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太陽已經朝著西邊偏斜了下去,但那熔金煉鐵般的熱度依舊可怕。,
趙苞已經熱的喉嚨都要冒煙兒了,身上的汗水出了一層又一層,卻很快就被撲面而來的熱浪給蒸干了,只留下一層細細的鹽粒子,摸上去沙沙的響。
晃了晃皮水囊,從水囊中傳來液體的碰撞聲,趙苞舔了舔已經干裂的嘴唇,強忍著干渴,又把水囊放下了:水已經不多了,應該盡可能的節省,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輕易喝下保命的飲水。
望著連綿起伏的沙丘,視野范圍之內全都是一片昏黃的顏色。
在這片茫茫沙海就好像真正的汪洋一樣無邊無際,因為嚴重缺少視野標志物,趙苞早已迷失了方向。
在茫茫大漠中迷失方向,確實是一個很可怕的事情,甚至足以致命,但趙苞卻并不怎么擔心。
其實,對于置身于大漠深處的趙苞而言,他早就失去了最基本的方向感,東西南北這些最基本的概念早就離他而去了。
在這片廣闊無垠的沙海之后,四面方都是一樣的徑直,能夠看到的全都是起伏不大的沙丘。
趙苞不需要知道方向,他甚至沒有必要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以為他已經看到了前面那一道粗大的黑色煙柱:那是一個信號,一個專門標注出來的指引目標。
踩著松軟的黃沙,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那道黑色的煙柱子趕了過去。
在空曠無遮的沙海之中,視覺并不總是那么可靠,看起來并不遙遠的黑色煙柱,卻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
專門浸過黑油的棗木點燃之后,就會發出滾滾濃煙,在空曠地帶格外的顯眼。
當趙苞趕過來的時候,那一群守候良久的商人們終于松了一口氣,趕緊用沙土把棗木掩蓋住,黑煙旋即消失不見。
這是一個商隊,包括趙苞在內總共有四十四個人和十匹駱駝,攜帶著大量的絲綢、茶葉等物,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很正常的商隊。
唯一有點不正常的是,這個商隊的所有成員全都是年輕人,最大的也不過二十幾歲的樣子。
“怎么樣?找到了嗎?”
趙苞搖著頭:“沒有找到任何河流,連水源都沒有見到。”
“你是否保持了正常的行進速度?”
“是。”
“中途沒有轉向吧?”
“沒有。”
問話的那個年輕人沒有再說什么,而是掏出紙筆詳細記錄:“閏六廿,進格四圓一,成蔥香而去之。,”
這些毫無意義字句是一套經過加密的文字,雖然趙苞認識其中的每一個字,但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再加上那一大團亂七糟的曲線,簡直就是艱澀難懂的天書,但他卻知道這是一份非常詳細的地圖,并且做出了很周全的標注。
這段加密文字翻譯過來之后的意思就是:出羌海五日,正西直行三百里,半徑四十里之內無水源,無部族存在。”
那一大堆好像亂麻般的曲線,則是對地形、距離、高度的標注符號,當然趙苞并不懂這些個東西,因為他不是測繪班的學生。
在這個商隊當中,有一半人是測繪班的學生,他們不遠萬里西出陽關,來到這傳說的“瀚海”,使命只有一個:對這條路線進行周密測繪,記錄沿途的水源、地形和風土人情等等。
趙苞等人不懂測繪,但他們的使命卻異常明確:保護測繪人員的安全,為測繪人員服務。
茫茫大漠之中的黃昏,和中原故國的傍晚絕對是兩個世界,這里既沒有枯藤老樹昏鴉,也沒有小橋流水人家,只有漫無邊際的滾滾黃沙,甚至連鬼影子都看不到一只。
為了抵御滾滾熱浪和太陽的直射,眾人在一個背風處搭起了簡陋的帳篷,測繪人員正在忙碌著。
用尺子在如同亂麻的曲線中劃出一條條虛線,在地圖上標注出一個個圖標,然后仔細計算出距離,再一次核算方位。
“孔雀河沒有支流,或者是曾有今卻消失,永樂地圖謬誤頗多。”
雖然趙苞根本就不曉得他所在的位置,但那些測繪人員卻非常清楚的知道:現在的位置就是在高昌國西南五百里處。
高昌國是一個古稱,或者說是歷史名詞。
被唐滅國之后,到了宋時為西域胡人占據。
蒙元時期曾在此設立行政機構。
到了明朝初期還對中原nn保持著名義上的朝貢關系,現如今這種關系早就斷絕了。
單純從地理位置上來看,趙苞他們這一批人早就越過了古時的高昌國,處于更西邊的區域之內了。
作為“絲綢之路”的一部分,這里曾經是繁忙的商路。
千百年過后的變化如同滄海桑田,一個又一個王朝崛起,一個又一個帝國滅亡,早已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
現在所用的地圖是永樂版的,已經過了兩百多年,而永樂版本的地圖又是承襲了元朝版本,不僅粗糙不堪,而且存在諸多錯誤。
雖然大致上還有使用價值,但若是作為軍事地圖來用的話,必然會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引發難以想象的災難。
比如說,在兩百多年前的舊地圖上,這里就應該有一條河,事實上卻沒有,或者說那條河已經消失了。
若是千軍萬馬經過這里,卻找不到地圖上的水源,后果不堪設想!
太陽已經落了下去,那股熔金煉鐵般的熱度消散的很快,竟然有了一絲難得的舒爽之意。
眾人打開行囊,取出硬邦邦的干燥面餅,掰開成小塊兒在木碗里浸泡成軟塌塌好像面糊一樣的東西,匆匆忙忙的吃了個飽,又取出精飼料和飲水喂過了牲口,以熟練而又麻利的動作收拾好行囊,牽著駱駝繼續一路往西。
在這茫茫大漠之中,春夏秋冬的四季輪回已經嚴重模糊了,雖然已是深秋,白日里卻熱的嚇人,真正的熱量不是來自天上的太陽,而是來自腳下的沙土,就好像是行走在一方巨大的烤鍋之上。
太陽落下去之后,溫度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消散,轉瞬之間就又變冷了。
為了抵御酷暑,眾人只能象夜行的動物般晝伏夜出,每天的黃昏時節開始趕路,到第二天溫度上來的時候則停下來休息,借以躲過可怕的熱浪。
沙漠里的溫度下降的非常快,就好像是在片刻之間經歷了一個寒暑輪回,尤其是在起風的時候,簡直就好像是在隆冬時節。
因為缺少山川樹木的阻擋,稍微有那么一點點的小風就會地動山搖之勢。
從西北方向上吹過來的夜風肆無忌憚的狂吼著,席卷起漫天沙塵瘋狂抽打著桑德子,厚厚的衣物就好像完全不濟事,狂風透過衣裳侵肌蝕骨。
和中原故國的寒風不同,這里的風又干又硬,能直接打到骨頭縫子里去。
同樣的狂風已經經歷過兩次了,大家都有了應對的經驗,為了防止有人在黑夜之中掉隊,同時也是為了防止遇到流沙陷阱,大家把自己用繩子栓成一串兒,緊緊的跟在駝隊的后面,踩著厚厚的沙子越過一個又一個沙丘。
黑夜中,傳來一陣陣隱隱的轟鳴之聲,聽起來好像和遙遠,卻又有一種近在咫尺的感覺,就好像是有萬千頭妖獸隱藏是黑夜之中發出低沉而又可怕的嘶吼。
早在離開軍校之前,趙苞他們這一批人曾經短暫受訓,具備了一些最基本的沙漠求生知識。
他們知道這種古怪的聲音并不是如同傳說中的那樣是妖魔作祟,而是一種很正常的自然現象,只要自己不疑神疑鬼,那就沒有什么好怕的。
如同趙苞他們這樣的測繪小隊,總共有九個,被分到不同的路線上執行各自的使命。
這里距離毅勇莊非常遙遠,雖然沒有傳說中的“萬里之遙”,至少也在五千里之外了。
這里早已不是大明朝的疆域,無論發生了什么,也不管遇到什么樣的艱難險阻,都不可能得到任何支援,一切的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
雖然離家萬里,雖然有千山萬水相阻,但每一個人都無所畏懼,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他們是民族的力量,是民族的尖刀,為了我族的利益不懼任何艱難,不怕付出任何犧牲。
他們是這個時代最先覺醒的那一批人,是先行者,是領路人。
他們知道在這蒼天覆蓋之下,不是只有一個大明帝國,而是有很多個正在崛起或者是正在衰落的民族。
若想實現我族長興的終極目標,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消滅視野范圍之內的所有威脅,和所有潛在的威脅。
任何一個王朝或者是帝國,都有興起和衰落的過程,在我族興盛之時,注定消滅一切可以消滅的目標,無論他是不是敵人,都要堅定的消滅他們。
只有被消滅的對手,才不具備威脅我族的可能。
臨行之時,張啟陽說的非常明白:“極西之地,有諸多強盛帝國,其中有很多正在崛起,遲早會對我族構成重大威脅。消滅他們勢在必行,而你們則是走在最前沿的探路者,我給你們三到五年的時間,弄清楚那邊的情形,給后來者探出一條道理,這就是你們的使命!”
雖然同樣是出自新華軍校,趙苞他們這一批人和張三娃、洪長安他們那些早期的學員有著明顯的差別,甚至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他們更加激進,也更加狂熱,有著強烈的使命感和榮譽感。
趙苞很清楚的知道這次測繪任務究竟意味著什么:當他們順利完成任務返回故國的時候,張啟陽肯定已經完成了最后的整合,到時候必然揮師西進進行遠征,于西邊的強盛帝國展開血腥慘烈的生存之戰。
他們走到哪里,就會把戰火帶到哪里,因為他們本就是先行的探路者,他們是為戰爭服務的螺絲釘。
雖然他們知道自己會把戰爭和災難帶到西邊去,卻沒有哪怕一丁點的心理障礙和任何愧疚之心。
民族之間的生存之爭本就慘烈,沒有任何道義可言,也容不下絲毫憐憫和同情。
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的黑暗叢林,弱者就應該滅亡!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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