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虛既然完成了自己的目的,自然也不想在這祭堂找晦氣,轉身就走。
但很顯然,有人不想他就這樣離開這個祭堂,因為在院門口,已經有一個人靜靜的矗立著了。
這個人身體不很健壯,也不怎么好看,臉甚至還有一道刀疤,從額頭沿著鼻梁撕拉下來,讓他看起來有些猙獰,他右肩攏拉著,左手,握著一把帶鞘的長劍,最奪人眼球的,是他的手。
這雙手潔白纖長,指如削蔥根,青蔥玉指,怕是樂女之手也是比不。
他就這樣站在祭堂門口,眼神望著賈虛等人,眼睛里面沒有任何的感情,看著賈虛等人,仿佛是在看一群死人一般。
“你是何人,趕快讓路,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堂口矗立的人樣子實在是可怖,賈虛被那毫無感情的眼睛盯著,心中有些慌亂。
鏘
玉手劍客沒有回答賈虛的話,只是把腰間的長劍拔了出來。
長劍森森,讓祭堂緊張的空氣驟然冷冽了三分。
“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我是洛陽賈氏,與當今皇后都是沾親帶故的,你若是再敢前一步,休怪我傷人無情了!”
賈虛把這句話說完,那劍客還是一言不發,但步伐卻是快了許多,眼神依然冷冽。
賈虛心中一橫,連忙對著身后的奴仆吼道:“給我毆死這個狂徒!”
奴仆們心中自然也有一些懼色,但一想到自己這邊十多個人,對面就一個人,那還怕什么?
沖!
鏘鏘鏘
他們紛紛拔出腰間的環首刀,呀呀叫喊著沖了去,環首刀狠狠的向著那劍客招呼過去。
一個人對十幾個人,但那劍客臉沒有任何懼色,眼睛都未眨一下,直接沖進人堆。
鐺鐺鐺
劍與刀交接,王生甚至把眼睛閉了,就是怕看到那劍客被這些奴仆砍成肉醬。
啊啊啊
痛呼聲不斷,王生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幕,讓王生震驚得嘴巴都張大起來了。
這是.....劍術?
那劍客非但沒有被奴仆的大刀碰到,反而像是一片秋日的落葉一般,在風中飄蕩,但沒有一個人可以觸碰到他。
他的身體在一把又一把森冷的環首刀的縫隙中穿行,手的劍卻已經是舞出了劍花了。
劈、刺、點、撩、崩、截、抹、穿、挑、提、絞、掃!
劍技的起手式在他手玩出了花一般。
噗噗噗
空中綻放出幾朵血花,伴隨著幾聲慘叫以及刀落地的聲音,那劍客穿過了十幾個奴仆的圍攻,直接到祭堂中央。
祭堂中央,站著的人是賈虛,此刻他雙股戰戰,眼珠也因為恐懼而四處亂轉,肥膩的臉不斷滴落著汗水,身的錦衣已經和皮肉粘混在一起了。
而劍客的劍,正架在他的脖頸之了。
“好漢,饒命!”賈虛看到這劍客不在意洛陽賈氏,知道自己再搬出洛陽賈氏也沒有什么用,所以吞咽著口水,直接向劍客求饒了起來。
“子錢家,我林朝最恨的,就是子錢家!”劍客出聲,但話中的森冷之意,卻是讓賈虛心中一陣冰涼。
賈虛感受到利劍接觸到自己皮膚的冰涼刺痛感,像殺豬一般嚎叫起來了。
“饒命,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啊”賈虛想要往后退,但林朝那雙玉手看起來雖然柔弱,但卻是讓賈虛一步都退后不得。
賈虛眼睛中的淚水不要命的灑了出來,轉頭看到王生,連忙用他那殺豬一般的聲音求救。
“賢弟,賢弟救哥哥一命啊,救哥哥一命啊!”
王生已經盡量不讓賈虛看到自己了,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了,既然想躲躲不了,王生干脆也站了出來。
賈虛是洛陽賈氏的人,面前這位叫林朝的劍客不怕這洛陽賈氏,肯定是有所依仗的,但那是他的依仗,不是王生的依仗。
得罪了洛陽賈氏,若是只有王生一個人,還可以遠走高飛,但是家中卻有后娘張氏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小蘿莉囡囡,如何逃命?
王生不敢拿自己的命,和身后家人的命來賭,而且面前這個叫做林朝的人,還不知道他與自己有什么關系呢!
王生整理著腦中的思緒,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對著林朝拱手問道:“這位壯士,請問你與我父親的關系是?”
林朝抬頭望向王生,刀疤臉盡量擠出一點笑靨,但在這張臉微笑,實在是不怎么好看,笑的時候,甚至還有些陰森的恐怖。
“郎君,我只能算是你父摯友,當初受過你父親萌蔭接濟,若是沒有恩人,那也沒有我林朝了,本想當面謝恩,沒想到時隔多年再次拜訪,居然是這個結局。”
林朝語氣有些感傷,但握劍的手卻更穩了。
王生看著賈虛脖頸都開始流淌鮮血了,連忙說道:“既然是故人,請讓我稱您為伯父,伯父,可否借一步說話?”
林朝看了王生一眼,轉頭再瞄了一眼幾乎要嚇死的賈虛,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他將賈虛隨手一拋,收劍入鞘,在諸多奴仆恐懼的眼神中,正大光明的帶著王生走到祭堂門口。
賈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之后,自然是被嚇得半死,在身側奴仆的攙扶之下,才慢慢起身,但眼睛看著林朝那邊,恐懼之色卻是比之前濃重了不知道多少倍。
林朝林朝.....
這不是洛陽殺人劍嗎?
我怎么收個債也能遇到這種兇人?
說起這林朝,可是洛陽有名的游俠兒,懲惡揚善,在他手已經有很多條人命了,但是因為山都縣公的庇護,居然可以在洛陽橫行無阻。
而所謂山都縣公,乃是王愷的爵位,此王愷,正是大名鼎鼎與石崇斗富的王愷,王朗之子,王元姬親弟,因為在宮闈之爭有功,被封山都縣公,食邑有一千八百戶。
此人也算是奇葩,為了炫富,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光明正大窩藏欽犯還不算是其中最離譜的一個。
賈虛心虛無比,他雖然是洛陽賈氏的人,但只是旁支,是遠親,賈氏會因為他一個旁支而去與功臣王愷做對?
顯然不會!
賈虛心中已經有些害怕了,萬一這殺人劍真的殺心大起,那自己死了,也只是死了。
賈虛面帶苦色,心中已經是在想要怎么善后了。
祭堂門口,王生對著林朝躬身行了一禮,發自內心的感謝道:“伯父今日之所作為,侄兒必當終身銘記。”
林朝搖搖頭,看了一眼祭堂內的賈虛,看到他還算老實,這才拉起王生的手,說道:“我欠你父一條命,這點事,不算什么。”
林朝拍了拍王生的肩膀,語氣卻是有些疑惑起來了。
“對了,你家為何欠那子錢家的債,若不是我來,難道你真的要還百金欠債?”
“這欠債條款,應該是父親簽署的,他借錢置辦了一家布帛店,沒想到卻遭了大火,原本我還以為他只向一些親人借款,沒想到還向這賈虛借了款。”
真欠?
林朝眉頭一皺,問道:“他可有夸大數目要你還債?”
王生搖頭,說道:“一月無息,只是他要我一月之內償還五十金,不然就要動粗!”
動粗?
“好膽!”
林朝大吼一聲,卻是讓祭堂里面本來就驚恐交加的賈虛尿都嚇出來了。
鏘
林朝拔劍,看這架勢就是要沖進去手刃了賈虛一般。
“伯父勿怒,所謂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如果我父真的欠他錢財,那么,若是我等此時梟首了他,與那些惡人何異?”
林朝聽完王生的話,也覺得有些道理,但是讓恩人一家陷于水深火熱之中,又不是林朝想要看到的。
“不殺他,難道你還真的還得了百金欠款?”
王生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百金雖多,但若是因此錯殺了人,想必伯父也不愿看到,此地乃是我父靈堂,不適合人死,且他還是洛陽賈氏的人,與宮中那位貴人沾親帶故,即使伯父心中不懼,也得為侄兒家人著想一二。”
林朝聽完王生的話后,點了點頭,他不怕洛陽賈氏,除了他面有王愷撐腰之外,更多的,是他光棍一個人,死了也便死了,無關輕重。
林朝側目看了一眼披麻戴孝的張氏和囡囡,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自己雖然一個人,但恩人家中卻不止一個人,還有女眷,林朝心中有些煩躁,問道:
“那此事要如何處置?”
林朝平時負責殺人,哪里有想太多的事情,對于處理面前的麻煩,林朝也是一竅不通的。
既要不還錢,又不得罪洛陽賈氏,這要怎么搞嘛?
若是只有林朝一個人,自然沒什么事情是一劍解決不了的?
如果一劍解決不了,那么,就再加一劍罷了。
但此事關乎恩人一家性命,因此林朝不知道如何解決,索性就推給王生了。
好不巧,王生也有出面的意思。
之前王生在賈虛面前唯唯諾諾,主要是因為自己底氣不足,身后沒人,底氣不足去向人理論,再有理也無理。
但現在身后有了連賈虛都怕的林朝之后,王生底氣足了許多。
這底氣一足,與賈虛的交涉,也要好說話了不少。
弱國之間無外交,那強國之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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