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守在五河一線的劉春生部是毅勇軍最后的家底兒,張啟陽拼著丟光整個淮右根據地,也要把最后的這點力量調過來壓上去,擺明就是要用整個毅勇軍做一次豪賭。
這個局面讓劉大牛不由自主的想起當年的“灣河血戰”。
灣河一役,關系到小吳莊民團的興廢,更關系到十二連環莊的生死存亡,不得不拼命豪賭一場。
但眼下的毅勇軍本已經擁有了潁州、鳳陽這片地盤,本應該潛心發展徐徐圖之。
但張啟陽卻把所有能夠用上的籌碼全都推了上去,而揚州就是他的賭桌!
為了揚州就進行這樣的驚天豪賭,真值得嗎?
“值得,絕對值得!”劉乾龍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回答劉大牛的疑問:“揚州一戰關系重大,只要勝了這一場,這天下就是咱們的了。”
“若是勝不了呢?”
“要是勝不了那還說個屁呀,一拍兩散等著做亡國奴吧!”
此時此刻的張啟陽,距離揚州已不足三十里,正在做最后的戰前動員。
張啟陽這個人,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穿著一身便裝,今日卻很罕見的全副披掛。
毅勇軍的番號以天干地支排序,有天干十營和地支五營總共十五個營頭,再算上兩個張啟陽的直屬隊,近一萬五千人馬。
現如今,聚集在此的已有千之眾,超過了毅勇軍總兵力的半數。
再算上萬迎風部和羅長腿、大紅狼部,光是戰兵就有一萬兩千多,這已是毅勇軍能拿出來的全部家底了。
“此一戰,實為我毅勇軍建軍以來前所未有之惡戰,對面就是席卷大半個天下的韃子兵!”
張啟陽站立在一架高大的沖車之上,猩紅色的披風獵獵作響,他的聲音在空曠無遮的原野上回響:“多鐸已下了屠城令,揚言城破之后十日不封刀,十萬揚州父老即將遭遇滅頂之災,唯有我毅勇軍敢于在此洶洶之際來援。
是英雄還是狗熊就看這一下子了,揚州十萬生靈亟待救援,天下雖大舍我其誰!
此戰若勝,無論你們想要什么,我都能給得出來。想做英雄的,我保管他名流千古,想升官發財的,我予取予求。”
已經來到了這里,張啟陽已不對自己的野心做絲毫掩飾,毫不避諱的喊出了自己的心聲:“揚州一戰之后,這天下就是咱們的了。這三萬里河山,這億兆生民,全都系在諸君的n尖之上!
我毅勇軍從建軍的那一刻開始,就是為了今日。
揚州一戰有進無退,唯有血戰到底,若是戰敗了,我張啟陽就死在這里,你們也要抱定必死之決心。”
“北地的剃發令都聽說了吧?”張啟陽臉上那副泣心瀝血痛心疾首的模樣還真不是裝出來的:“韃子那是改我衣冠斷我傳承,是可忍庶不可忍!”
北地淪陷區的剃發令大家都已經聽說過了,在毅勇軍的反復宣傳之下早已經深入人心。
這事就仿佛一方千鈞巨石砸入深潭之中,早已激起驚濤駭浪。
身體發膚受之于父母,損毀不孝,這是傳承了幾千年的道理。
華夏之中的那個華字,說的就是華服之美,若是改了那金錢鼠尾的發式,就是棄華為夷不忠不孝。
腦袋后面拖一條豬尾巴,豈不是羞死先人?
“若是咱們打不過,這天下就要亡了,你們的子子孫孫就要世世代代做建虜之奴。此一戰,不為朝廷,只為你我不做亡國奴,只為你我的后世子孫可以安享太平!
此一戰,有死無生。旗長戰死隊官頂上,隊官戰死營官頂上,營官死了我自己頂上去。
不解揚州十萬父老之危急,縱使戰至最后一兵一卒,只要還沒有死絕就絕不收兵。”
張啟陽猛然握住刀刃狠狠一劃,掌中鮮血頓時淋漓而下。
高高舉起那只帶血的手掌,任憑鮮血滴落在這片沃土之上,張啟陽還在扯著喉嚨的厲聲吶喊:“此為血誓,天地共鑒,若有違背,斷子絕孫!”
以鮮血盟誓,祭告天地,這是絕對不容違背的血毒誓言!
這番言辭舉止,把下面的萬千士兵激的血脈噴張,一張張年輕的面孔之上全都滿滿盈盈的熱切表情,洶涌澎湃的求戰之意蓬勃升騰。
連“不為朝廷”這么大逆不道的話語都公然說出來了,為的就是子孫后代永不為奴,這就沒啥好說的了。
不是魚死就是破!
“我最后強調一遍軍規!”張啟陽單手抽出腰間佩刀,厲聲呼喝著毅勇軍的軍規:“兩軍對敵,生死一線,后退者斬!”
“聞鼓不前者,斬!”
“遲疑顧盼者,斬!”
“前進不速者,斬!”
“知令不遵者,斬!”
“斬!”
張啟陽這個人,在絕大多數人的印象中,就是一個笑面佛的形象,尤其是對于那些底層的士兵而言,這位張大帥從來都不端架子也不擺譜,整日里笑呵呵的,不管對誰都十分和善,就好像是個沒有脾氣的爛好人。
今日卻一反常態,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果斷與決絕,舉手投足之間全都是凜凜威嚴,還透著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騰騰殺氣,就好像忽然換了個人!
一口氣念完了“軍中十三斬”,帶血的佩刀遙指正前方:“殺韃子!”
“殺!”
“殺!”
萬千士卒齊聲吶喊,聲浪仿佛滾滾怒潮驚的鳥雀齊飛。
前鋒部已經先行出發了,后續的部隊緊緊跟進,仿佛一個巨大的箭頭飛速前進。
“此一戰,我毅勇軍打前鋒,我也不求別的,只求三位護住我的側翼就好。你們要是覺得不行,現在說話還不算晚。一旦到了廝殺的時候,若是有甚么差池,可別怪我翻臉無情,我認得你們,軍法可不認得!”
作為毅勇軍的友軍,萬迎風、大紅狼和羅長腿這兩部人馬還保存著獨立的番號和建制。
萬迎風的士兵只帶出來一千四五,大紅狼和羅長腿的兵力稍多一些,約莫有兩千五六百的樣子。
故意把自己的兩個直屬隊放在最靠近的隊首位置上,作為沖鋒陷陣的尖刀部隊,而不是把萬部、羅部這些雜牌軍頂在前面,足見毅勇軍的誠意。
至少,張啟陽沒有把他們的部隊當做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而是將他們護在稍微靠后一點的位置上。
這三個人全都是見慣了廝殺的老油條了,當然知道這樣的安排是出于一片善意。
其實,張啟陽未嘗沒有產生過把這些雜牌軍當炮灰的想法,畢竟賣隊友這種事情他不是沒有做過。
當初在小吳莊的時候,灣河一場血戰,張啟陽就把巡河營的士兵賣了個干凈徹底。
但是這一次卻沒有那么做,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萬迎風部也好,羅長腿和大紅狼的闖軍殘部也罷,據城死守的時候很還能打的像那么回事兒,但是在這樣的野戰當中,他們的表現到底如何,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萬一他們的戰斗力沒有那么強,打不過清軍的話,不僅會給毅勇軍帶來很大的心理壓力,還會動搖高昂的士氣。
因為對這些雜牌軍的戰斗力有所懷疑,也不敢讓他們留在隊腰這樣的要害部位,更不敢讓他們為整個隊伍守尾斷后,而是非常謹慎的將這兩支軍隊墊在隊肩部位上。
如此一來,就算這兩隊人馬的戰斗力真的不怎么樣,也好有個照應,不至于出現崩潰的局面。
“我知道毅勇軍是虎賁強兵,可俺們也未必就差勁兒了!”面龐狹長的大紅狼嘿嘿的冷笑著:“我們兄弟不敢說身經百戰,也是見過些場面的,當年開封一戰算了,俺們現在是太子的隊伍,當年的事情就不提了。反正大家都不是雛兒,知道軍法是怎么回事,俺就放一句話在這里,打不打得過另說,若是俺們違了你張帥的軍法,只管拿刀子砍我大紅狼的腦袋就是了!”
“我和洪兄弟墊右肩。”羅長腿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那份巍然從容的氣勢果然不愧闖軍老將的風范。“左邊就留給老萬他們吧。”
敵人在右前方,右邊的壓力肯定比較大。
闖軍殘部的人數比萬迎風部要多一些,所以主動選擇了一個比較困難的位置。
雖然萬部人馬數量較少,但左肩戰斗位置上的壓力也比較甚至不會直接和敵軍接觸,只要能夠頂住清軍的倒卷也就也就可以了。
萬迎風這人素來寡言少語,這一次也不例外,甚至根本沒有看張啟陽一眼,而是始終目視前方,微微的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
前鋒隊首部已經派出去了,墊在左右隊肩上的兩部人馬緊隨其后,作為核心主力的天干四營由張啟陽親自統領,牢牢的支撐在隊腰上,斷后的則是按照地支排序的五個新兵營和一個天干老兵營。
最后一次調整隊型很快完成,整個隊伍就好像是一把鋒銳的尖刀,卷起一路煙塵浩浩蕩蕩朝著東北方向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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