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年少時有機會一個人睡在上鋪的話,想必你一定幻想過:下鋪所莫名空出來的那種巨大的空間到底怎么回事。
除了虛無的空氣之外,是不是足夠怪獸偷偷爬上來的,伸出一顆有十顆眼珠子的大腦袋,盯著睡夢中的自己?
因為怕怕到全無睡意,怕怕到全身痙攣,然后在夜里,莫名多了被十個可怕的怪獸追趕的噩夢。
亦或是“上鋪”這個東西,在夢里也并非是簡單的床,而是一葉扁舟。
身下,是無盡nn。
海水冷的刺骨,不用接觸都可以感覺到。腳邊有濕潤的感覺,大約也是海水的潮濕。
又濕又冷的東西,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雖然醒來之后,大多數時候會被證明是因為自己實在憋尿憋得不行了。
在還小的日子里,稍微軟弱一些了,就面子全無的畫了地圖,然后第二天被嘲笑。
又或者,煩躁地憋醒來,忍著怕黑和上下鋪的麻煩,沖去又是陰森寒冷的廁所死也要開浴霸才肯脫下褲子,似乎那樣就可以驅散馬桶里會伸出來的那顆十個眼睛的怪物。
總之下半截都不是很舒服的感覺。
走在這樣暗夜的白霧中,寧寧就是這樣的厭惡感。
好像在做夢,卻莫名其妙地能篤定:這,不是夢。
做環胸的姿態,將手夾在溫暖的腋下,寧寧汲取難得的身體上唯一的溫暖,她有些神經質地時不時左右看看,偶爾又會突然轉頭。發出倒吸涼氣的那種聲音。
只是因為她好像聽見了什么聲音,又似乎一切寂靜。
越發的煩躁了。
就這么孤身一人一直走,沒有人的陪伴,倒很是像她從南邊過來的時候的感覺。
那種孤寂,盡管可以用一直跟人切磋和得到“獎勵”來排解,當然那也是很有趣的,可是
她停下腳步。
可是出門久了,真的很想找一個地方歇歇腳,甚至,她也曾想到了回家。
直到武侯區的古玩兩元店。
那是個有些神奇的地方,竟然難得地給了她一種回家的感覺。
怎么說呢,一群沒禮貌的男人,一天到晚地出門去找人的麻煩,然后解決麻煩,不就是爹地和那群叔叔們常做的事情嗎?
不不不,我怎么想到這里來了。真是亂七糟。
寧寧扯著自己的羊角辮,被動搖頭,希望自己能甩開這些思緒。這些情緒讓她難受得想哭,心臟的位置是不是被人捏住了,怎么一抽一抽的。
越是走,她越覺得全身發冷,連牙根都抽的痛,最后她的臉色已經完全發青了,自己也看不見。
在這樣的艱難掙扎之中,竟然莫名的有些懷念起那兩個人來。
她艱難地張開嘴,自言自語道:“雖然你們很吵,但是”
余音就中斷在了“但是”這個詞語之后,寧寧不愿意再說下去。
真的很討厭自己啊,不就是有點兒孤單了,難道這讓就想讓那兩個啰嗦的混蛋陪在自己身邊一起胡鬧嗎?!
啊好討厭啊,煩煩煩,怎么居然還有點難過起來了。
是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是因為他們倆這么久都沒有來找自己,反而自己以為被嫌棄?
寧寧暗暗咬牙。
她短短的指甲嵌入手背中,留下了幾乎見血的紅色痕跡。
果然,他們兩個人和那些孩子一樣嗎?就是因為她和他們有一滴滴的不太一樣,就背著自己稱呼為怪物、男人婆?還有更加難聽的她都不怎么聽得懂的稱號!
可我們,不是的都是一樣的嗎?
我們,不是都是來兩只眼睛一個鼻子的孩子嗎?
啪嗒。
水滴落在地上。
那掉落的是一滴雨水嗎?是下雨了?
寧寧抬起頭,想去尋找雨水的痕跡。卻意外的發現,盡管濕冷,天空中完全沒有雨水落下。
那雨水又為何會在地面呢。
她好奇地伸出手去撫摸鉆入泥土中散開一團圓形的痕跡。
啪嗒。
又是一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頭一秒接觸的時候還是溫熱的
哦!寧寧恍然。
原來是從自己的臉上落下的淚珠啊。
她似乎是在嘲笑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被攔腰截斷了的淚珠,卻還是無法阻擋自己拼命下落的趨勢。
當淚水鉆入了嘴唇,她干裂的嘴唇動了動,淚水是溫熱的,還是咸咸的。
討厭。
心臟再次揪緊了。除此之外,連呼吸似乎都在被奪走。
寧寧艱難地揉搓著心臟附近的位置,不自覺地彎下腰去。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痛苦。
“好難受啊,現在,該不會有人搶我的吃的,都不會去搶回來了啊”
她苦著臉喃喃自語。
就在此時,她的耳邊忽然響起一道不同于易如常的,卻分明吊兒郎當的男聲。
“哎呀,這石子饃烤得真香啊!”
誰!
寧寧驚訝地睜大了雙眼,放下手格擋在前,做出防衛的姿態。
可是在她看見人影之前,倒是先聞到了一陣飄香。
“好香啊”
寧寧的口水條件反射流地下來。
這是小麥的香氣呢。
“哈哈,剛才是誰說不想吃來著?”
對方咯咯笑起來,不是很猖狂的,卻是分明調侃的那種。
那個男人于白霧中走近她了。
少女立刻喜上眉梢。
難道是
寧寧還沒看清來人呢,就忍不住一下笑開了,興奮道:“是你們嗎啊,是你呀”
一旦看清了來人的模樣,她的臉上露出掩飾不住地莫大失望。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瘦不拉幾的,給自己荷花甜釀的顛僧。
這個失望以語調的急促下滑為信號,她的心重新降落到谷底。
原來,不是你們啊。
可為什么不是你們呢?
寧寧撇撇嘴,拳頭攥的緊緊的,覺得好像眼淚又在不爭氣地打轉了。
不行!不能哭!她拼命阻止自己。
真的好奇怪,平時的自己絕對不是這樣的啊
“你來了”
知道她不是歡迎的語氣,顛僧也并不在乎。
只是笑道:“你不希望看見貧僧,貧僧倒是很高興看見你啊。”
說完,顛僧又是咯咯發笑,原來他并不因為寧寧的失望而流露出任何的不悅,反而笑得更加自得其樂了。
雖然不是他們,但是好歹是個活人啊,寧寧的心畢竟因為他的出現,稍微撥開了一些陰霾,變得呼吸順暢了許多。
“顛僧啊,你看見了兩個討厭的混蛋了嗎?”少女連語氣都忍不住的放松了,用那種對熟人的語氣說道。
那僧笑笑,慢慢搖頭道:“顛僧不知,不知。”
自稱顛僧的他,倒是一點兒都不在意這些稱呼帶來的煩惱。
“吃嗎?”
晃晃手里的石子饃,顛僧笑著問寧寧要不要。
好歹是吃的,寧寧盡管失落地低著頭,手卻非常誠實地默默伸出。
白白凈凈的掌心攤開。
顛僧再看了看手里的兩塊拳頭大小卻扁平的石子饃,似乎掙扎了一下。
眉頭都挑起來了一些,最終還是決定收起了一塊揣回胸口,拍了拍,然后才將剩下的一塊他吃過的石子饃掰成了大小不等的兩塊。
大的,塞進嘴里
小的,放在她的手上。
這做派完全就是大人版的寧寧嘛。
遞出石子饃,顛僧不情愿而含糊不清地道了一聲:“喏,你的。”
這次的寧寧更奇怪了,她居然連大小都沒有分辨,感覺到手里被塞了東西了,就真的乖乖收回手來,默默地把餅塞進嘴里。
咔嚓咔嚓,嚼了起來。
顛僧有些奇怪地歪頭去看她低頭的表情:“怎么了,女娃娃,顛僧這么分,你不高興?”
“嗯。”
沒仔細聽他說話,寧寧嗯了一聲。
顛僧又呵呵一笑,似乎也分明知道她沒在聽這件事情。他自得其樂地嚼著石子饃,又從腰上解下一個葫蘆,打開瓶蓋咕嚕咕嚕灌了幾口酒。
愜意地“啊哈”了一聲。
大冷天喝一口燒得喉嚨暖暖的,真是全身舒爽啊。他樂得像只老貓,眼睛都都瞇起來。
聽見他喝酒的聲音,寧寧抬頭,立刻就看見了他酒葫蘆底部的那個殿字。
酒啊,酒!她小拳頭捶打腦袋,想了半天。
雖然知道自己似乎想問他點兒什么事情,似乎因為這件事情有個什么麻煩沒有解決,但是總覺得奇怪,腦子混混沌沌,似乎什么都想不起來。哪兒還能提出一個完整的疑問呢?
望著顛僧在迷霧中時隱時現的魚尾紋,寧寧腦子里忽然有一個奇怪的感嘆:這老頭,還真是老啊。
她只能順著當下的心思,隨意問道:“喂,你究竟是不是他們說的那個老方丈呢?”
“女娃娃無禮啊,都說了你得叫師叔?怎么,我看上去有那個老頭老嗎?”顛僧逗孩子一樣露出一個假裝的不悅表情。
“你指的是方丈嗎?
沒有,你,比他皺紋少一些,但是還是很老。”
寧寧老實說道。
聽了這話,顛僧只是歪頭不說話,只是帶著俏皮的笑點點自己的鼻頭。
意思是你得尊稱我。
這老頭,真是麻煩。
寧寧不由得皺眉有些不情愿道:“師叔師叔,行了吧。
麻煩,我又不是和尚,我也不是他們說的我根本不是什么師叔祖,我就根本不該在這里的!”
少女她干脆坐下,一副賴皮模樣,撐著下巴。
顛僧卻意外的沒有笑,他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很是平淡。
只是四個字罷了。
“可你在了。”
他什么意思?少女奇怪。
便攤手問道:“那又如何?”
如何?
顛僧收起酒葫蘆,懶懶散散地圍著她轉圈圈。
說的話,也好似在轉圈圈。
只聽顛僧道:“既然你在這里,就有你在這里的理由。這里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多的是理由。
你也得有。”
“理由?”
寧寧疑惑地搖了搖頭,嘟囔道:“我沒有。”
本來她就只是為了好玩兒才來這里的,所謂的理由是什么,她不知道。
有慧云和他的傻哥哥都很聽自己的話,不就很讓人高興了嗎?就是這樣簡單的。為何還有什么理由不理由的復雜東西呢?
顛僧真是笨。
想回家了。這里好冷。
寧寧嘟著嘴抱緊自己。
小半塊沒吃完的石子饃攥在手心,手也變得和石子饃一樣涼。
如夢似幻之中,顛僧的話越發的莫名其妙了。
只聽他的聲音在上空響起,道:
“和你不同。顛僧我不過是過客。
倒是女娃娃你,你緣該來到此地,替你的師父了卻一段孽緣。”
說完,他長嘆一口氣。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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