也是兩眼一抹黑。

    只是顧慮幾人安全，方天定躊躇不決。

    包道乙又道：“茅山本是道家圣地，有一二道士入了伙，也不奇怪。”

    衛(wèi)忠又道：“想那城內(nèi)定然不安，有道士入城，定然有請教者，說不得便能有收獲。”

    權(quán)衡一番，方天定道：“即如此，便拜托幾位兄弟走一遭，只是安全為上。”

    幾人拜道：“兄長放心，必不負重托�！�

    商議妥當(dāng)，衛(wèi)忠點了三百余忠心可靠的嘍啰，連夜趕向丹徒。

    他們必須搶在義軍合圍前混進城，若是大軍合圍，這三百多人塞牙縫都不夠的，再想進城，就顯的假了。

    講真，方天定也不覺得這三百多人能起什么作用，只當(dāng)一步閑棋了。

    左右還是要依靠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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