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不算大,也就三五個小院落,這還包括庫房、馬廄什么的,原本留宿的客房都有了人。哥仨也沒仗著解圍的勢去搶人家誰已經住下的屋子,雖然那些屋子要住的舒服些。隨便找的這屋子空蕩蕩的,沒瞧見炕,連炕渣也沒有,估計早些年該是庫房這類的用處。屋子的每面墻底都鋪著些干草,有新有舊,這該是往來的人們打地鋪用的,有了與人方便己方便的覺悟,就有了新舊層疊的干草。哥仨鋪好被褥,躺下試試,不比炕上差,軟和舒服干燥。
還沒等收拾合適生火做飯,門外就探進一摞腦袋。你說你們看就看吧,學那個鬼鬼祟祟的勁兒,弄的哥仨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們打招呼。
“小哥,別收拾了,我那個院子還有間上房,哥仨住著正合適。”說話的功夫都上手提溜行李了。敢情這是來獻殷勤的。
“別別這兒就挺好,不添麻煩了。”哥仨還真沒遇到過這樣的,也忒熱情了。無論以前跟著師父闖蕩還是自個這次出來,不是玩命逃竄就是賣手藝,連跟著師父也大多是晝夜不分,孤行獨往的。像這樣跟遇著大爺似的攀附勁兒真受不了。
“不麻煩,一點不麻煩。三位小哥這是幫大忙了。就別客氣了。”又一個起哄的。得,看來還非得借坡下驢了,話說有炕誰睡地鋪呀。看小三那趾高氣揚的走路勁兒李錦時都想拍他腦袋。
的確要比哥仨那個院子排場。正房是個三開間的主屋,東西廂房都有,不同角落也搭建著諸如廚房、茅房的低矮屋子,早些年官員留宿的。若不是戰亂,這改朝換代后足夠一家一戶用了,放城里湊合個三五家也行。這邀請哥仨的主差不多算是這群住客里最龐大的隊伍了,七八個人加上車輛、貨物塞的這院子滿滿當當。所謂留給哥仨的上房其實是事主騰開的,三開間主屋兩間都放著貨,事主本來住的給哥仨騰開了,自個去旁邊陪著貨將就去了。可能是保住了自己的貨,這爺們兒倒也沒一點委屈,感覺能把哥仨拉過來是多榮幸的事兒,嘴就沒合攏過,嘚不嘚嘚不嘚的客氣著。說一堆,他都不知道說的有沒有意義,都是過路客,他倒真像主人似的把房子詳細的介紹了。
一會兒功夫,整個驛站的過路客都過來湊熱鬧了。帶酒的、帶菜的,估計剛做好,還熱乎呢,還有帶熟食的。得,晚飯有著落了。有德州的雞,有衡水的酒,路程中能有這飯菜算是豐盛了。一群人扯閑篇,都是見多識廣的,天南海北的胡侃的確長見識。
還真沒浪費,真遇到往濟南的,就是這院子的原主。孫富貴,名字就叫著富貴。年前從濟南送貨到衡水還請著鏢師,自己年前沒做成事兒,鏢師回了。山東韓主席建民團,擴軍,用粗布軍裝糊弄新兵蛋子,結果整個山東的粗布脫了,價格是一天一個樣的往上飆升。正好這次送貨到衡水,掌柜的就讓他能收多少是多少。年跟前都忙乎著過年,布行都沒多少存貨,孫富貴只好捱到年后了。可人家鏢師沒空陪著你在衡水過年,走了。富貴想著就是收足了粗布運到濟南能賺幾個錢還不一定呢,說不定根本不夠鏢師的錢。他能順路搭這單生意,鏢師可不送搭頭。所以最后留著自己陪著幾個伙計,想就這樣回去,覺得就這些粗布也沒人費老勁兒搶,誰知道剛出衡水沒多遠就遇到了。所以對哥仨是萬分感激。再聽說哥仨也朝濟南去,那親熱勁兒就別提了,簡直伺候的不遜于爹娘老子。也不知道他怎樣對待爹娘老子,看他如此做派,熱情勁兒隨著用處大小而變化,還真不敢肯定。連起初邀請哥仨來這院子也未必出于感激。
孫富貴包圓了哥仨的消耗,說一路到濟南不用哥仨花一毫,只需要哥仨跟他們搭伙就行,連兩桿火噴子都交給了李錦時和馮錦飛。雖然嘴里一直哥仨哥仨的,在他眼里趙錦成那就是個累贅,一切都出于需要。
李錦時拉栓試了試火噴子,開了一槍,搖搖頭又遞回去了。然后從行李中摸摸索索半天,掏出兩把王八盒子。這可是關東軍的制式武器,被褥里還縫著五把呢,就備著兩把以防萬一。就是子彈不多了,都讓哥仨耍了。既然讓人家管了消耗,自己也得拿出點行道來震震。這不,熱情勁兒再次上升了,都有了奴才見爺的味道。
第二天,南上的往北,北下的往南,整個驛站再次騰空迎接今晚的住客。而李錦時哥仨也隨著孫富貴的商隊,拖拖拉拉的十來輛車奔濟南而去。
哥仨也沒有蠢到給孫富貴賣命,李錦時和馮錦飛替換著休息,輪換著看守,雖不專業也沒辱沒混吃混喝的花銷。可能是韓主席真的缺兵缺的厲害,連流竄的土匪也收編了,也可能土匪覺得當**要比土匪有前途都去當兵了。反正一路上沒哥仨什么事兒,就混吃混喝了。若不是有那么一晚露營,似乎、好像、感覺有一批人圍了車隊,然后李錦時放了一槍,然后沒被搶。孫富貴估計能后悔死,白白養了三個小崽子十幾天。
做生意不像哥仨那樣悠閑,后面這段路程要比哥仨的前半程快多了。這不,眼看就到濟南了。
“三位小哥,多謝一路相助,不耽誤小哥財,咱就此別過。”隨著孫富貴這不帶情感的道別,哥仨蒙了。這還沒到濟南呢,這就趕人了。任由伙計們收拾整理,哥仨也真不好意思對一個鍋勺混過的人火。
得,回不見了您嘞!
“大哥,這孫子好像有什么隱瞞,剛才說話時的樣子好像等著看好戲。”
“是有點不對勁。沒惹人呀,這才剛來這地兒。不管了,做好準備。不惹人咱也不怕。大不了再跑唄。”李錦時雖忐忑也得給兄弟們鼓勁兒。
麻煩來了。
剛過護城河到城門口,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往里進,也沒見盤查,就是所有進城的就哥仨三個后生。這看出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有個肩上挎著槍的過來抓李錦時肩膀。李錦時自然的反應,反手抓住腳下一個順勾,這孫子就摔一邊了。“嘩啦啦”這下惹麻煩了。這得有十幾條槍拉栓了,都瞄準哥仨。
李錦時和馮錦飛對視,都看出來不好弄。逃時能逃了,免不了受傷,行李就別想了,就連師父交給的挑凳也留不住。錦飛和錦成倒沒想挑凳,他倆還不知道。可李錦時明白呀,那是師父就給哥仨的家當。先保命吧,給錦成丟個眼色,告訴他隨時逃。然后跟錦飛都擺開架勢,能不能干過不能丟架勢。
“咦等等。”這時候城門口旁邊的椅子上那人走過來了,喝住了動槍的兵,看來是領頭的。
“兄弟,在幫還是在門?”
李錦時一時沒反應。哦,這是盤道。還沒到借師父名頭的時候,再說也不能借師父名頭,誰知道當初師父在這是不是惹了人。
“不懂你說什么。”李錦時挺堅決,可稍微細心的人就看出他有過一瞬間的停頓,像是考慮了。
對面來人也沒有再問,雙肘夾腰間,掌心向內,拇指捏掌心,然后雙手剩下的四指分別對著點了一遍,又眼花繚亂的繞了個花,最后左手拇指翹起,點了三下。
這是外八門盤道的手法。哥仨都會,小三還是這段時間李錦時教會的。外八門雖然不統屬,也沒有青洪幫的切口,但為了避免各門爭端,就有了盤道的手法。李錦時和馮錦飛對視一眼,兩人紛紛雙肘夾腰,也如來人一樣做動作,就是繞的花不一樣,最后卻是食指單伸做了三次屈伸。
“行了,行了。這是我兄弟。都散了散了。”來人讓李錦時把馬車趕一邊,拉著哥仨坐城門邊上。
“你怎么會我千門的小擺?”
聽師父說過這門手藝叫小擺,意思是擺脫,跟小擒拿手對著來的。李錦時明白是手法讓人認出來了。
“師父教的,好像聽師父說是在洛陽學的。”
“你師父是李景華師叔?”
李錦時哥仨全愣了。怎么可能?沒聽說師父有師兄弟呀。呆的看著這人,等解釋呢。幸好都是有經歷的人,否則早喊叫了。就是說這些話也都是壓著嗓子。
“我千門火將不傳之術,唯一的一次就是傳給李景華了。是上一輩的火將傳的。也還好是傳了,否則這門手藝就失傳了。先不說這個了。兄弟,你們這是走活兒?”
“不是,師父不讓入行。北邊亂,跑過來躲亂來了。剛才是”
“聽哥哥的,一會兒登記個名字。在那混不是混,在山東混兵糧比其他好混。除非你能唱戲。再說,若不當兵就是老哥我也沒用。”這人頓了頓繼續說“韓棒槌抓丁都抓瘋了,地里都快沒后生了。甭說從外地來的。”
李錦時低頭想了想,估計逃不脫了。“我一人吃兵糧,兩個弟弟不行。”
李錦時本想還說:不行就一拍兩散!結果沒等他說完,這人就拍著胸部說“沒問題,老二找個活兒干,老三去上學,在濟南是能上學的,學堂多了。”
“大哥”馮錦飛和趙錦成還想說,被李錦時伸手制止了。
“我說,哥仨干嘛呢?又不是生死離別。進城后弄個院子,一起住。吃兵糧又不是不讓回家。這不是出家。婆娘!”
李錦時在旁邊的桌子上寫了性命、年齡、祖籍。完事兒。這就成**了?李錦時覺得這也太隨便了,這要是想混進去圖謀不軌的,有多少能混多少。看看跟人打招呼的那人,想了想估計他擔保了吧。然后那人跟周圍打了個招呼,然后就陪著哥仨進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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