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江南小朝廷真正意義上的實權(quán)人物,隱然已經(jīng)是內(nèi)閣首輔大臣的馬連超毫不猶豫的否決了錢謙益的觀點。
和賀一天這個醉心于文娛工作的家伙不一樣,老謀深算的馬連超不會直指錢謙益的為了東林黨人的利益,而是指出一個最現(xiàn)實的問題:“若是調(diào)左良玉部人馬東進江南,湖廣誰來守護?豈不是把荊襄之地拱手送給了李闖?若是賊軍銜尾而動,流竄到了江南,這個責任誰來擔負?”
左良玉部為江南朝廷之側(cè)翼是既定的根本國策,絕對不可輕動。
馬連超的意思就是讓左良玉留在湖廣,繼續(xù)和撤退下來的闖軍死磕,最好把人腦子打成狗腦子,拼個兩敗俱傷才好。
“此城為太祖洪武皇帝進取天下的根基,是我大明的國本,固若金湯,就算是闖賊來了,也是不懼。”
馬連超確實不怕闖軍打到江南,他害怕的是左良玉的軍隊過來。
冒天下之大不韙,以武力擁立了名聲非常糟糕的福王登基稱帝建立弘光朝,不就是為了個人的功名利祿嘛!
左良玉的百萬大軍一旦過來,就真沒他馬士英什么事兒了。
崇禎朝覆滅,崇禎皇帝殉國,江南四鎮(zhèn)懷著私心的軍頭們強行擁立了福王為天下之主,改元弘光。
弘光帝沉溺酒色,絕非英主,關(guān)于這一點馬連超早就看的很清楚了。
這江南小朝廷根本就沒有光復大明故土的意思,弘光帝本人也沒有奮發(fā)圖強的姿態(tài),這個小朝廷長久不了,遲早會弄個熄火塌架。
馬連超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但卻聽之任之甚至在暗地里推波助瀾,所求所圖者當然不是家國天下,也不是為了收復故土光復大明,而是為了一己之私利。
只要能保證自己的權(quán)勢和地位,哪里還管得了那么許多?
江南再怎么保不住,怎么也能維持一百年吧?就算是維持不了一百年,三五十年總是能夠支撐下去的吧。
只要為維持住局面,必然就會形成東晉、南宋的格局,和北方的建虜劃江而治。
歷朝歷代,偏安江南的小朝廷從來就沒有長久過,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但馬連超一點都不關(guān)心這些,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只要偏安江南的局面能夠維持幾十年,這就足夠了。
好不容易才擁立了一個肥豬般的弘光帝,現(xiàn)在最應(yīng)該做的就是抓緊一切機會斂財攬權(quán),享受一輩子的富貴榮華,至于以后的情形根本就不在考慮范圍之內(nèi)。
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南京皇城,赤珊宮。
這座赤珊宮是臨時改建的,說起來還有個典故。
在久遠的遠古時代,舜帝治理天下有功,東海龍君獻上一座九尺高的血珊瑚作為禮物。
自此以后,血珊瑚就成為天下太平四海康樂的像征。
不久之前,弘光帝也得到了一座血珊瑚。
這座血珊瑚高有六尺余,通體嫣紅如血,又用黃金美玉雕刻了一個底座兒,美輪美奐價值連城,弘光帝十分喜愛,專門修建了一做殿宇用來觀賞這個寶貝。
和他老子老福王一樣,弘光帝極是貪婪。
把搜刮來的金銀珠寶及各色珍玩全都堆在這赤珊宮中,整日把玩。
這位登基還不足一年的大明天子不僅“喜珠玉”,而且“好酒色”。
有了珍寶美玉,沒有美人當然是不完美的。
廣征天下秀女充實內(nèi)廷,現(xiàn)如今的后宮之中,光是從各地征選出來的佳麗就有一萬多人,可謂規(guī)模空前。
從血緣關(guān)系上來看,弘光是崇禎皇帝的堂兄弟,但生活作風卻截然向相反,走了兩個完全不同的極端。
如果九泉之下的崇禎皇帝知道自己的繼任者如此窮奢極欲,一定會氣的從地底爬出來將這個肥胖如豬的家伙暴打一頓。
或許是因為太過于肥胖的緣故,弘光帝很少穿衣服,整日里袒胸露腹,連吃飯或者是出恭都需要好幾個宮人服侍,要不然的話,光是那一身亂顫的肥肉就能把他贅趴下。
這座赤珊宮中,除了金銀珠寶之外,就是數(shù)不清的女人。
弘光帝不僅愛享樂,而且會享樂。
在龍榻四周堆滿金珠美玉,耳畔幾十名美女吹拉彈唱,絲竹之聲悅耳,仿佛人間仙境。
為了滿足近乎于變態(tài)的s,弘光帝命令那些個歌舞的女子僅披一層粉色的輕紗,在輕歌曼舞中斜臥在滿是珠光寶氣的龍榻之上,醉眼惺忪的享受著人間極樂。
微一張口,馬上就有宮女把早就準備的美酒送到嘴邊兒。
當馬連超過來奏事的時候,弘光帝才老大不情愿的命人撤去了絲竹舞樂。
對于這個萬歲爺?shù)南順罚m然有些反感,但馬連超卻并不準備“勸諫阻止”,而是聽之任之,如果弘光帝是雄才大略奮發(fā)圖強的英主,馬連超就真的不放心了,好在這個肥豬一般的家伙確實是一個廢物,整日里沉溺于酒色之中,反而更讓馬連超放心。
馬連超唯一擔心的事情就是:弘光帝太過于注重享樂,而且醉心彈丸之術(shù),每天都要服用道士們貢上來的鉛汞之藥,那可不是什么好東西,若是吃的太多會對身體造成巨大傷害,馬大人可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的立起來的這個皇帝再發(fā)生一出“紅丸案”。
“陛下身系天下,千萬保重龍體。”弘光帝用鼻子發(fā)出“嗯”“嗯”的聲音,也不曉得是什么意思。
“臣之所奏,不過有二。
其一,潁州那個真?zhèn)尾幻鞯奶幼罱[騰的厲害,不僅出兵豫西,還招降納叛,聚攏了些人馬。”
說起潁州的那個太子,弘光帝是知道的,但卻并不怎么在意。
因為他知道馬連超等人一定會擺平這個事情。
甭管那個太子是真還是假,馬連超一黨都不會承認,因為他們的權(quán)勢和地位全都維系于弘光一朝。
先不說那個太子尚且真假難辨,就算真的是崇禎朝的天子,馬連超也絕對不會承認。
而且新朝早已建立,就算是太子來了又能怎樣?
總不能退位讓賢由前朝太子做江南的皇帝吧。
這件事兒完全不用擔心。
“效忠于太子的毅勇軍調(diào)動頻繁,似欲染指中都。”
最近這段時間,毅勇軍的調(diào)動非常明顯,擺明就是要進攻鳳陽的架勢,這讓馬連超很擔心。
中都留守鳳陽府到底有多么空虛,沒有人比馬連超更清楚了。
那是自己的根基之地,絕對不能落在別人手中。
“臣欲調(diào)江北郭慶光部協(xié)守鳳陽,一來是為了鞏固江右,而來也是為了震懾毅勇軍,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弘光帝還是沒有說話,又“嗯”了一聲。
肥胖如豬的弘光帝雖然很蠢,但卻一點都不傻,他知道馬連超這么做純粹就是為了他自己的利益。
但卻不得不聽之任之,如果沒有馬連超的擁立之功,自己就坐不到皇帝的寶座上。
如果不是馬士英極力擁戴,這個皇位就坐不穩(wěn)。
“只是調(diào)動江北人馬,恐怕史可有些微詞,但攘外必先安內(nèi)是早就定下的方略,也由不得他史可法了。近日,調(diào)動左部人馬東進江南的論調(diào)又塵囂日上,東林黨人還是不死心呢。”
說起東林黨人,弘光帝的眼睛里終于有了些神采,毫不猶豫的說道:“不許左良玉過來。”
“臣也是這么個意思,左良玉的百萬大軍一旦開赴過來,到時候的情形就不好說了。”
只要左良玉的人馬過不來,就憑東林黨的那些個家伙們,不管他們跳的多高喊的口號有多么響亮,也是不濟事的,根本就改變不了什么。
關(guān)于這一點,馬連超和弘光帝的意見完全一致。
“從眼下的局勢來看,建虜已有了南下之意。”說起建虜,弘光帝臉上的肥肉就忍不住的跳了幾下。
這個蛤蟆天子從來都沒有見過建虜?shù)霓p子兵,但卻見過昔日的闖軍。
闖軍攻破福王府的情形依舊歷歷在目,他還清清楚楚的記得闖軍的可怕。
闖賊的軍馬洶洶百萬勢不可擋,輕而易舉就攻破了洛陽和開封這兩座重鎮(zhèn)。
但是遇到了建虜?shù)钠燹p子兵,就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眼看著李闖就要被打崩了。
闖軍可怕,建虜?shù)膽?zhàn)斗力更強,若是真的進攻江南,恐怕這金陵繁盛之地就保不住了。
“若是建虜南侵,可有應(yīng)對之法?”
“江北防線固若金湯,更有四鎮(zhèn)二十萬人馬。”馬連超說的信心十足:“長江天險飛鳥難渡,但凡清軍還有一點理智,就絕不敢進犯江南。”
江北四鎮(zhèn)的那二十萬人馬給弘光帝帶來了一絲底氣,再加上心目當中的長江天險,終于有些了虛無縹緲的安全感:“這樣最好,只是聽說旗辮子兵戰(zhàn)力驚人。”
“陛下無需擔憂,江北雄兵根本就不需與建虜決戰(zhàn),只需將清軍拖住即可。清軍主力困頓江北,賊兵必然趁勢反撲。到時候陛下作壁上觀,收服北地光復大明指日可待!”
這句話就是江南防御戰(zhàn)的核心戰(zhàn)略:賊虜相殺。
江南小朝廷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和清軍決戰(zhàn),他們制定的戰(zhàn)略核心就是防御。
只要把清軍拖住,讓他們過不了長江,必然久拖生變。
川、陜、湖廣的賊軍一定會趁勢反撲,給建虜一個厲害看看。
到時候就可以隔岸觀火,坐視賊虜相殺,然后就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老套路了。
等到賊和虜殺的兩敗俱傷的時候,就可以盡起江南之兵收復北地,再現(xiàn)大明輝煌了。
收復北地?
弘光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念頭。
在弘光的心目當中,宋高宗就是他的偶像和人生目標:坐擁江南半壁,壽數(shù)綿長,做一個太平天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享盡人間富貴也就是了。
至于說光復舊都重整大明,作為朱氏子孫的弘光帝知道自己沒有那個本事,也不做那樣的奢望,還是等到子孫后代出了雄才大略的英主之后再說吧。
“朕聽說最近城里邊的人又鬧騰起來了,還組了個什么學社,說的全都是北伐之事,有這么回事嗎?”
“是錢謙益說的吧?”馬連超不屑的說道:“這錢謙益本就是東林黨人,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做派臣早就見的多了。不過是空口大言不切實際的空談而已,北伐說的好聽,他們也就過過嘴癮罷了。”
東林黨人空口白話的唱高調(diào)已不是一年兩年了,真要是按照他們的想法去治理國家,未必能比現(xiàn)在更好。
那些個狗屁不懂的窮酸書生們還是高喊著“北伐”的口號,而且喊的震天響,擺明了就是不切實際的滿口妄言。
北伐?
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能說出“北伐”二字,簡直荒謬。
就眼下這個局勢,能保住江南半壁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哪里還有北伐的實力?
北伐的兵士從何處調(diào)集?所需的糧餉從哪里來?
那些個家伙全然不顧這些最現(xiàn)實的問題,只是拼命的唱高調(diào),早已讓馬連超不勝其煩了。
什么狗屁的學社,肯定是借了東林黨人的勢,再加上浙社等人推波助瀾,肯定沒好事兒。
馬連超一黨中人早就看錢謙益等東林黨人不順眼了,要不是多有顧忌,早就一腳將他提出朝局了。
既然錢謙益這么跳,就應(yīng)該把他干掉了,至少也要把這個空口大言的老東西排擠到權(quán)利圈兒之外,免得他總是惡心人。
眼下的學社風潮,就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稍用些手段就能攀扯到錢謙益的身上。
雖說治國無能,但是構(gòu)陷污蔑打擊異己這種事情,馬連超早已做的輕車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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