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怕楚皇帝怪罪他，而是怕楚皇帝起疑心最后連累蕭家的人。
如今他的親人，已沒剩幾個了。
雨勢作大，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聽不清。
“蕭將軍，你還要阻攔嗎？”
武將見到蕭永德不敢動彈，嘴角劃起來一笑詢問。
蕭永德站著不動，忍著。
眼眶紅，唇緊咬著。
天轟隆，雷電閃著。
眾人見楊清堂這般也無人阻攔，都看著好戲。
下人打著傘，他們坐在椅上看著，雨落地濺打在官服上，可無人關心衣服是不是濕了。
眾人只盯著場上的人，有些人認識楊清堂自是站在他那邊，而云季，怕是說了也沒人認識。
“打，打！”
血從額頭緩緩流下，模糊著眼。
周遭吵雜的聲音不斷，全都是喊楊清堂快打而無人同情云季。
云季后退幾步，有些站不穩。
已中了十幾拳本該倒下卻遲遲不倒，讓楊清堂惱怒。
要是他倒下認輸這場鬧劇早結束了，可云季偏偏不讓。
雨拍打在臉上，云季邁著步子咬牙一步步往前，伸手。
還未落在楊清堂身上，楊清堂又是一拳往云季臉上打去。
血跟雨融一起，血腥味撲鼻。
頭暈腦脹，連看著眼前的人都分出好幾個分身來。
楚鈺看著卻一言不，蕭長歌掃了眼周圍說打的人又看向云季。
這場比賽還是要靠云季自己，而他也做到她所叮囑的事了。
堅持的越久，越能入蕭永德的眼。
反之，使這種下三濫手段之人，著實讓人氣憤。
“那什么云季你站起來，站起來打他呀。”
就好像自己在場上一樣，連楚天都氣憤地叫起來，手拍著大腿。
太監們給他打著雨傘他還特意推開，雙手放嘴邊大聲喊著，可聲音卻被雨水埋沒。
越看楊清堂這般他越生氣，可在場上的武將跟蕭永德沒喊停，就證明這場比賽還沒結束。
方才還喊著楊清堂打，快打的楚天在見楊清堂手拿鐵刺后又倒向云季。
對他來說這是作弊，這樣就算贏了比賽他也覺得不光彩。
“打他，本皇子重重有賞。”
楚天揮舞著他的小手臂，沖著臺上大喊。
這樣堅持已夠久，就算現在倒下云季依舊能入蕭永德眼。
這一刻蕭長歌倒希望楚天倒下，結束這場比賽。
可他頑強，頑強到被打趴后還緊緊地抓著楊清堂的腿限制他的行動。
后背一下兩下被打著，鐵刺刺入衣中，背后血跡斑駁。
吵雜的聲音入云季耳中，看著那些官員的嘴臉讓他看到以前在延安縣時那些地方官的嘴臉。
官官相逼，狼狽為奸。
云季突然想起楚鈺跟他說過的話。
權利跟地位是真重要，重要到讓這些人不約而同地串通一氣。
蕭永德好似身上的力氣被抽干一樣坐在椅上，冷眼看著這場不公平的比賽。
武將們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地，這場比賽不用看都知武狀元會是誰。
天上雷鳴閃爍，碰地一聲緊摟著楊清堂腳下的人倒下，淹沒在雨水中。
“楊清堂勝。”
一道勝利的聲音響起，有些人歡呼有些人則替云季不值，這本就不是一場公平的比賽，可楊清堂私自帶武器又不違背規矩。
見云季倒下，蕭永德激動地站起身來。
已宣布勝利，那證明這場比賽結束了。
“你們幾人還愣著做什么，快去把人扶起來。”
比賽結束，楚天拽著一旁的太監讓他上去，自己也跟著跑上去。
蕭長歌也趕忙跑上太子，一把抱著云季。
“沒事了，睡吧。”
低聲，在云季耳邊嘀咕。
雨嘩啦啦下著，浸透在臺上的人。
云季朝蕭長歌咧嘴一笑，閉眼。
“快請御醫來。”
楚鈺不知何時到了臺子上，替蕭長歌撐著傘。
楚天帶著的人沖上臺子，太監們抬著云季往其他地方去。
“恭喜楊清堂，蕭將軍，輪到你了。”
武將鼓掌，說罷掃向蕭永德。
只見蕭永德臉上沒有喜悅，掃向正高興著等他送上彩結的楊清堂，蕭永德的臉更冷了幾分。
“勝之不武，沒什么好高興的。”
甩袖，從眾人跟前離開，往云季離開的方向去了。
武將們笑容凝滯，楊清堂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歷年來武舉都沒規定不能私自帶武器，這樣帶不算違規，可蕭永德方才那番話讓楊清堂很不高興。
“楊狀元你可不要把蕭將軍說的那番話放在心上，是他不懂比賽的規矩。”
武將見楊清堂有些失落連忙安慰道。
“對啊，要不是吳老爺子抱恙，今天這比賽還輪不到蕭將軍坐鎮呢。”
又一武將接著說，話里話外都是對蕭永德的不滿。
雖稱一聲蕭將軍，可未真正拿他當將軍看。
兩人一言一搭說著，見楊清堂不理會他們也默默閉嘴了。
人家都不搭理他們，他們還說個什么勁兒。
“堂兒，堂兒你沒事吧。
楊侍郎上下打量楊清堂，見楊清堂沒受什么大傷他才放心下來。
“孩兒沒事。”
楊清堂捂著胸口，胸口處疼痛不已可怕楊侍郎擔心，搖頭故作沒事道。
云季打他雖沒幾拳落在身上，可招招打向胸口處，疼得厲害。
疼得不是表皮而是內臟，云季這一手厲害。
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會用自己私制的武器。
楊清堂看著手上的鐵刺，上面的刺尖是用鋼鐵煉制成的，宛如仙人掌密密麻麻，連碰一下都會流血更何況打了云季那么多拳，云季那條小命也活不了多久。
“爹，我這樣可是勝之不武？”
雨順著臉滑落，楊清堂有幾分迷茫。
他崇拜蕭永德，正因為年輕時見到蕭永德出兵時的風姿，在他心里是個大英雄，所以才會勤學武功想考武狀元。
可蕭永德那幾句話讓他心里受挫。
“哎喲堂兒你沒做錯，到了戰場上，你難道還得跟人拳手相博嗎？還是他會等你也拿上武器再打你？不會，不會。”
楊侍郎說著，楊清堂換換看向他爹。
“那我這武狀元可是當之無愧？”
“那是那是，誰能比你更適合做武狀元呢？方才那小子？那小子不行。”
楊侍郎揮揮手，一把否定云季。
對他來說云季何止不行，就算他成武狀元也難以在朝廷上立足，因為他背后沒靠山。
“這里雨大，我們先去避避雨先，我得先讓下人把這好消息告訴你爺爺先，我們楊家也算光宗耀祖了。”
楊侍郎拍了拍楊清堂的肩，拉著他的手離開。
那些大臣們見楊清堂都跟他說著恭喜。
楊侍郎高興得合不攏嘴。
殿內，御醫替云季檢查傷勢。
扒開衣服一看，血肉模糊。
鐵刺打中的地兒還有痕跡，血正流著。
“這，這是挨了什么打，下手之人也真不留情。”
御醫看著傷口道，一邊說著一邊替云季上藥。
“下手之人是個爛人，真爛。”
楚天說著，對楊清堂嗤之以鼻。
本以為楊清堂有勇有謀是個不錯的人才，可卻用這種招數，不僅勝之不武更是卑鄙之人。
“這位少年的情況如何？”
蕭永德入殿，一臉關心。
蕭長歌低頭，退開一步，安分地站在楚鈺身后。
“蕭將軍。”
御醫見蕭永德時有些詫異，現在蕭永德不該在武舉場上嗎？怎會在這里。
御醫突然明白了一樣，低頭看著跟前受傷的少年。
歷年來比試有人受傷是正常，可受這么重的傷他還是第一次見。
以前那些人所受的大多數是皮外傷，也就擦點藥酒就好了，沒想這人傷得這么重。
“劉御醫，他情況如何了？”
蕭永德一進屋，顧不得楚鈺跟楚天，雙目放在云季身上。
云季咳咳兩聲，見還活著時蕭永德放下心。
“蕭將軍放心，這位公子皮糙肉厚地，傷不及要害，休息幾天就好了。”
御醫見蕭永德緊張的模樣趕忙道。
要遇見那種細皮嫩肉的現在早沒命了。
“那就好。”
“蕭將軍，那楊清堂出陰招您身為主考官怎可不理呢。”
楚天將氣撒在蕭永德身上。
若是蕭永德當時喊停，這少年也不會傷成這樣。
“殿下，我”
蕭永德被楚天這話問得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七弟，這怪不了蕭將軍，坐臺上的可不止蕭將軍一人，何況從未有人說過不準私帶武器，雖楊清堂做的不合理可無過錯。”
楚鈺替蕭永德解釋。
那種情況下就算蕭永德想站出來也有人會千方百計阻止。
對他們來說比起讓云季成武狀元他們更愿意將人情賣給楊侍郎。
說到底還是靠山緣由。
這比試從一開始就不公平，所以之前蕭長歌才會肯定地說云季成不了武狀元。
就算他贏了，別人也會想辦法讓他輸。
方才那些喊著打打打喊得那么高漲，全都是支持楊清堂的。
“可是錯就是錯了，這不是四哥你教的嗎？”
楚天耍著小孩子脾氣問，當初說錯就是錯了，既錯便要認錯，這話還是楚鈺教他的，怎現又變口了呢。
“七弟，情況不同。”
“等你再大些就知道四哥這番話是什么意思了。”
楚鈺瞇眼朝楚天溫柔道。
對楚天就好像對著小時候的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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