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疑問解開了,張睿明心里總算輕松一些,組織果然不會放棄自己!他自上次案子中因為調查破案的理念不同,與陸斌所產生的隔閡,此時也消淡了一些。
他向眼前的檢察長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畢竟經歷過生死關頭之后,他更能體會眼前陸斌以及檢察院對他的幫助與保護,其余的事先不講,光是這份恩情,他已經難以為報。
“感謝組織!感謝陸檢!”
面對眼前這個桀驁難馴的愛將,現在態度是少有的恭敬,陸斌也是展眉笑道:“哪有今天你是功臣,這次行動,一方面保護了你,一方面也抓獲了一批妄圖打擊報復我們檢察干警的嚴重違法犯罪,但最重要的是挽救了你的危局!這才是最值得高興的!”
說到這,陸斌神色又嚴肅起來:“這些人也太過猖狂了,在境外對你威逼拘禁,我們還沒向他們追究,現在回到津港之后,這些人居然還敢動手!?這是完全沒有將我們司法機關放在眼里!這是在當眾挑釁我們的公權機關我在這向你保證,這次對你的蓄意傷害與圍攻行為,我們一定會予以最嚴正的查處,一定要追究到底,將這群違法犯罪分子,連同他們背后的策劃者,一打盡!務必給你一個交代!而且你放心,現在開始,每天都將派遣干警,24小時守在你的床頭,確保睿明你不會被再次傷害這樣的安排,你看怎么樣?還有什么要求,現在你盡管對組織提,只要在合理范圍內,我們市檢黨委都會著重考慮。”
面對陸斌義正言辭的態度與幾項關心關愛的措施,張睿明心頭也感到一陣暖意,連旁邊病床的吳正此時也連連稱是,確實,當自己手下受到攻擊傷害時,第一時間給予嚴正的回擊立場,這才是一個單位領導應有的態度。
“那這樣的話,我先感謝陸檢你了,我也沒什么要求陸檢,我就想問一句現在這些攻擊我的暴徒,身份查實沒有?還有那輛撞擊我的貨車司機,那可是沖著要我命去的啊,希望組織能夠早日調查清楚,我今天才剛回津港,居然就噴到這種事,這確實讓我對自己的事業,與人身安全感到擔憂。”
張睿明這個疑慮合情合理,畢竟今天才剛回到津港,馬上就被安排了這樣策劃嚴密的打擊行動,換了任何一人來,以后出門都怕是提心吊膽,睡不著覺。
陸斌沒有急著回答,他先往津港市公安局負責這起案件的刑偵副大隊長打了一個電話,當著張睿明的面,把手機調成免提模式,讓張睿明和吳正都能聽到現在的調查進展。
“是這樣啊,今天在現場,總共抓獲了8名打手,還有一名貨車駕駛員,有幾名打手趁亂逃離了,但是沒有關系,只要等對這批打手的身份進行確認,我們將馬上采取追逃措施目前都還在問話調查中,暫時還不能確定對方的企圖和目的,但根據現有的調查結果來看,這明顯是一次有預謀,有目的打擊報復行為,這是一起非常復雜的案子,我認為”
見電話那頭的這位副大隊長一直沒抓住主要問題,也為了在手下面前體現自己的態度,陸斌這邊當著張睿明和吳正的面,對著話筒發火道:“王大,我不需要聽這些保證的話!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公平正義!現在是什么情況!?當街圍攻堵截我們檢察院的檢察官!明明知道是我們檢察官,還動手!?還駕車撞擊?這是要我們市檢檢察官的命啊!這是性質相當惡劣的,有明確目標的,打擊報復司法人員的重大刑事犯罪!這可不是一般的案子啊!王大,我在這里代表我們津港市檢察院,要求你們公安機關必須從嚴、從快、全力偵破此案!具體的要求,我還要向你們市局局長去專門溝通!包括津港市市委張市長那邊,我也會盡快匯報!密切聯系!總之,我必須要給我們市檢的檢察干警們,討回一個公道!希望你們能夠明白其中的重要性!”
陸斌這番話簡直是咬著上下槽牙說出來的,怒氣沖天,語氣嚴厲,完全不顧電話那頭津港市公安局這位副大隊長的臉面,仿佛訓自己檢察院的手下一般,劈頭就是一番教訓,這讓對方一下沒了聲音,張睿明都能想到此時電話對面那位王大隊長的心里活動老子又不是你的手下,又不是打我們公安的人,你憑什么在這叼人?
在沉默了幾秒鐘后,張睿明都擔心那邊是不是已經掛了電話,這時,只聽一個明顯帶著情緒的低沉聲音傳來,“嗯,好,我明白了,我們市局會全力偵破此案,陸檢放心”
看來陸斌這次訓人的目標還是沒選錯,這位王大隊長,畢竟比陸斌低了幾個級別,再加上這位檢察長動不動就搬出張圣杰這尊大佛出來,讓他不敢反口,只能用語氣的低沉,體現自己的不爽。
“好,有勞了。”見目的達到,陸斌就準備掛斷電話,那邊王大這時卻提到了一個疑點,
“那幾個打手的身份應該好查,但至于那名貨車駕駛員目前根據初次試紙的結果來看,這個家伙在撞上你們檢察人員的車輛時,應該是酒駕狀態”
“酒駕?”
張睿明聽到這兩個字,心里涌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以他的經驗來說,這個大車司機在撞上自己之前,故意陷入了酒駕的狀態中,這點來看。應該想以酒駕的鑒定結果,然后以事發當時無行為控制能力來躲避故意殺人的罪名,就算故意殺人的動機并不是酒駕這點理由就能抹去的,但起碼,在之后的法庭上,可以以當時無行為能力,對行為動機上做點功夫。
不管怎樣,看來這次對方對自己動手,還真是存了殺心的!
他心里一陣后怕,在陸斌掛完電話后,急診科病房里的幾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張睿明突然低頭看了看被裹成粽子一樣的上半身,嘆了口氣。
“陸檢”
可張睿明還沒開口,陸斌擺了擺手,他知道自己這個愛徒想說什么,他望著眼前病床上的這楞小子,“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不就是這個案子的事嘛,我先前和你約定的那個時間作廢,你也不要提那什么30天的事了,你放心,你這次受傷后,安心養傷,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我在市檢一天,市檢就一直有你的位置,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向我提。”
“意思你不會調我去寧麗縣了?”
陸斌含笑點了點頭。
這突然而來的幸福,卻沒有讓張睿明開心太久,等到了現在這實實在在確定留在市檢的決定后,他甚至都沒有預想中的那么興奮,仿佛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似的,因為在此時,在眼前案情的波譎云詭中,在泉建集團這個龐大的陰影下,張睿明的心里,他個人的前途榮辱,已經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了。
“陸檢,我其實還是想向你匯報這次針對泉建的公益訴訟調查情況這次我先是在東江的一個泉建窩點臥底調查,然后,我又在”
陸斌聽了一下,就打斷了張睿明的陳述,反問:“不講這些,你這次行程有沒有拿到什么實實在在的全局性的證據?”
張睿明苦笑一下,“中間幾次都差點拿到他們的代理商合同,什么載明了他們的分級模式,也差點拿到他們的保健品樣品”
“不是,我只是想問你拿到證據沒有?”
張睿明只能苦澀的搖了搖頭。
連帶先前的采訪以前,陸斌在張睿明床頭呆了近半個小時,此時也算是體現了“對受傷檢察干警的關心慰問,彰顯了從優待檢的精神”
在陸斌向趕過來的醫院副院長和當值的醫生交代了幾句后,他又和張睿明握了握手,意思是準備告別。
張睿明臉色卻仿佛有些難言之處,有一個疑問浮上心頭,之前因為現場的一片混亂,張睿明也沒時間靜下心來,現在他躺在病床上,有時間反復回想剛才那逼命的一幕,越是回想先前場景,這個疑問就越發明晰,此時面對陸斌,他猶豫一番,還是選擇不合時宜的問了起來。
“陸檢,我有個問題,不知道現在問合不合適?”
陸斌略一怔神,點頭道:“當然,你今天是功臣,犧牲太多了,你問吧。”
“今天這事你剛剛在現場說是得到情報,當時我還沒想太多,可是你不應該清楚我號碼嗎?那為什么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你先不給我警示,而是最后關頭才突然出現?”
陸斌聽到這個這里,知道這個問題在張睿明心里已經憋了許久,他都猜到了張睿明會擔心適不適合問出,問出來后會不會讓自己心生間隙?他原本以為張睿明不好問,但沒想到,自己這心直口快的愛將,還真問了出來。
可他沒有立刻向張睿明回答,而是抬頭沉思了半響。
陸斌在糾結。
他原本可以隨便扯兩個理由,就將此事輕輕掩過去,但此時他改變了主意。
“睿明,你覺得我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聽到陸斌這樣的回答,張睿明心里知道這是眼前這位檢察長,在以反問來表明其強硬的立場。
這個反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你張睿明難道信不過我這個檢察長?你覺得我會害你?你怎么能這樣懷疑我!?
一般來說,聰明人在自己的上頭ss如此口氣的回答自己的質問時,一般都會主動閉嘴,或者趕緊拍自己領導幾句馬屁,不要讓場面尷尬生硬。可張睿明雖然也是一個聰明人,但他還是一個有立場的聰明人。
“陸檢,你當然是一名優秀的領導,也是一位體恤下屬、關愛干警的優秀檢察長”
原本這樣說已經到位了,可張睿明話鋒一轉,不依不饒的繼續問道:“但是我還是想知道,為何今天這場抓捕,讓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被蒙在鼓中的誘餌,讓我不由的猜想”
“夠了!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說我是故意讓你受傷的?還是想說我置你的安危于之不顧?我在現場就告訴你了,如果不是因為你突然的轉移路線,今天是不會發生這樣的險情的當然,我不是怪你,只是想說明一點:我們一直是以你的生命安全作為最優先考量,你這點不用亂想,我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將我手下的檢察干警的安危置之不顧的”
陸斌這番話,開頭語氣嚴厲,充滿了被懷疑后的惱怒與憤慨,倒最后幾句時,卻又體現了對張睿明的拳拳關愛之情,他知道今天這場行動,從結果上來看,其實失敗了的,畢竟讓保護對象受到了傷害沖擊,但他的姜辣性子,又不可能拉下臉來向張睿明道歉。
兩人只能僵在這里,在半響的沉默過后,張睿明深吸一口氣,然后正色說道:“好吧,先不說這個,陸檢察長,我在這向你請求,我明后天就想出院,然后正式開始對泉建集團公益訴訟案的全面調查!”
“不行。”
沒想到陸斌的回答如此干脆嚴厲,遠超過張睿明的預想。
“為什么?陸檢,等我出院后,我就向你正式提交一份關于此案的調查報告,到時你就會明白這起案子有多么重大的現實意義,有多么急切的急迫性而且,這也將是我們南州省的第一起食藥領域的公益訴訟,甚至是全國案值、案情最為重大的一起食藥領域的公益訴訟!這次的案子如果能辦下來,肯定能載入我們共和國的法制史!而且這次我的受傷,很可能也是因為泉建集團的打擊報復,從這點的角度考慮,也應該”
“我說了不行。”
張睿明說了這么多,結果還是不行,這怎么能讓他咽下這口氣來,頓時,他那倔性子就涌了上來,直直的頂撞陸斌道:“怎么會不行!?你剛剛才說過,只要在合理范圍內,我的請求你都會著重考慮的!而且,這完全不是為了我個人的前途事業,也不是為了替我報仇,我想推動這個案子,這也是完全站在公益的角度考慮的!你是還沒看到當前辦這起案子的緊迫性與現實意義,等你看到我的調查報告后,你就會”
張睿明還想拉住陸斌,讓他同意正式推動泉建集團案的調查工作,這時陸斌卻直接一擺手,轉身就往門外走去,完全不顧張睿明的請求。
張睿明逼于無奈,他決定從最后一步出發,“陸檢,你現在的態度已經完全讓我失望了!如果你執意不肯的話,我將盡自身的全部力量,獨自繼續調查泉建集團,一定要讓這起公益訴訟走上正確軌道!我我我現在就出院!”
他一邊說,一邊強撐著站起身來,手上的醫療膠布一撕,身上的紗布一扯,完全一副要拼死一戰的架勢。果然,張睿明這不要命的態度,讓陸斌不得不轉過身來,正視自己手下這熱血心腸的公訴先鋒。
“你別熱血燒昏了腦袋!你自己想想現在是什么情況!?你手上有證據嗎?你手上有足夠的證人嗎?而且,人家泉建是什么公司?全國前三的醫藥保健品巨頭,你有什么?一條命!?你這條命今天都差點沒了!”
也許是陸斌最后這句話刺激到了張睿明,也許是今天晚上那場驚心動魄的險境讓他感到害怕,總之,在陸斌指著他,吼出這段話后,張睿明身上破釜沉舟的氣勢煙消云散,默默的低頭坐下,半天不吐一言。
可能是覺得自己說的有些過了,陸斌此時又溫言安撫道:“好了,你先安心養病,什么都不要說,什么都不要想,我自然有我的安排,如果有需要,我會提前讓你出院,在此之前,你先把你那性子收一收,好好替你妻女想一想好了,也說了這么多了,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等一下”
陸斌回過頭來,看這小子又想說什么。
“陸檢,我只有最后一個請求”
“你說。”
“我希望我今天受傷的事,你不要告訴我的家人,我不想再讓我的家庭因為我的工作而陷入恐怖之中了,我已經虧欠這個家庭太多了”
姜桂之性,鐵骨錚錚的老檢察長,這位經歷過無數風雨的老人,一晚上來,始終未曾表露出悲切的神情,甚至在看到一身傷痕的張睿明時,陸斌都只是吩咐讓他盡快去醫院。
陸斌都忘了自己上一次落淚是在多少年前了。他甚至都不記得這種人類情感的體驗過程。
但此時,聽到張睿明口中這句“虧欠了太多”。
這位屹立潮頭數十年的老檢察長,突然心里一酸,眼眶一紅,一滴略顯渾黃的淚水從眼角悄然滲出
“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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