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著狗,在濱海步道上面漫步,張睿明心情放松了一些,彤紅的海霞從海線延伸過來,與金黃的沙灘連成一線,夕陽、海灘、白沙,這一切都美不勝收。想起自己在這邊已經住了有幾年了,卻很少注意身邊有這樣的美景,張睿明不禁感慨自己平時陪伴家人的時間太少太少,有再多美景,都沒時間去體會。
“饅頭”在前面左嗅嗅右嗅嗅,倒顯得比張睿明更熟悉這條濱江步道,一路與其說是張睿明在遛“饅頭”,倒不如說“饅頭”帶著張睿明逛自己的地盤。
本來正放松的漫游在美景之中,“饅頭”卻仿佛受到什么驚嚇一般,突然朝著旁邊的灌木叢狂叫起來,張睿明趕緊拉扯牽繩,想安撫自己家一貫溫順的柯基犬,還沒來得及出聲,一只巨大的黑影猛的從灌木叢里撲出來,張睿明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什么東西?小牛?狼?
張睿明定睛一看,一只巨型獒犬突然從草叢中沖出來,直撲張睿明面前而來,這只獒犬直有半人來高,全身漆黑,跑起來,直如一頭小牛一般,它脖子上又沒有牽繩,張睿明心里一慌,一把拉過“饅頭”就要準備躲閃。
那獒犬直沖張睿明面門,那頭直比張睿明還大,站立起來估計比成年人還高,雖然沖過來時不叫不吼的,但它的體態明顯是要撲人的。
張家的柯基犬“饅頭”,此時早就被嚇破膽了,一雙柯基獨有的兔子耳朵耷拉著,“哎嗚哎嗚”的嗚咽著,死命往張睿明身后躲,牽繩扯得筆直,慫樣盡顯。
張睿明此時也全身緊繃,跑是肯定跑不贏了,他準備等這巨犬靠近時,一腳狠狠踢上去。
就在那獒犬即將撲到張睿明身上時,一聲急促的口令從不遠處響起。
“卡比,回來!”
那只叫做卡比的巨型獒犬,這時身形急轉,前爪變向,后爪踏地,在張睿明面前劃了一道弧線,一個騰躍回到他主人身前去了。
雖然虛驚一場,張睿明此時后背卻已被冷汗濕透,剛剛那危險的一幕,簡直是兇險萬分,張睿明仔細看了看那只犬,是津港稀有的紐波利頓獒犬,這樣的大型犬,一旦咬住獵物,沒有命令那是絕對不會松開的。
沒想到在自己的小區里面,居然碰到直立起來比自己還高的巨犬,主人還不用牽繩牽住,張睿明心驚過后,就是一陣憤怒。這人簡直是太沒有公德心了,顯然是同住在這個別墅區的鄰居,平時住在這的一般都是非富即貴,素質也還可以,鄰里之間一般很少紅臉,但今天遇到這樣的人,這樣放任大型犬在小區內游蕩,要是真撲到小孩孕婦那可怎么辦?!
張睿明決定不管鄰里關系如何,一定要好好提醒這人一下。
牽著狗的是一個看起來才2多歲的小伙子,這人胖乎乎,穿著一件上面寫著“全員惡人”的文化恤,看起來是一臉橫肉的普通宅男樣子。對他的狗之前那一幕舉動,這人沒看見一樣,滿不在乎的往前面走著他自己的路。一點都沒有向張睿明道歉的意思。
“饅頭”一臉慫樣,趴在地上不肯過去,張睿明一把把它抄起抱在肩上,從后面快步跟上去。
“先生,先生,這是你的狗嗎?”
“嗯,怎么了?”那胖子看起來沒有一點想要道歉的樣子。
“你就這樣帶著這么大的狗在小區里面散步?遛狗連繩子都不牽?”張睿明看他那不理不睬的樣子,語氣微微有點加重。
“我自己的狗,怎么了?我想上繩就上繩啊,關你什么事了?”那肥仔還是一臉無所謂的神情。
張睿明有點來火:“你這樣是不是有點沒素質啊?這小區里面還有不少的小孩、孕婦,如果出現剛剛那樣的情況,萬一咬到人了,你擔的起責任嗎?”
“現在有孕婦、小孩在嗎?你是不是有點太多管閑事了?怎么?我狗剛剛咬到你了?你怎么連只狗都怕?”這胖子連著幾個反問過來,態度頗為囂張,連帶他那只紐波利頓獒犬此時也對著張睿明和“饅頭”瓷牙咧嘴,低吼低伏,一副作勢就要攻擊的樣子。
張睿明見這人不講理,他懶得和他廢話,拿出手機撥打物業保安的電話,同時攔住這人不讓他走,沒幾分鐘,兩名帶著對講機穿著紅色制服的保安就跑了過來。
張睿明和他們講了一下這里的情況,講的時候,強調了一下小區的規章制度,像這樣的大型犬按道理,是不能出現在這個別墅區的,張睿明簡單講了一遍,講的時候,那獒犬主人抱手站在一旁,依舊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兩個保安的態度很好,在張睿明講話時,不住點頭,等張睿明講完,那保安回頭看了一眼那肥宅,“先生,你這個確實不符合我們小區規定,請你配合我們”
這名保安正要教育那肥宅,但另外一個保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把他拉到一旁。
兩名保安在旁邊竊竊私語了一番,過了一下,兩人走過來,對那肥宅換上一副笑臉,溫和說道:“王先生,這里我們來吧,請您下次還是注意帶下牽繩,好么?”
那姓王的胖子,瞥了一眼張睿明,冷哼一聲,就吹著口哨,帶著他那條巨犬大搖大擺的走了。
“喂!你先別走!”
張睿明原本準備叫住那王胖子,卻被兩名保安笑著攔住。
“這是什么情況!?你們要給我一個解釋!”張睿明一直對這高檔小區的物業還比較滿意,沒想到,今天這些人居然明目張膽的偏袒一方業主,還置小區的規章制度于不顧。
“你們這是干什么?為什么不管他,反而還攔住我?”
“張先生,是這樣,我們這是為你好,剛剛那位王先生是廣恒集團的大公子,你也知道廣恒集團是我國5強里排前的大公司,這個王先生,他為人一直有點那個我們也不好怎么勸他,他的事跡您應該都聽過,上都有相關的一些報道,我們這也是為您好啊,像這樣一個人,如果真因為這點小事,就和他爭執起來,我們怕事情鬧大,影響張先生您自己的生活與工作啊。”
原來這胖子就是廣恒集團的大公子,難怪這樣飛揚跋扈,這廣恒集團在全國都是排名靠前的大房企,其大公子居然就是前面那胖子。張睿明知道他家里是津港數一數二的大富豪,這個胖子在絡上也非常出名。當然都是臭名,幾年前他就因為遇到臨檢,不停車,酒駕沖卡,拖傷了現場交警,還導致交警殘疾的事上過一次津港新聞社會頻道。后面這胖子靠家里的資源與金錢,很快就出來了,讓人憤慨的是,這胖子出來后居然還不知悔改,還找到那交警醫院去,又把病床上的執勤交警打了一頓,這下惹惱了津港市局的領導,馬上就把這王胖子給抓起來,雖然他家里動用各種辦法,后面不知道搞沒搞成,反正最后是給了一個緩刑,也算是其家族恐怖能量的一個體現。
沒想到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王麒麟原來就長這樣,張睿明今天可是長見識了。
像這樣的事,這王胖子還有很多很多,可以說在津港是名聲數一數二的執绔子弟了,至于些睡女星,鬧市飆車等等,不一枚舉,像今天這樣溜個大型犬,不帶牽繩,那簡直根本算什么事
而且這人飛揚跋扈,還眥睚必報,是個非常惡心,恐怖的人。
見張睿明一下沒說話,這兩個保安趕緊借勢勸道:“是吧,張先生,這個人很麻煩的,您反正也沒受傷,也沒什么損失,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沒必要和這種人一般見識,到時,弄的自己不開心,還怕這種人動用手段報復。”
見兩名保安態度真誠,不住的賠禮道歉,仿佛之前犯錯的是他們兩似的,張睿明心里一軟,火氣也消了許多。
“不是我怎么樣,只是我們小區不是有這個規章制度嘛”
“張先生,感謝張先生,真的沒必要,都是一個小區的,沒必要這么上綱上線,忍一下算了,世上哪能每件事都稱心如意呢。是吧,過好自己就不錯了,這些事情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張睿明心里聽的有些壓抑,是啊,自己法律人的職業病又犯了,喜歡和人鉆牛角尖。工作上也是,一直以來,滿腔的正義感與使命感,一心想把津港的公益訴訟搞出名堂來,從第一個案子開始,就弄的自己被停職調查,去了省檢又被趕下來,最后現在,連和自己父親都鬧翻了,整個一費力不討好的結局。
張睿明心里越想越懊糟,他擺擺手,讓那兩名保安走了,這事他確實不想管了,隨他去吧,這世上不平事何其多,我只有這一己之身,又何必自尋煩惱呢。還不如早答應王英雄和父親的謀劃,靠著蒲市長的推薦,早早跳離檢察院這個火坑,何必去做那燃燒自己,照亮他人的傻瓜呢。
他坐在一旁的長凳上,慢慢的審視自身這一年多來的失敗之處。
自己這是何苦,總是這樣嫉惡如仇又能怎樣?能力再強又能怎樣?張睿明想起6斌特意帶自己欣賞的那副梅石溪鳧圖,自己就想那春開后的寒梅,整個就是一個詞“不合時宜”!
什么叫“合時宜?”什么叫“不合時宜?”張睿明其實一直很清楚,他本就是心思聰慧,又善于學習,奮力刻苦的人,官場這些道道,他其實也很清楚,無非是站隊排位,因勢利導幾個字而已,比如南江集團案,如果自己當時不是一心想著為王援朝那些受骨痛病折磨的窮苦百姓出頭,隨著井才良一查到底。而是按張圣杰的意思,慢慢來處理事件,想方設法避責,降低影響,那估計現在自己還在省檢里面。
張睿明心里不爽,他并不是不會去做一名利己主義者,而是不屑于去做,多年的檢察官生涯,已經將職業信仰凌駕于自身的得失榮辱,這在生物學家達爾文看來,他就是一名典型的“利他主義者”。
利他主義者是相對于利己主義者的反義詞,這是人類進化過程中的一個自然選擇的結果,因為,有利他天性的生物更有可能使它們的物種留存下來,比如像非洲草原上的母角馬,在族群遷徙過程中,它如果看到一群鬣狗或者其他的食肉動物接近它的孩子時,它就會假裝年老力衰和受傷,一瘸一拐地脫離角馬群,好橡腿骨折斷了一樣。這樣,像鬣狗這樣的追獵者就會跟蹤它,希望進行一次比較輕松的捕食。一旦母角馬將敵人引到遷徙族群的幾百米之外,它就會突然一下加奔走,母角馬的策略常常成功。偶爾也會失敗,失敗的話就會被敵人吃掉,它雖然犧牲了自己,卻保護了它的種群,提升小角馬在遷徙途中的存活幾率,使小角馬有可能活到成年,繁殖后代,保證族群的延續。
而人類歷史上也有許多這樣的例子。一個家庭、國家或民族之所以能夠流傳下來,是因為其中極少數的利他主義者獻出了自己的一切,奉獻族群,甚至是犧牲生命。因此,許多社會學家都認為,利他行為是一種遺傳機制。
張睿明就是這樣的一個利他主義者,他希望能夠以自身行動改變津港,哪怕是一點微不足道的改變。
但在現實的磨礪下,他的這點小理想已經磨滅的快消失殆盡了,今天只是想勸別人遛狗時給大型犬套上牽繩,而這點小事,自己都做不到。一股強烈的挫敗感縈繞在他的心頭。
張睿明默然起身,拉緊“饅頭”的牽繩,慢慢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張睿明心情依然沒有扭轉,隨便的吃過晚飯,他回到書房邊看書邊等妻子下班,這段時間,張擎蒼一直在外面忙生意,幾乎連著一周都住在酒店套房里,一方面確實是工作需要,一方面也是對張睿明顯示自己強硬冷漠的態度。
張睿明翻開了幾本書,難得有個休息的晚上,卻怎么也看不進去,他心里有事,一直想著是怎么與妻子溝通,看看安永瑞華會計事務所到底與津藥化工之間的關系已經到了哪一步了。
可是妻子直到晚上1點多還沒有回來,張睿明打電話過去,不是忙音,就沒人接,他知道以往妻子一到年底盤點時就會這樣,她的工作性質決定了忙的時候什么也顧不上,可張睿明還是心里有點點的不舒服。
期間張母進來過一次,嘮叨了幾句,就被張睿明以看書為由請出去了,他手上翻過了幾本書,沒有一本看的進去,他站起身,看手表,都已經接近11點了。他心里不安,收起書本,起身拿車鑰匙,就要去妻子單位看一看。
也好,直接去他們事務所找那個羅齋,說不定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白色的奧迪在津港的奢靡夜晚中,不算什么特別亮眼的好車,這時已經是11點多了,最繁華的津港大道上還是車流不息,平均要十多分鐘才能過一個紅綠燈。
堵在車流中的張睿明,有點懊悔自己過激的舉動,自己招呼都沒和妻子打,就這樣貿貿然沖過去找她,會不會影響她工作?萬一中間錯過了撲個空怎么辦?
而且,上次還因為羅齋的事,和妻子吵過架,今天突然過去,會不會讓她以為自己是來搞“突然襲擊”的?
綠燈一亮,張睿明無暇細想,隨著車流往前駛去。七拐八拐,好不容易來到了妻子工作的事務所的大廈下,張睿明開車從下面經過時,他就抬頭往上看,安永瑞華會計事務所所在的17樓此時燈光通明,應該還有人在工作。
停好車,張睿明坐電梯上去,到了17樓,才現,燈光雖然開著,卻只有幾個人在加班,也沒看見唐詩的身影。
“您好,請問你找哪位?”一位加班中的姑娘見突然來了一名陌生人,上前問道。
“你還,我想問下,我唐詩她下班沒有?我是她丈夫,她還沒回家,電話也打不通還。”
“哦,唐姐啊,她之前就下班了啊,但是今天他們組好像有聚餐,可能之后集體活動去了吧”
這時,旁邊一個男職員,打斷那女孩的話道:“嗨,你難道不知道,唐姐她們組今天“p11s”,羅所長帶著她們出去嗨去了好么,他們應該去山水華泉泡溫泉去了吧。”
“好,感謝二位。”
張睿明聽到這,趕緊按電梯下樓,往山水華泉駛去,
山水華泉是津港一個度假酒店,在津港西北部靠近周山山脈那塊,那邊號稱有津港最好的天然溫泉,現在是初春季節,氣溫還未升高,泡溫泉倒是一般團建的不錯去處。
團建、聚會都可以理解,但是一天不給電話就有點過分了,張睿明在心里按下不悅,一路往山水華泉趕去,到了酒店時,都已經是凌晨12點多了,他把車直接開到酒店大門,還未等侍應過來開門,他就直接下車,往里面走去。
可剛邁出兩步,張睿明就走不動了,他怔在原地,在初春的寒風中,他看見妻子唐詩,正被一個高大英俊男人貼心的披上呢子大衣,兩人有說有笑的正從大門中出來。
那人正是妻子的前男友、現在的上司羅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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