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石隱崖，不餌而釣，仰詠俛吟，及暮而釋竿�！避拮臃酵�
王昶一時愣住了，不知劉虞這話的意思，因此不敢搭腔。趙該倒是頗有眼色的示意王象帶閑雜人等退下，等堂內(nèi)僅剩劉虞、趙該以及王昶三人之后，趙該這才適時插話道：
“使君，看來王公雖然閑居在家，但心里一直掛念著朝政啊�！�
劉虞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笑意，看著王昶說道：“這么說，王郎此行過來，是有所見教咯？”
“啊，不敢。”王昶連忙別過剛才那個釣魚的話題，迅速恢復(fù)了起先平靜的神色，說道：“只是王公閑居祁縣老家，不方便來晉陽見使君。但有些話不得不說，所以遣晚輩代為轉(zhuǎn)述�！�
說完這話，王昶從袖中抽出一份帛書，從席上站起，躬著身子雙手遞給劉虞。
劉虞展開細(xì)看起來，只聽王昶在一旁說道：“王公雖已不再朝堂，但一直心憂社稷，尤其是并州乃其桑梓之地，更是特為留心。使君之德名天下皆知，如今又幸賴使君牧并，故而王公特為進(jìn)上治民條陳，望有所襄助�！�
“王公所言，請聚各家青壯，練為郡兵，歸州郡統(tǒng)管。”劉虞心里一喜，臉上卻似笑非笑的說道：“這是真的么？”
王昶全然無視趙該驚訝的目光，鎮(zhèn)靜的點了點頭：“如今州郡殘破，城池荒廢，而羌胡熾盛，屢有侵奪。聽聞朝廷有意在歸附的匈奴之中，挑選精兵以鎮(zhèn)并土。雖然這是利己疲彼的良計，但對方到底歸屬胡人，難免會心懷異志，終不如我漢家兒郎可靠。是故王公便有意聚各家青壯，編練成軍，以期震懾內(nèi)外�！�
劉虞呵呵一笑，側(cè)目看了看趙該，將那份帛書收到袖中，忽然說道：“文舒年齒幾何？”
王昶沒有料到劉虞會突然問起這個，他有些莫名的說道：“勞使君掛念，在下去歲及冠�！�
“喔。”劉虞垂下眼簾，淡淡應(yīng)了一聲，又抬聲問道：“現(xiàn)長安令王凌，與你同歲，彼此可是認(rèn)得？”
“諾，王兄年長于我，在下常以兄事之。”王昶與王凌俱知名于郡，彼此契交，情同手足。此時聽劉虞突然提起久未見到的王凌，有些不解其意的看向?qū)Ψ健?br />
劉虞這才現(xiàn)出用意，說道：“別說長安，就說整個京兆，有誰不識得小王公的大名？文舒或許不知，王彥云在長安為政寬惠，頗有治名，聽說再過一年就將另有重用……”
王昶有些驚異，沒有想到與他齊名的王凌在祁縣王氏如此衰微的時候，還能混得風(fēng)生水起。而想他晉陽王氏，雖然祖上與祁縣王氏同出一脈，但先輩的成就卻不及王允他們顯赫。不僅如此，就連自己這一輩也要被王凌壓過了么？
劉虞目光深沉的盯著王昶，將對方臉上的每一分變化都瞧在眼里，笑著說道：“文舒既曾與彥云齊名，才干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不知可有出仕州郡的意思？”
王昶恍然回神，才想起自己是為了轉(zhuǎn)交王允的書信來的，怎么忽然說到自己身上去了？
“聽聞王郎在家孝事父母，清廉正直�！壁w該這時在一旁附和說道：“使君何不薦舉王郎為孝廉？說起來北州承喪亂已久，并州也有多年未出孝廉、茂才，如今薦舉賢智，正好讓世人知曉并州亦是文教之土�！�
“正是此理�！眲⒂蒉哉菩Φ溃@然是很贊同趙該的提議。他看著有些不知所措的王昶，一副忠厚模樣：“文舒以為如何？”
“這、這……”王昶尚在猶疑，只聽劉虞接著感慨說道：“先有王彥云撫綏京畿，后有王文舒薦舉孝廉，王公即便不在廟堂，王氏也是后繼有人啊。”
這話像是刺激到了王昶，他稍想了一想，脫口說道：“若是使君不嫌……”
劉虞放聲笑了，幾人說了會子話，他便讓王昶回去了。臨走前，劉虞又對王昶說道：“今日的話，勞煩轉(zhuǎn)告王公，讓他安心就是。”
王昶到底年輕，即便隱隱察覺剛才的話里有些帶著深意，但還是不得其要。
劉虞將趙該引入后室，重又坐回起先的廡廊下，各自倒了碗茶。劉虞拿出收好的那份帛書，輕輕撫摸、感受著帛書的質(zhì)感，自言自語的說道：“聚各家青壯，編練成軍，由龐德一體統(tǒng)帶，這本是朝廷與使君早先商議好的成計。原以為會遭人反對，怎料我尚未提及，便為人獻(xiàn)了出來，到讓人信之不過�！�
趙該聞言說道：“使君可是擔(dān)心里面有詐？”
劉虞依舊是那副從容沉穩(wěn)的模樣，只是在眉宇間縈繞著一絲遲疑：“豪強(qiáng)手上的兵倒好收，但未必聽用，他莫非是存著這個念頭？或是想借此要挾我？”
以禮相待，舉薦豪強(qiáng)的人才或入州郡、或入朝廷，等到接觸的俊才都不在了，再依次征伐豪強(qiáng)青壯家兵為郡兵，等待戰(zhàn)機(jī)出現(xiàn)時再將郡兵調(diào)走。如此豪強(qiáng)便無力反抗，要殺要剮，只能悉聽尊便。這是歷史上能吏梁習(xí)治理并州的方法，經(jīng)過了實踐的考驗。
皇帝在與劉虞等人商榷如何治并時特意提到過這個法子，再根據(jù)當(dāng)下情勢進(jìn)行改進(jìn)后，便成了劉虞心中早有的治并之策。
先提出要征辟本地士子收為別駕、從事、功曹等職，等豪強(qiáng)薦舉上來后，再一概冷藏期間又征辟僑居本地的士子，以外制內(nèi)，擴(kuò)充自己的實力，彌補(bǔ)其因為屯田受挫而造成的不利局面并借此與豪強(qiáng)們達(dá)成妥協(xié)，在微妙的平衡之下，雙方對并州共治。
等到解決了這一些之后，歸附的部分南匈奴也應(yīng)該都到了，那時候從中擇選精兵以為憑恃，再以胡人異心的理由抽調(diào)豪強(qiáng)之兵，一步步可謂是水到渠成。
可現(xiàn)在南匈奴的兵還沒到，王允便主動提出要組建郡兵，這不得不讓人憂慮他的真實想法是什么。
“若是如此，那可就錯了�！壁w該笑道：“這些郡兵一旦組建，就將被調(diào)往他處，異地駐守，換其他人來駐此地。屆時沒了兵馬，這些人也鬧不出什么花樣來�！�
“時機(jī)不對�！眲⒂輷u了搖頭，道：“若是在夏育手中兵馬既成，對豪強(qiáng)威脅甚巨的時候，再提出聚集精壯，那么組建的郡兵無論是將領(lǐng)任免、調(diào)派、指揮，都將是由我做主�？墒乾F(xiàn)在去卑未至，他們便急著要組建郡兵，這時候?qū)け恼{(diào)派等權(quán)，他們也就有了與我市價的余地�！�
趙該想了想，不以為然的說道：“使君不妨拖著，等到南匈奴的人歸附了，再做此事也不遲�！�
“那時候也未必會很輕易，與他們市價是逃不了的。”劉虞看著地上的淡黃色的陽光，以及院子里肆意抽芽生長的青草，輕聲道：“若是王允不在，彼等豪強(qiáng)猶如散沙，我大可用薦舉入仕的法子，將其逐一擊破，服我者，薦舉為官，不服我者，家里一個能人都別想出�？烧l讓他在并州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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