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長秋宮正殿守門內官從正殿中緩緩走出來。
“啟稟殿下,圣皇后今日不便見客。”
“不便見客?”
司馬遹愣了一下。
“為何不便見客?”
內官輕輕看了司馬遹一眼,笑著說道:“圣皇后還說了,若是殿下等不及了,可以先去謝才人處。”
司馬遹來長秋宮,偶爾還是會轉到謝才人處的。
“這個”
司馬遹心中明顯意動了。
若是見不到皇后,去見見母親也是好事。
司馬遹剛要出聲,在司馬遹身后,張祎卻是輕輕的叫了兩聲。
張祎出聲,司馬遹自然也知道張祎有話要說。
“彥仲,有事?”
張祎上前,先是滿臉帶笑的看著守門內官,行禮說道:“內官,我與太子借一步說話。”
“自然可以。”
雖然說宰相門前七品官。
但是,即便是七品官,也比不上面前的這位啊。
太子
可是儲君啊!
張祎拉著司馬遹的手,朝著正殿門外沒人處走了十來步,確定那內官聽不到他們之間的聲音的時候,張祎才停下腳步來。
“彥仲,有事說事,何必要避人與后呢?”
司馬遹臉上滿是疑惑不解之色。
“家上,祎竊以為此事沒有這般簡單。”
“沒有這般簡單?”
司馬遹愣了一下。
“有什么不簡單的?”
司馬遹擺了擺手,臉上有著不以為然的表情。
“皇后可能在里面私會面首,故此才不便見我罷了。”
張祎臉色黑沉,用警告一般的語氣對著司馬遹說道:“家上慎言,皇后在長秋宮中,向來是母儀天下,儀表堂堂,如何有私會面首之事?”
“這都不是什么秘事了”
當然,這句話司馬遹也只是輕輕的說。
“孤明白,孤明白。”
若是不順著這張祎的意,司馬遹可是知道接下來他會迎接怎樣的話語,怎樣的訓話了。
“家上明白便好,皇后一般都是在這個時間等著殿下請安的,如何會去私會面首?皇后不便見殿下,有兩種可能。”
“兩種可能?”
司馬遹眉頭微皺。
“哪兩種可能?”
司馬遹連忙問道。
“第一個。”
張祎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
“是皇后病了,故此不便見殿下。”
病了?
有這個可能。
“第二呢?”
司馬遹緊接著再問。
“第二個可能,恐怕對殿下來說就有些不善了。”
不善?
司馬遹看著張祎伸出來的兩根手指,連忙說道:“哎,彥仲你這時候還停頓什么,孤都要急死了,你就不能一句話把事情說完?”
張祎也不敢再故作高深了。
“便是長秋宮的那位對殿下懷有疑惑,故此想要考驗家上。”
張祎來長秋宮,時刻保持著警惕。
在內官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下意識便覺得這件事情并不簡單了。
在他細想了一會兒之后,張祎更是發現這背后的危機。
“考驗?”
“如何考驗?”
司馬遹對賈南風是怕極了,現在聽說是考驗,當即變得六神無主起來了。
“很簡單。”
張祎說道:“若家上心中有皇后,自然會問皇后是否生病,若是生病,家上自然是要進去伺候皇后的。”
“若是家上心中無皇后。”
張祎臉色一板,語氣也變得冷峻起來了。
“若家上心中無皇后,恐怕皇后心中也不會有家上,如此的話,家上便要早做打算了。”
“早做打算?”
他一個太子,能做什么打算?
等父皇百年之后,這位置不就是他了的嗎?
司馬遹搖頭。
他還是覺得不要與賈南風為敵為好。
這是司馬遹對賈南風天生的恐懼。
早在司馬遹選妃的時候,司馬遹便想娶賈午之女為妃,以此來與賈南風結盟。
只可惜賈南風不同意,賈午也不同意,故此司馬遹才娶了王衍的女兒王惠風。
在心底里,司馬遹是不想與賈南風為敵的。
當然
這也是司馬遹敗亡的原因。
太子左右衛率,合起來有兩萬人。
兩萬人在洛陽,比洛陽南軍也只少了一半而已。
有這種軍力握在手上,司馬遹最后卻是被賈南風不費一兵一卒的害死。
可見司馬遹確實是一個極度天真的人了。
“彥仲還是教我如何做罷?”
張祎搖了搖頭。
雖然張華讓他來太子宮的時候,是想要他時時勸慰太子不要與中宮作對的。
但是他與司馬遹相處久了之后,他知道,便沒有他,太子也不會與中宮起沖突。
在張祎心中,張祎甚至是想要太子有與中宮魚死網破的決心。
而不是現在毫無主張
這天下雖然承平,然而這皇位,可從來不是和平來的。
這是用千萬百姓用骨血鑄造起來的權力王座。
可惜
此時的太子,還不明白。
呼
張祎輕輕吐了一口氣,說道:“太子若是不想爭斗,不如去問那內官,若是皇后有恙,便請求侍奉其間。”
司馬遹連忙點頭。
“那孤便如此做了。”
司馬遹與張祎朝著長秋宮正殿走去。
“內官,不知皇后為何不便見我,可是生病了?”
內官眼睛閃了閃,笑著說道:“圣皇后身體卻是有恙,不過不是什么大病。”
“既然皇后身體有恙,便讓孤進去侍奉皇后罷。”
內官點了點頭。
他在長秋宮正殿矗立了一會兒,倒是讓張祎與司馬遹大眼瞪小眼。
“內官,若是無事,便讓我等進去?”
守門內官呵呵一笑,輕輕搖頭。
“殿下莫急,且讓奴婢進去詢問圣皇后,再做定奪。”
言罷,守門內官朝著長秋宮正殿走去了。
“這閹黨,真是多事。”
明明可以讓他與司馬遹進去,偏偏還有多事進去詢問一遍。
真的是!
司馬遹倒是有些耐心。
“彥仲莫急,反正也沒什么事情,等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張祎輕輕搖頭。
“這都不是時間的問題,這是面子,是有關太子威嚴的事情”
當然,這句話,張祎最后還是沒有說出來。
內官緩緩的朝著正殿走去。
走在殿中,守門內官的臉色有些憤怒。
“這太子,也忒不會做人了!”
他都在殿前等了這么久,你也不會給我遞一些金塊什么的?
如此看不起我?
我還會給你面子?
原本他自然是可有讓司馬遹進去的,但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他雖然是一個宦官,已經是一個殘廢人了,但即便是一個殘廢,也是不好惹的。
司馬遹要是知道這守門內官的心思,恐怕是要被氣得吐血的。
別說是一塊金塊了,便是十塊金塊,他都給了。
這點小錢,對于他太子宮來說,絕對是九牛一毛的。
別的不說,司馬遹的食邑便有十萬戶。
十萬戶
堪比幾個大郡的人口
錢財對司馬遹來說,可能只是數字而已。
“內官,太子如何說?”
見到太子沒來,賈謐的嘴角微微勾起。
心里暗暗想道:太子啊太子,也不是我賈謐要害你,實在是你太笨了啊!
只是賈謐還沒開心太久,守門內官的話便是說出來了。
“啟稟圣皇后,侍中,太子求見,希望進殿侍奉皇后。”
進殿侍奉?
賈謐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這太子
居然不笨?
不可能啊!
這小子,什么時候這般聰明了?
“哦?”
賈南風也是愣了一下。
難道太子心中有我?
這樣的心思不禁在賈南風心中升起來了。
守門內官很是會察言觀色,不過想到之前司馬遹的不識趣,守門內官眼睛一暗,突然說道:“太子殿下雖然是要進殿侍奉圣皇后,不過是在與張彥仲商量了許久,這才與奴婢說的。”
“嗯?”
賈謐臉上的笑容漸漸恢復,原本黯淡的眼睛里面,隱隱有神光閃爍。
事情,好像有點意思。
賈南風的眉頭也是皺起來。
“你這是什么意思?”
守門內官未說話,賈謐卻是搶先說話了。
“此事難道還不明顯?”
賈謐用滿含深意的話語說道:“太子若是心中有皇后,自然在第一時間便說出他對內官說的話了,如何需要與張祎商議?”
“太子與張祎商議,之后再做出的決斷,說明這不是太子的主意,而是張祎的主意。”
“這個”
賈南風心中也有些疑惑。
見到賈南風此時的表情,賈謐選擇趁熱打鐵。
“既然這太子心中無皇后,圣皇后也該早些做決斷了,乘著太子羽翼未滿,應該早下決心。”
賈南風卻是有自己的想法。
“此事不急。”
賈南風輕輕搖頭。
“而且,現在無法證明太子心中無我。”
無法證明?
賈謐眼珠微轉。
他知道,在這個時候,與其費力說服賈南風,不如擺出一個事實出來,讓皇后徹底死心。
“既然皇后不信,不如再試太子一次。”
“再試一次?”
賈南風臉上明顯有著意動之色。
“如何試?”
“很簡單,皇后只需要裝病,讓太子進來,最后讓他去謝才人處,便可。”
這般?
賈南風愣了一下。
“只是如此?”
賈謐點頭。
“便是如此。”
在最后,賈謐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在后面又加了一句。
“不過只讓太子一人進殿,張祎等人必須留在外面。”
賈南風也明白賈謐的意思。
“那便如此。”
賈南風將目光移到守門內官身上。
后者會意,連忙點頭應道:“奴婢知曉了。”
之后,守門內官緩緩的退出長秋宮主殿。
出了正殿,內官還未說話,司馬遹便趕忙上前了。
“內官,如何?”
“圣皇后允許殿下進殿。”
允許還好。
司馬遹嘴角微勾。
他擺了擺衣角,有些瀟灑的走進長秋宮正殿。
張祎劉卞緊隨其后,想要進殿,不想卻是被守門內官給擋住了。
“圣皇后只許太子殿下進殿,你們兩人,圣皇后可沒允許你們進去。”
“這個”
劉卞與張祎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有愕然之色。
換在平時,他可都是與太子一同進殿的。
怎么今日變成這般了?
張祎明顯感到了今日的不同。
這皇后,難道是要對殿下出手了?
“為何不讓我等進殿?”
張祎質問守門內官,后者抬著頭,都不看張祎一眼。
將質問不成,張祎連忙對著快進大殿的司馬遹吼道:
“家上,進了大殿,便要思緒敏捷一些”
張祎話還沒說完,司馬遹便是踏入正殿門檻,直接從張祎眼前消失了。
“這哎”
張祎輕輕嘆了一口氣,便也就在殿外等候了。
此時
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劉卞看著張祎有些失落的表情,趕忙上前問道:“大夫,莫非殿下進殿有什么兇險不成,有危險?”
張祎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此時自然是沒危險的,但是對于家上來說,卻是最大的危機。”
此時沒有危險,又說什么最大的危機?
劉卞倒是迷惑起來了。
“大夫,你這什么意思啊?!”
“哎”
“說了你也不懂。”
張祎現在心煩著呢,自然沒有心思去理會劉卞。
一個沒心情解釋,一個是聽不懂。
兩個人的心情都不算好。
在長秋宮正殿中,司馬遹很快見到賈南風與賈謐了。
“兒臣拜見母后。”
司馬遹對著賈南風行禮問安。
此時的賈南風躺在床上,頭上蓋著一個毛巾。
一臉痛苦的樣子,像是病的不輕。
“太子起身罷。”
賈南風話語中帶著些虛弱。
“母后,你身子可還好?”
賈南風輕輕點頭。
“不礙事,只是昨日染了風寒罷了。”
風寒?
最近變得愈發寒冷,確實是染上風寒的時節。
“既然母后染上風寒,不如讓兒臣侍奉其間,等母后病好了,兒臣這才回宮。”
賈南風輕輕搖頭。
“小病而已,不礙事,太子日理萬機,如何能夠在長秋宮蹉跎歲月,若是如此,這天下人恐怕都會說本宮的壞話。”
賈謐連忙在一邊說道:“方才御醫已經看過病了,也開了藥方,不用一兩日,這風寒自然會好。”
“小病便好。”
司馬遹輕輕點頭。
“太子,本宮病氣纏身,若是太子在長秋宮呆的久了,恐怕也會染上風寒,你既然給我請過安了,便回宮,或者去看看謝才人。”
“這個”
司馬遹心中有些意動。
“只是母后病重。”
賈謐心中一喜,他看到了司馬遹臉上的意動之色。
賈謐決定做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子日理萬機,皇后母儀天下,自然會體諒的,太子便先回去罷。”
司馬遹腦子一轉,既然這賈謐與皇后都如此說了,他再呆在長秋宮,就有點不合時宜了。
再者說,他也怕染上風寒
風寒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思索一會,司馬遹點了點頭。
“如此,兒臣便回宮了。”
他卻是沒有見到賈南風驟然冷冽的眼神。
感謝滾,老子聽書,別扯犢子的書幣打賞,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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