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書也是一陣無語，但還是耐心地說道：“呂相公，你穿著官袍的……”
呂嘉問低頭一看，喲，還真的是……他這個動作，旁邊的帶刀隨從都笑了。唯獨張正書和一群木匠、佃戶不敢笑。“咳咳，那個也不能證明老夫便是開封府府尹啊？”
張正書覺得好笑，這官僚其實都一樣的，既想做戲，但演技又不咋滴。要是他能做得自然一些，說不定張正書還真的被騙過去了。好在，這時候的宋人也好騙，看那些誠惶誠恐的木匠、佃戶就知道了，這民和官隔著的鴻溝，實在太大。
然而，張正書卻不覺得有什么，不就是個開封府府尹嘛，相當(dāng)于后世的首都市長。權(quán)力確實挺大的，然而張正書一沒犯法，二還給他漲政績了，他到這里來慰問兩句，這不是很正常嗎？
常言道，“千里來做官，只為吃和穿”。當(dāng)然，宋朝的官，特別是高官，過得都挺滋潤的。且不說當(dāng)官了立即有田地了，俸祿還很高！像呂嘉問，其余的不說，單單是他做這開封府的第一把手，他每月有三十石月糧，其中包括十五石米、十五石麥。此外每月還有二十捆、每捆十三斤的柴禾、四十捆干草、一千五百貫的“公使錢”。另外，作為外任藩府的高級地方官，朝廷劃撥給開封府府尹有二十頃職田，也就是兩千畝耕地，允許開封府府尹每年收租，并且無需納糧。這兩千畝耕地按每畝租米一石估算，每年也有兩千石米的進(jìn)項。還有，權(quán)知開封府事每月還有一百貫的添支，每年冬天又發(fā)給十五秤、每秤十五斤的木炭……
林林總總算下來，做一年的開封府府尹，居然年薪在一萬八千貫左右。再加上呂嘉問有直學(xué)士的頭銜，每年有一千六百五十六貫的錢財收入，還有十匹綾、三十四匹絹、兩匹羅和一百兩綿的實物收入。也就是說，呂嘉問年薪是兩萬貫，還不另計實物。兩萬貫是什么概念？要知道，這時候的一文錢大概是后世的兩塊錢那樣子，也就相當(dāng)于后世的三千多萬年薪吧。
升官發(fā)財，在別的朝代可能是指貪污，但是在宋朝，卻是實打?qū)嵉摹Ｄ桥率亲畹妥畹偷膹木牌饭伲灿性碌撁孜迨哄X八千文，外加每年綿十二兩。除了俸祿以外，各種福利補貼名目繁多，什么茶酒錢、廚料錢、薪炭錢、馬料錢等等。甚至，官員家中役使的仆人衣食及工錢，統(tǒng)統(tǒng)都是由朝廷“埋單”的。
宋朝官員福利這么好，也難怪財政支出那么困難了，“冗官”這件事可不是說笑的。可是，大小官員喜歡啊，也難怪讀書人被洗腦了，實在是因為做官的福利太好！所以，大小官員都拼了命往上爬，因為爬到宰相這官職，年薪收入還要再升一層。
想要升官，自然要抓政績了。
作為開封府府尹，除了斷案要神準(zhǔn)之外，其實更多的是抓民生工程。要知道，這開封府府尹的職責(zé)是“掌尹正畿甸之事，以教法導(dǎo)民而勸課之，中都之獄訟皆受而聽焉，小事則專決，大事則稟奏”，也就是說統(tǒng)攬京城汴梁一應(yīng)行政、司法、民生要務(wù)。
呂嘉問自忖，司法方面有諸多珠玉在前，他想要超越，估計是不可能的了。但正愁沒政績的時候，京華報就送到了他面前。他本來諸事繁忙，這種“小報”他怎么會看？只是他的幕僚說了，在汴梁城外李家村有人出資修了一個水利工程，他也不覺得有什么新奇的。
后來某一日，他偶爾看到了這“自行灌溉系統(tǒng)”，他就知道，自己的機會好像來了……
張正書也把情況猜得了七七八八，其實他并不在意給呂嘉問添政績的，甚至若是可以，他主動把政績送上門。如果能借此和開封府府尹搞好關(guān)系，那就是張正書賺到了。
誠然，張正書并不會因此得到什么實質(zhì)性的利益。
但是，在官府面前刷了臉之后，以后張正書想要做什么，都有點底氣了。
因為，中國人是很講究“禮尚往來”的，張正書給了呂嘉問這么大的好處，呂嘉問在一些旁枝末節(jié)里，抬一抬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估計也是可以的。只要不太出格，比如京華報什么的，呂嘉問還是樂意充當(dāng)保護(hù)傘的。自然，如果出格了，那就不怪呂嘉問明哲保身了。
“這位小哥，似乎這水車、翻車，是你的杰作？”
呂嘉問見張正書如此不卑不亢的，倒也來了興致，端起了官威問道。
只不過，張正書并不吃他那一套，但表面上顯出來的，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質(zhì)。
“不錯，這水車可是有名堂的，叫做自行灌溉系統(tǒng)，無需人力，就能提水灌溉。”張正書好似在炫耀自己的玩具一樣，“我還設(shè)計了一個能用水力、風(fēng)力驅(qū)動的石磨，若是必要時，還能使用畜力……”
其實，呂嘉問在李家村也看到了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的三用磨坊，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地問道：“你姓甚名誰，可是汴梁城人士？”
“我姓張，名叫正書，乃是這張家莊人，那便是我家了……”
張正書指了指不遠(yuǎn)處，還能看得見的建筑群。
呂嘉問在京城做官那么久，又做了開封府府尹，怎么會不知道“大桶張家”。
“原來是張小哥，老夫走了這么久，有些乏了，能否到你家討杯茶水吃？”
呂嘉問開始主動示好了，難得有一個愿意給他仕途添磚加瓦的人，他自然是要抓住機會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姓張的小子，有著尋常人無法企及的想法。看這水車就知道了，尋常人只會順著思維，把水車安置在汴河旁，然后從汴河提水。而張正書的思維卻和尋常人不同，他只用了兩步，就解決了這個問題。因為張家莊離汴河遠(yuǎn)，等把水提到灌渠，再流到張家莊的時候，不知道還能剩多少。別說能灌溉張家莊的全部土地了，就算是灌溉十分一，已經(jīng)很不錯了。可張正書這一神來之筆，直接解決了這個麻煩雖然有時候要借用人力踩踏翻車，可這有什么關(guān)系？
呂嘉問有鑒于此，覺得張正書或許真的是個農(nóng)具天才，所以才興起了愛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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