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
“十六年?那你認為,憑借我的手段真的要在你的后宮爭寵,真的要狐媚惑主,真的要排除異己,我會怎么做?“韓清漪的聲音澀澀的。
雨宸無語,見過卓暄凰的雷霆手段,見過她的快意恩仇,見過她的收攏人心,見過她談笑間制人死地,見過她市恩……
“收攏人心,授人以柄、李代桃僵、市恩,逼狗入窮巷,權謀設計,禍水東引,爭奪先機,避實擊虛……“韓清漪茫然說著,“告訴我,我有多少手段可以用?又可以憑借的東西有多少?皇后有外戚勢力,我有廟堂之外的整個江湖元妃的性情,安貴嬪的美貌,還是魏聽露的柔順?爭寵?管家婆你捫心自問,我要因為爭寵殺她們任何一個會不會讓你發現?甚至我要你親手殺了他們,你能不能發覺是我設的局?我想要奪你江山,我用不用等到今天?我需不需要廢父立子?”
“你為什么不解釋?“雨宸踟躕著,這些日子冷靜的想了想,或許兩個人之間的嫌隙讓自己蒙蔽了雙眼。雨宸有些吃驚的問道,“那天,我是氣糊涂了,我以為……可是你為什么不解釋?后宮會有誰害你,害玉兒。”
聽著雨宸叫出玉兒兩個字,韓清漪的冷笑變成得慘笑。原來,他的心里那個安貴嬪是那么的善良純潔,都是有人在害她。
“我解釋什么?那日,你什么都信了。信我在藥中下了紅花,信我要奪寵,信我要殺你的子嗣,信我要跟你一爭天下,信我用權謀手段對付你,信我要殺你最心愛的女人。“韓清漪捂住心口,在她說你最心愛的女人這幾個字時,心疼得抽搐起來。韓清漪自嘲的想著,原來,我也懂得什么是愛情。
“你相信,那些都是我做的。我還需要解釋么?這已經足夠了讓我知道我錯了,你已經是永泰帝,不再是那個龍首原上陪著我的少年,不是那個對我說永不設防的那個管家婆。而我是你后宮中的一員,或者,是你政敵之一,已經不再是你可以托付生死、單純相信的朋友。你懷疑我,我還需要解釋么?“韓清漪皺眉。
“夠了,你不要再妖言惑眾了。“左璇玉喝罵道。此時的她有些忐忑,她終于明白為什么雨宸對韓清漪總是不同的。原來他們早就認識,早在雨宸不是皇上的時候,在他最落魄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相識。
“是啊,你從來不會解釋。你說,肯信你的人不需要你的解釋,不肯相信你的人,你不屑解釋。“雨宸神色怔忡。
天空上的煙花未散,韓清漪抬頭看著天。“這煙花很美,不是么?有多少年沒見過了?好像自從五年前你登基開始,我就壓抑著卓門的勢力。好久沒有看過這么艷麗的焰火了。”
“你用卓門密令召集所有卓門弟子入京,你究竟想干什么?“雨宸的臉有些蒼白,終于想起問這個問題。
“看看焰火不行么?等到他們都來京城了,我就說我沒事閑得。打算學周幽王搏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韓清漪繼續看著此起彼伏的焰火,回頭問沛菡,“怎么樣,這煙火比烽火美麗吧?”
沛菡不敢搭話。
“你瘋了?“雨宸完全被她這種行為嚇倒了。
焰火映在韓清漪的臉上,給她原本蒼白得臉色涂上了一抹幽紅,抬頭看著雨宸,媚眼如絲,“我本來就是個瘋子。”
“還不將這個瘋子拿下。”左璇玉喝道。太監們蜂擁而上,韓清漪卻毫不反抗。
“一只匕首,一杯毒酒,三尺白綾。管家婆,你希望我用那種方式去死?“等到太監抓住韓清漪的衣服時,她媚笑道。
“什么?“雨宸莫名驚詫,賜死?
“你的皇后、你的安貴嬪賜下這三樣東西,你說我選哪一種好?“韓清漪語氣淡淡的,仿佛是在談論著別人的生死。
“張國豪!“雨宸怒喝。
剛剛那個傳旨的太監嚇得魂不附體,哆哆嗦嗦的跪下來,“奴才……”
“說,怎么回事?”
“皇、皇、后、娘娘傳下懿、旨,懿旨,風氏心腸、歹、歹毒,毒、毒、害皇嗣。犯下十惡不赦、大、大、罪。皇后娘娘、為正、正、后宮法紀、紀,決意嚴懲、以儆效尤、尤、尤。傳令、賜、賜下鴆酒、匕首、白綾。“張國豪被嚇得都結巴了。
雨宸倒吸了口冷氣,“她!”
“很抱歉讓皇后失望了。“韓清漪喟然長嘆。
“鳳凰……”
韓清漪茫然的看著自己手中的十丈軟紅,“這些年,我也算因你而興,如今因你而亡,也不枉我此生。可惜,我答應你的事我做不到了。忍著不死,可是如今我想逃,卻連拿起軟紅劍的力氣都沒有了。”
雨宸似乎想起來了,當年那樣重的傷,剛剛解決了自己門中的叛亂就帶著兩千弟子長途奔襲。晉北郡,安北侯的大軍前,她甚至沒有換下沾滿鮮血的衣服就來到了他的身邊。功成身退,她那樣爽朗的笑,同他約定,你守你得朝堂,我護我的江湖。若有危難,記得還有我。匆匆離去,他甚至沒來得及問她的狀況。
“玉兒,你們?“雨宸放開左璇玉問到。
“我們沒有,皇上不要聽她胡說。“左璇玉跪在雨宸的腳下淚如雨下。
雨宸怔怔的向后退了兩步,掙脫開璇玉的手,神情冷冽,“你們好狠。”
“宸哥哥。“左璇玉跪爬了兩步,抱住雨宸的腿,喃喃叫道。“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可是,你的眼里卻還有別的人。只要是你不在的夜晚,我就在燈邊,從黑夜守到黎明。我知道你是皇上,你不可能只有我一個女人,所以我怨懟著,卻也期盼著。可是,只有韓清漪。為什么在她昏迷的時候,你不分晝夜的守著她。為了她,你荒廢朝政,三日不朝。為了她,你三日水米未進。而當她醒過來的時候,你又轉身離去,不肯讓她知道。每次你到我的院子的時候,你的目光卻追隨著她的身影。你的身子在我的旁邊,可是心卻在她那里。而她,憑什么占盡了你的目光卻能毫不在意?宸哥哥,你還記得當日,你說的話么?你說了,我是你的妻。永遠不會忘。可是,為什么?”
“你。“雨宸閉上眼睛。
韓清漪搖搖頭,不再說話。扶著沛菡慢慢的向后退了幾步。
“管家婆,你的后宮我不再沾染,這里太費心力。我所求的富貴閑散,你永遠也給不了我。“韓清漪從脖子上取下玉佩遞給雨宸,“我們的約定還在,你守你得朝堂,我護我的江湖。只要我活著,我便允諾,一生不跟你爭。而且你可以用這玉佩來要我做一件事,而我,太累了,想要回到我的世界。”
沛菡覺得韓清漪的手越來越用力,被她攥住的左手幾乎要被她捏碎了。沛菡忍著劇痛,慢慢扶著她向宮門走去。沒有人敢攔住她們,那些太監們站在背后眼巴巴的看這皇上的指示。可是皇上只是看著韓清漪的背影靜靜的出神。
韓清漪捂住嘴,沒有人知道她這十幾步走得有多艱難。暗紅的血從指縫間涌出,落在雪地上,斑斑艷麗的仿若紅梅。支撐她的最后的信念就是帶沛菡出去,否則沛菡會死。
帶沛菡出去。韓清漪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空曠的草原,兇悍的蠻人。身邊不停的有兄弟倒下,溫熱的鮮血從熱到涼,然后又沾上新的熱血。機械的揮劍,心中只有一個信念,等著他的到來,等著拓跋的盟約,等著他的援軍。守著那句話,忍著不死。
可是,五年前成功了,今天呢?
頹然跌倒,韓清漪陷入了昏迷。
枕函香,花徑漏。依約相逢,絮語黃昏后。時節薄寒人病酒,鏟地梨花,徹夜東風瘦。
掩銀屏,垂翠袖。何處吹簫,脈脈情微逗。腸斷月明紅豆蔻,月似當時,人似當時否?
不要著急,就要結局了
“鳳凰。”雨宸搶到韓清漪跟前,心痛如絞。但是還沒等他靠近,就有一支響羽箭把他逼退了。從永巷深處走來的正是卓門的凌云、凌霄、洛寒風、方子衿和衛子息。他們身后還有幾十個勁裝男子,都是滿臉的激憤。
方子衿搶上前去抱住韓清漪軟倒的身體,未曾說話,眼圈就紅了,張嘴叫了聲,“老大。”
宮中眾人都被這陣勢給嚇呆了,沛菡擋在韓清漪的跟前,她實在不知道這幫人是干什么的。
凌云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便走到雨宸的近前,“草民凌云拜見皇上。”說是拜見,但是不屈膝,不行禮,目光陰郁的盯著雨宸,目光間都是憤恨。
雨宸當然沒有自大到認為這時候凌云還能好聲好氣跟他說話,“你們這是?”
凌云抬頭看看天空,“好久沒看見這開滿帝都的薔薇了,老大為了你磨平爪牙,放棄權柄。結果,你逼著她拿出了,她最后的依仗。她可以為你洗盡鉛華,可以放棄所有,只不過,不知道她過了今天會怎么想?”
“我。”雨宸懊悔著,“對不起,我不是,我不是不相信她,只不過,氣昏了頭。”
凌云伸出食指在他的眼前晃動了下,“這話你不用給我說,我們兄弟呢,沒別的意思。你冤枉我們老大的事,我們都知道了,所以呢我們不想讓她罔擔了罪名。你說我們逼宮也好,篡權也罷,你給的罪名,我們就都幫你實現了。”
雨宸倒退了兩步,冷笑道,“就憑你們?”
凌霄站了出來,直接竄到雨宸的面前,“退位讓賢,這天下本來就不是你的。龍首原上的勤王,我們三百弟兄就剩十七人。拓跋族之約,老大幾乎困死在沙漠中。晉北郡,老大拼上的是自己的一生,用幻蠱控制自己,透支了十年壽命。你除了姓厲,你還有什么資格傳承這個江山?”
雨宸只知道韓清漪永遠會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出現,永遠能夠力挽狂瀾,卻沒有想過,她再強悍也是個人。雨宸呆滯住了。
凌云冷笑,把凌霄給拉了回來,“和著你都不知道啊?”
方子衿更是直接,上前就給了雨宸一個耳光。雨宸下意識的去抵擋,方子衿完全淚流滿面了。雨宸心中一動,任由方子衿在自己身上拳打腳踢著。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老大為了你幾乎得罪了十六,逼走了老四。你不知道,老大在拓跋的金帳里,拒絕了拓跋的拉攏,兩杯毒酒,老大是怎么熬著回到帝都。你不知道,卓門叛亂,老大是怎樣的九死一生。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方子衿哭的手腳發軟啊,洛寒風連忙抱住了她。
雨宸閉上了眼睛,面目扭曲著,眼前浮現的是韓清漪疲憊卻張狂的笑容。
“你說過要永遠站在她的身后,等到她回頭就能看到你,就不會感到孤單。你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說,只要她開心,哪怕傾盡天下也再所不惜。你說,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些,她都記在心里,結果,你食言而肥。”洛寒風抱著方子衿的身子,感受到她在自己懷中不住的戰抖。洛寒風沖著雨宸搖頭,“永泰帝,我看不起你。”
正在給韓清漪檢查傷勢的衛子息吼了一聲,“別磨嘰了,老大傷的不輕。”
雨宸聽了這話就想過去看看,卻被凌云擋住了,“退位,把你欠她的都還給她。”
雨宸并非留戀皇位,只不過泥人還有幾分土氣,哪能就這樣別人威脅,“這不是你們的大青山,這大朝的皇宮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我的女人還用不著你來管。”
“哈,你這來拿出皇帝老爺的氣勢來。”凌云冷笑,“那就看看誰的拳頭硬,誰的手腕強。”
御林軍聽到這邊的動亂不一會就結齊人馬趕來了。對比著凌云的幾十個人,這邊的御林軍倒是占了上風。
雨宸氣度強硬的說,“鳳凰沒叫你們審時度勢么?”
凌云雙眼看天,驀然間吼出來,“卓門弟子何在?”
雨宸想起在諾榆城的時候,凌云這句話讓柴家有三分之一的弟子倒戈相向。這會,雨宸有些不安。
還好,御林軍中沒有卓門弟子站出來倒戈相向。不過高聳的墻頭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手拿強弓硬弩的卓門弟子。
凌云走到雨宸跟前,隨手就把準備好的詔書丟下,“退位,你若不寫,也不過是,血流五步,天下縞素。”凌云邪魅的笑,傾倒了眾生,“不過,我倒想看看流血漂櫓,天下縞素的樣子。”
雨宸怒目而視,卻仍舊不肯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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