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扳倒泉建集團,這不是因為我被襲擊,想要報復的原因,甚至也都不是完全因為小周陽他們一家人的痛苦遭遇,而是在我看來,如果連泉建這樣的惡勢力都不能鏟除的話,我們法律人永遠都不能直起腰桿做人,這個社會公平公正的法制價值也永遠得不到體現硬要說的話,我是想為了這個國家無數像小周陽這樣的潛在受害家庭而站,在公益面前,我無法退縮!”
張睿明眼睛里的光芒,讓葉文心潮澎湃,不覺中,她竟看的有些呆了,心底的某些地方有了觸動,只感到勇氣一下也涌了上來。。
“怎么了?”張睿明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奇怪道。
在察覺自己的失態后,她臉紅一下,笑道:“沒什么就是覺得你剛剛那樣子好傻,好中二,這又不是什么宣誓大會什么的”
張睿明被她說的也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頭發,自嘲的笑了笑。葉文抿了一下嘴,神情變了變,正色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輸給你們這些檢察官,說起來,我也算是一名調查記者吧,既然選擇了這個職業,那我也不能對不起犧牲的那些先驅同僚而且,我也想知道俊彥他到底在泉建里面已經陷入到了哪一步了,這樣的話我陪你一起查清這個案子吧!”
在兩人厘清了心里的隔閡之后,接下來的溝通暢通無比,一馬平川。
張睿明花了一些時間,將當前的局面和葉文簡單做了個介紹,特別是當前正在庭審階段的周家狀告泉建集團案,聽了一會兒,聰慧的葉文就聽出了一些不正常的細節來。
“按道理來說,權健的廣告投放量是一個天文數字,而小周陽這個案子里,周家所提交的這些個站使用小周陽的信息做虛假宣傳的截圖證據我總覺得不太可靠,因為像泉建這樣的大企業,通過自己注冊的站進行宣傳應該只是占其宣傳渠道的很小一部分,更多的應該是使用其他的平臺站繼續傳播,而你們所截圖的這些站,如果無法證明其所屬于泉建旗下哦不,如果不能證實其出自泉建自然科學有限公司的話,那我認為這些證據都無法對案件有所影響。”
葉文的擔憂與張睿明的想法不謀而合,他眼睛一亮,高聲道:“正是!我當時也想到了這一點,目前來看,不管是我們市檢針對泉建集團的公益訴訟,還是周家對泉建提起的民事訴訟,都沒有足夠的證據證實,這也是我們市檢一直遲遲不肯對泉建立案的緣由。我也一直苦惱這一點,明明在泉建內部調查取證了這么久倒最后卻是一場空。”
葉文見張睿明說到后面,神情變得有些沉重,她試著安慰道:“也不能這樣說現在單憑我們幾個人,或者一兩個部門的力量去想扳倒這樣的大集團,確實不太現實對了,我一直有個疑問想問你,既然在東江和雅加達的那些調查過程中,你都發現對方有傳銷和銷售假藥的違法行為了,為什么你們檢方不將這些涉及到刑事犯罪的線索、情況轉達給東江市公安局呢?按道理來說,這些不都是他們警方的工作嗎?而且你們檢察院的話,應該是有辦法督促警方立案偵查啊,怎么你現在一個人忙的暈頭轉向的,又這么困擾,早點把這個麻煩包袱推出去不好嗎?”
葉文這番疑問,張睿明又何嘗沒有想到過,按理來說,檢察機關在工作中發現涉及到刑事犯罪的線索,應該提交給公安機關立案偵查,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張睿明在最早的時候,就動過這個念頭,也向津港市局提交過相關線索,但津港市公安局卻只是粗粗調查了一下,接下來就毫無動靜了,張睿明后面幾次詢問,得到的回復都是“并無發現相關違法情況”,張睿明仔細一想,對照現在上面對于民營經濟的態度,這一切倒也說的通了。
眼前這位女記者不在體制內,不用考慮這些彎彎繞繞,張睿明只是苦笑一下,“我也有難言之隱啊,我們在體制內的辦事,如果什么都能想做就做,那就最好了,可惜,我們更多時候只是身不由己”
張睿明說完嘆了口氣,仿佛避開這個話題一般,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杯起身,另一只手順便攬過葉文面前的空杯,去找服務員續杯去了。
過了兩分鐘,他端著兩杯新滿的咖啡走回了這個最里面的卡座,將其中一杯遞給葉文后,慢慢坐下,換了個角度,沉聲說道:“這個問題不講了,現在我們沒什么外力可借,只能想辦法從小周陽的這個案子里找突破口,看有沒有輿論引爆點”
“引爆點”葉文抿了一口咖啡,神色嚴峻:“難啊,你沒接觸過公關行業,可能不太懂傳媒這塊的事,你也不知道現在流量的端口早就被幾個b、大平臺、還有官媒所把控著,一般的引爆點在被我們幾個人發現之前,早就被別人掃過幾遍了,泉建人家有自己的電視臺,對絡輿情更是無比看重,人家本來就是吃這碗飯的,每時每刻都有無數團隊等著到處滅火刪帖,辟謠、發律師函所以你根本沒意思到我們和對方的差距,我是做媒體這塊的,在我看來,我們現在想在輿論上和泉建斗,那簡直就像、就像”
“就像螞蟻斗大象?”張睿明苦笑一下,替她找了個比喻。
“對!差不多吧,其實我們這幾個人,算不算螞蟻斗說不準。”
張睿明卻若有所思般的說道:“就算是螞蟻斗大象,我覺得還是有機會的,如果我們能找到一個支點,我相信就算是我們幾只螞蟻,也一樣能撬動起泉建這尊巨像來。”
“支點?什么支點?”葉文疑惑了一下,但她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說小周陽這個案子?”
張睿明沒有說話,微笑著點了點頭。
“但小周陽這個案子”葉文的美目眨巴了兩下,“這個案子就算贏了,那也只是一個民事侵權案子啊,很難給泉建帶來更多的壓力還是說,你想通過這個案子帶動起聲勢,讓全國各地同小周陽有同樣遭遇的家庭站出來,一起向泉建提出訴訟?”
“對!這是我初步的想法,我查過了,這些年狀告泉建的民事訴訟都有五六起了,可見泉建這套體系和它們的那些假藥,不是沒出過事,相反可能早就爆過不少雷了,可是還是被他們給壓了下來,這些案子里,泉建都勝訴了,然后又借著勢頭將這些質疑他們的聲音壓了下去而如果我們能夠幫周陽她家里打贏這場民事訴訟的話,如果有一個勝利的范例擺在這里的話,我們就能有機會帶動一波反抗泉建的浪潮,這個成功案例的“破窗效益”,也許就是我們所尋找的“支點”吧”
雖然找到了所苦尋的勝機,但張睿明眉頭緊鎖,臉上看不出樂觀的情緒,“現在泉建將輿論這塊壓的死死的,根本找不到一絲松動的進攻點,如果再不能將找到發力點的話,我擔心,根本就沒機會撼動這個龐然巨物一絲一毫了在這個匯聚了無數精英,在全國有幾百萬會員的超大集團面前,我們幾個人完全都不夠看,這個時候,我們只能依靠公眾的力量。所以我才把精力大部分都放到了這個案子上面,希望能夠靠周家打響掀翻泉建的第一槍”
“可是”葉文還想說些擔憂的難處,可她瞥了一眼張睿明苦悶的臉,那些傷士氣的話她怎么也說不出來了,這個時候,她寧愿相信面前這位檢察官的全部判斷,至少讓人能夠勇敢動起來,不再因畏懼泉建的威壓而畏縮不前,她振作精神,昂首對張睿明問道:“有哪些我能做的?”
張睿明等的就是這句話,葉文作為一名調查記者,她的職業素養毫無疑問,在過去的那些危局之中,也幾次幫過張睿明,但這次的案子,最為倚重的并不是葉文個人能力,而是要依靠她的“特殊身份”。
“我需要你通過和陳俊彥的接觸,去找到一些泉建組織內違法犯罪的證據。”
張睿明說這些時,直直的盯著葉文的眼睛,眼神里充滿了審視的味道。他想知道葉文剛剛同意幫助調查的那番話是出自真心,還是一時的情緒激動。沒想到眼前這姑娘卻是毫無波動的迎上了他的視線,直接盯了回去,臉上鎮定自若,對于讓她調查自己未婚夫一事也是好不遲疑,徑自答道:“好,你需要哪些證據。”
“一般來說,像這樣的傳銷組織案件,我們需要的證據有很多,相當繁雜,但主要有幾點,首先是傳銷的內部宣傳資料,上面通常有傳銷組織的詳細介紹,并對如何成為其會員如何返利等有說明,可以作為其組織機構的佐證這個我已經通過之前的線人拿到了,雖然不全,但也能進行部分佐證”
說到這里時,張睿明腦海里浮現出了趙左和李素紅的面孔,這臨陣脫逃的兩夫妻,要是當時他們能堅定一點,現在這個案子的關鍵證據基本就都固定了。
“再一個是組織內部的產品申購單或交款憑證。一般會員加入這些傳銷組織后,他們都要簽一個所謂的“產品申購單”,而每一個新進的成員都會通過銀行匯款,將錢款存入傳銷組織者的賬戶,在庭審時,這些個都是認定傳銷數額的重要書證。”
葉文點了點頭,認真的做著記錄。
張睿明接著說:“三是他們傳銷人員的筆記本。傳銷人員通常在培訓中會做筆記,記錄授課的內容便于下課后再學習,這就會記錄下其參與傳銷活動的全過程,而且可能在其中記載傳銷組織中所處的位置及部分上下線的絡關系”
張睿明說到這里時,停了一下,略微思考了幾下,他打斷葉文的記錄,說道:“算了,這些你都不用記了。”
“不用記了?什么意思?”
張睿明微一皺眉:“一方面這些個都不是關鍵證據,能拿到最好,拿不到也正常,之后也有辦法在別的行動中拿到而且,我相信陳俊彥作為泉建的高層管理者,這些底層操作的內容應該是不會經他的手,與其讓你冒風險去找這些個雞零狗碎,還不如把好鋼用在刀刃上,你主要任務是看下陳俊彥的銀行卡和電腦!”
葉文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各類銀行卡及存折是案件最為重要的脈絡,傳銷組織的各類錢款通常先匯到當地組織者的銀行卡或存折上,再由當地的組織者統一匯到其上線的賬戶,同時上線向下線發放的工資獎金這些也都是先匯到當地組織者的銀行卡或存折,再由當地組織者進行發放,通過查詢交易明細可以理清資金的來龍去脈。但是像泉建這樣的大集團,一般采用的都是一些不記名或者假記名的銀行卡,單純通過銀行和監控部門很難察覺發現,還是要通過最直接的辦法,去物理查證,所以第一個任務你先去查找陳俊彥的住處和他隨身攜帶的物品里,看有沒有一些特別的銀行卡,發現后,先不要驚動他,將這些銀行卡的卡號記錄下來,再告訴我,我去進行下一步的查證。”
葉文點了點頭,她這些日子里,和陳俊彥的接觸也不夠多,現在看來,要為這個案子再稍微主動一點了。
“然后呢?”
“第二個是陳俊彥用于辦公的電腦,他作為泉建的高級管理人員,還是高級技術總監,泉建的藥品原料、成分這塊基本都是出自他的手筆,他的辦公電腦中一定存有很多犯罪證據,但泉建作為一個大型集團,一定是構建了自己的內部絡,我們單純通過技術手段,從外面難以攻破,所以需要借你的身份掩護,直接去他的電腦上搜證。如果他是筆記本電腦最好,那你在和他私人會面的時候就有機會拿到,如果是他辦公室的固定電腦的話,你就要找機會、找理由去他的工作地點,想辦法接近,你在搜查時一定要注意尋找發現,及時予以拷貝、固定,必要時候,你可以將硬盤拆下來,馬上拿給我,我再交給監部門進行專門處理,還有,你在操作過程中,切勿進行關機操作,防止傳銷分子安裝關機自動刪除軟件,避免打草驚蛇。”
張睿明絮絮叨叨的講了很多,聽著張睿明的詳細布置,還有細節上的提醒,葉文額頭上細密密的鋪了一層汗珠,她是越聽越緊張,雖然作為一名調查記者,臥底調查的事她之前也做過,也會緊張害怕,但不會像現在這樣接近失控,畢竟現在所要做的,是向這樣對自己親近的男朋友下手
雖然前段時間的心理掙扎還有今天和張睿明的這番細談,讓她客服了思想上的困境,可是本能上的反感還是在通過她那顫抖的細長手指,在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來。
張睿明注意到了這些細節,他緩聲說道:“當然這些都還只是我們的假設,陳俊彥他現在也只是因為在泉建的身份,受到我們的合理懷疑而已,還不一定會從他身上找到這些證據。你要這樣想如果這次沒能找出陳俊彥的違法證據,那就是從另一個方面證明你的這位未婚夫是一個好人,也是幫了他而如果不巧真讓你發現了這些個違法證據,那不也就讓你真正的認清了這個人嗎,對你來說,不也是好事嗎?”
“唔”
雖然聽出了張睿明的安慰之意,葉文卻只是越發緊張。她一只手握起手邊的咖啡杯,想借此掩蓋心虛,手剛抬起,卻聽見嘩啦一聲刺響。
葉文手里的咖啡杯摔了一地,溫熱的咖啡灑下一片褐色。張睿明瞬時彈起身,上前一把將葉文扶起。
“你沒事吧?”看出眼前這個瘦弱女子的害怕,張睿明一手輕輕搭在她肩上,給她一種支撐感。
感受到這個男人的溫熱雙手,葉文眼神中的猶豫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在這個時候終于頓時傾瀉而出。
“我我這是不是背叛了家里人?如果我真的像你說的這樣,從俊彥他的身邊發現了這些要是他真是一個傳銷頭目,假藥販子那我怎么辦?到時我一個人還能依靠誰?”
葉文這話語中,除了糾結和苦痛,還夾雜著一絲對眼前人的期盼,特別是最后幾句,語氣哀婉,簡直就差將對張睿明的那份感情說出口了。
雖然此時兩人靠的很近,雖然葉文眼眸中閃著淚光,而那淚光在迷茫中還透著一絲濃烈的期盼,張睿明卻無法順著這曖昧的氣氛,將她擁入懷中,給她那些美輪美奐的綺麗幻象。
“我”
張睿明凝視了半響,對葉文那期盼的眼神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回應。連時間在兩人之間,都仿佛像失效了一瞬,直到旁邊咖啡廳的女服務員湊過來清掃碎了一地的碎瓷片,兩人才趕緊分開,空留一絲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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