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長城以北,烏桓人雖然還有幾個部落努力維持著部族的獨立生存,但實力卻已經十分薄弱,隨時都可能覆滅。
而在邊地,閻柔、閻志、鮮于輔、鮮于銀、牽招、田疇(田續)、田豫、齊周等人基本把歸附的烏桓人給瓜分一空,成為一個個雖然依附曹魏,但卻有自己的私兵部曲和勢力范圍的自主性極高的軍頭。
這些私兵都是得到朝廷承認的,可以完全按照軍隊的標準來武裝,不像其余世家那樣,私兵僮仆僅能悄悄訓練。因此邊地私兵的戰斗力都極為強悍,主將一聲令下,眾軍即可赴湯蹈火。
此時閻柔率領騎兵沖來,馬蹄滾滾,聲勢十分駭人,擋在騎兵之前有一二百名鐵甲兵未來得及歸隊,被閻柔的騎兵瞬間淹沒。
魏延看的憤恨,急令麾下鐵甲兵列陣上前攔截,同時命連弩手攻擊前進。此時天光微明,光線仍舊較弱,閻柔所部騎兵的突射能力無法發揮,人人都手持騎槍,往魏延所部殺來,意圖將漢軍擠回密水里去。
然而連弩兵射速驚人,五段射的方式更加保證了箭雨的連綿不絕。弩的射擊軌跡較為平直,在天光微亮之中便是盲射也能保持大致的精準。閻柔指揮騎兵攻擊,卻被連弩兵一陣激射擊退,死傷三四百騎,當下只得暫退回去重新列陣沖鋒。
魏延趁機收攏了眾軍,打消了趁亂放火的念頭,將大軍列陣方陣,開始堂堂正正敲著戰鼓,往曹軍營壘步步推進,準備里應外合,擊破曹軍營寨。
閻柔見狀,只覺得頗為棘手,當下咬了咬牙,估算了魏延之軍的進攻速度之后,一邊分兵騷擾遲滯漢軍的進攻速度,一邊急令營中民夫搬抬鹿角拒馬,在營寨之中布設了一道營壘,隨后隨后請王基分出二三千長槍兵來守住鹿角陣線,閻柔自己卻率領騎兵下馬,充作步弓手,羽箭紛紛,直往漢軍覆蓋射擊。
魏延心知此時乃是拼命的時候,容不得半點退縮,當下親領鐵甲兵在前,直沖曹軍鹿角軍陣,連弩兵則冒著箭雨努力靠前掩護。戰斗一時十分激烈,雙方都大呼酣戰,意圖將對方壓倒、沖垮!
在魏延死戰之時,廖化、劉靖、謝旌、晉宗也率領著主攻之兵開始攻打曹軍南營。板甲兵當先沖陣,輕步兵將寬大的木板和長梯頂在頭上,隨后跟進,精銳長弓手在盾兵的保護下靠前放箭,壓制曹軍弩手。后面謝旌率領的三千蹶張弩也列成弩陣,對著曹軍營壘深處覆蓋射擊。
在重弩和射速極快的精銳長弓手的雙重打擊之下,曹軍守兵一時死傷慘重。
曹軍因這些年多次戰敗,軍械折損極多,踏張弩、長弓倒還罷了,每年產量極多,還能有些積存,但蹶張弩、大黃弩卻補充不易,現有的重弩大多都在葉縣和下蔡戰場,徐州戰場之中呂虔率領的兩萬精兵也裝備了許多重弩。然而在青州戰場,除了征調而來的邊騎之外,其余兵馬都是新兵,戰斗力堪虞。曹魏雖然傾盡全力裝備這支兵馬,但作為戰略威懾武器的重弩卻仍舊極端缺乏,無法有效反制漢軍的重弩方陣。
被動挨打之下,眾曹軍只得慌忙盾牌,樓櫓,柵欄等掩護,然而且不說盾牌、柵欄能不能抵擋重弩,單是曹軍躲閃之下,結不成密集的防御陣型,守營的力量瞬間便減弱了許多。
廖化率領前鋒沖到曹軍營前,輕步兵隨即冒死沖上去,將頂在頭上的寬大木板搭在壕溝之上,將之連通起來,隨后板甲兵沖過壕溝,用丈八長矛照準營壘之上的曹軍猛戳。
曹軍的營墻高達丈二,正好在長矛的攻擊范圍之內。
王基見狀,急令士兵扔滾木、礌石去砸漢軍。又命強弩手不準畏死躲避,全部出來列陣,拼死往外放箭,壓制漢軍精銳弓手,違令者立斬,且家眷罰沒為奴。
眾曹軍無奈,只得拼死殺出阻攔。
板甲兵不怕強弓勁弩,但卻擋不住滾木、礌石這等鈍器蠻不講理的砸擊。雖然板甲兵的長矛戳死了許多曹軍,但時不時飛出滾木、礌石卻讓板甲兵吃了許多苦頭,好些甲士都被砸翻在地。廖化見此情景,急忙大叫道:“弓兵何在?快快放箭!”
劉靖在后聽見,當下咬牙率領三千精銳弓手再靠前一步,在敵軍弩手的壓制之下拼死放箭,照準曹軍營壘覆蓋射擊。同時謝旌、晉宗率領的三千蹶張弩和其他石炮、大黃弩等人也往曹軍弩陣覆蓋射擊了過去,全力壓制敵軍強弩。
廖化見敵軍暫時被壓制住了,當下再命身后的輕步兵將長梯抬過來,一個一個架在曹軍營墻之上。
隨后板甲兵棄了長矛,奮力踩著長梯爬上寨墻,尚未及站穩,卻又被曹軍以長桿猛戳,許多板甲兵都被戳倒下來,摔得七暈八素,半晌爬不起來。
陸遜在后方看見板甲兵攀爬長梯的動作實在太過笨拙,當下長嘆道:“有利必有弊!板甲防御力超強,但卻有失靈活,在這種復雜的營壘地形上攻堅實是有些困難啊!”
當下陸遜想了想,即命馬忠、唐咨率兵前去協助廖化攻打營墻陣地。隨后轉頭看向密水之上,就見曹軍水上營壘已經完全著火,但大火卻未能如愿蔓延至西岸,同時東岸營寨之中雖然喊殺聲震天,但很顯然,魏延也未能獲得壓倒性的優勢。
于是陸遜沉吟片刻,當下命人傳令,叫鐘離緒、衛溫放棄騷擾西岸曹軍,轉而回東岸來協助魏延,以便盡快擊破東岸曹軍營壘。
而隨著兩邊援兵的加入以及戰斗的繼續,蹶張弩持續發威,一輪輪地收割著曹軍弩手的性命,曹軍的抵抗力度不斷減弱,漢軍步兵已經漸漸沖上了營墻,開始與曹軍展開短兵相接的搏殺了。
而只要輕步兵能夠支撐片刻,板甲步兵便能費力地爬上營墻去,到時候戰局便算是定了。
此時在岸邊奮戰的魏延也殺的渾身浴血,正奮力鏖戰之間,身后鐘離緒、衛溫領兵來援,三將合兵一處,擁兵七千余人,當下以鐵甲兵為前鋒,鐘離緒率領輕步兵手持刀盾在旁協助,衛溫率領一千五百弓兵與一千連弩兵在后掩護,這一下兵力雄厚,在與曹軍的交戰之中迅速占據了上風。當下魏延親自沖在最前,長刀架住一個鹿角,猛力一挑,那重達一二百斤,平素要兩個人才能抬動的鹿角被魏延一刀挑飛。
隨后魏延悍然從這個缺口殺進了曹軍之中,手中長刀左右橫掃,瞬間逼退附近的曹軍,長刀復又連砍,將幾個悍勇地殺過來,欲要圍殺魏延的曹軍悍卒砍翻在地。
身后漢軍見主將如此勇猛,頓時士氣大振,紛紛順著缺口殺了過來,當下魏延聚集了數十名士兵時候,復又領兵上前,壓退曹軍,掩護身后的士兵繼續搬抬鹿角,擴大缺口。
于是越來越多的漢軍士兵沖了過來,在魏延的率領下悍不畏死往曹軍壓了過去,殺的曹軍節節敗退。
此時隨著戰斗的繼續,雙方交戰了大半個時辰,東方太陽露出了一道金邊,萬丈光芒射進曹軍營壘之中將交戰雙方照的十分清楚。
閻柔在后陣督戰,眼見魏延如此勇猛,當下張弓搭箭,照準魏延怒射。
箭到處,正中魏延左臂。就見魏延抬眼看了閻柔一眼,隨后丟下長刀,拔出腰間繯首刀砍斷了箭桿,只留箭簇還鑲嵌在左臂之上。隨后魏延不再管傷勢,大喝一聲,再次揮舞繯首刀殺進曹軍之中。短刀劈砍,手下仍是無一合之敵,步步前進,每往前邁一步便抬頭看閻柔一眼,目光冰冷如刀,宛如再看一個死人。
閻柔被魏延的眼神震懾的口干舌燥,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不過閻柔畢竟也是從尸山血海之中殺出來的,平生經歷過無數險境,心志十分堅定,很快便回過神來,知道自己被魏延這名絕世猛將給盯上了,當下閻柔急令麾下弓手照準魏延覆蓋射擊。
意圖將魏延射死在軍陣之中,為此便是“誤傷”些曹軍兵馬也顧不得了。
羽箭連續射來,魏延一時被射的寸步難行,只得不斷撥打箭矢自保。身旁親衛見魏延遇險,急忙沖來團團護住魏延。后陣的衛溫見曹軍緊盯著魏延,也急忙命弓弩手全力放箭,對曹軍弓手進行壓制。一時間雙方圍繞著陣線之前的魏延展開了一場弓弩對決,終究是漢軍連弩兵射速奇快,片刻之后便即占據了上風,很快將閻柔麾下弓手射翻一片。
魏延不顧危險,領兵迅猛前沖,鐘離緒又輕步兵從側面繞擊,曹軍頓時抵擋不住,紛紛后退。
閻柔見江岸陣線全線動搖,急忙命人向王基求援,隨后且戰且退,向后撤去。
魏延見狀,當下大聲呼喝,指揮眾軍往前壓去,欲要一舉奠定勝局。
但此時魏延本人卻也有些打不動了。剛剛曹軍弓弩覆蓋而下,魏延身旁親衛紛紛中箭,雖有鐵甲保護,卻也頗有死傷。魏延本人更是連中三箭,箭簇盡皆插入鐵甲,劃破了皮肉,鮮血橫流,濕透里衣。
而且左臂上中的那一箭很顯然是二石強弓射出來的,只怕是射在了骨頭上,剛才初受傷時,痛的麻木還不覺得如何,如今卻感覺鉆心刺骨的疼。
當下魏延見戰場形勢已經開始對自己有利,于是不再領兵前沖,轉而落在了后面。忍痛指揮眾軍殺向曹軍南面營墻,準備接應陸遜的大軍進來。
眾漢軍此時已經看到了勝利的希望,越發士氣高漲,高呼酣戰,迅猛前沖,勢不可擋。曹軍新兵卻是膽戰心驚,紛紛退避,閻柔漸漸約束不住眾軍,眼看形勢將要崩潰,卻又無計可施。
此時郝昭、刑道榮、孫康也揮兵攻打曹軍北營,拼死力戰之下,吸引了王基相當一部分兵力。而南營之處,陸遜指揮眾軍已經殺上了營墻,王基已經將手中最后的七千預備隊投入進了南營防守戰中,準備一舉殺退漢軍。以至于聞聽閻柔求援之時,王基一時竟抽調不出兵力前去增援。
當下王基能做的,就只有一把抓過傳令兵,惡狠狠地對其道:“轉告閻柔,叫他拼死擋住魏延!等我殺退南營漢軍,便即領兵去增援他。”
傳令兵當即去了,于是王基親自去擂響戰鼓,試圖激勵士卒奮戰,同時傳下賞格:待擊退漢軍,所有士卒賞錢一千,斬首者,每一首級升爵位一級。
在王基的激勵下,一眾曹軍一時士氣大振,紛紛拼死力戰,居然有擊退漢軍之勢。陸遜看的心驚,急忙再調尤泉、駱統兩營兵馬上前助戰,方才基本穩住了形勢。
王基見狀,將戰鼓敲得震天響,大聲催促眾軍奮戰。正在此時,就聽江岸邊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吶喊聲,卻是魏延率領的漢軍終于徹底擊潰了閻柔所部兵馬,驅趕敗兵往南營殺來。
王基抬眼往西一看,頓時愣住了,只見無數身穿暗紅色盔甲的漢軍宛如滾滾洪流一般,驅趕著自家數千敗兵殺來。得勝的漢軍宛如兇猛的虎狼,而曹軍敗兵卻宛如驚慌的羊群,慌不擇路地往南營涌來。
此時王基之兵都在營墻之處與漢軍鏖戰,并無兵馬去逆轉局勢,被魏延驅趕敗兵一沖,南營營寨頓時紛紛被漢軍奪去。曹軍被前后夾擊,士氣大沮,紛紛掉頭逃跑,一時兵敗如山倒。
眼見漢軍氣勢如虹,紛紛沖進營寨,王基知道大勢已去,當下長嘆一聲,下令棄營。眾軍紛紛往東,出了營門直往東面的夷安縣城跑去。
陸遜見狀,當下命董嗣領兵攔截,又親率三千騎兵截擊。同時南面的郝昭、孫康也領著七千新組建的騎兵追殺。
一眾曹軍步兵如何逃得過騎兵?在密水至夷安這五六十里的道路上被漢軍騎兵盡情切割、包圍、截擊。一眾曹軍新兵體力不加,絕大多數都是跑了二三十里便累倒在地,再也跑不動了,被漢軍輕松擒獲。
只有閻柔率領著麾下千余騎兵拼死奔逃,最終城中逃進了夷安城中。其余曹軍,包括主將王基在內,都被陸遜、郝昭擒獲。
駐兵夷安的孫禮聞聽戰敗,慌忙出兵欲要接應王基,也被孫康率領騎奴軍一舉擊潰,眾軍順勢將夷安城團團圍困。
此時漢軍奮戰多時,也已經十分疲憊,當下陸遜命眾軍就地休整,隨后開始清點戰果。
次日,戰果匯聚起來,報到了陸遜手中。陸遜展開一看,頓時嘆了口氣。此戰,奪取曹軍密水東岸營寨,殺傷王基所部七千二百余人,俘虜近二萬三千人。此外閻柔所部騎兵也戰死二千余人,僅剩千余騎逃到了夷安,與孫禮所部五千兵馬會合。
一戰之下,曹軍便折損了三萬二千余人。同時,還有一萬二千余名青壯民夫被俘虜。繳獲糧草八萬石,其余軍械無數。
窘迫了數月的青州漢軍頓時一下闊了起來。
當下陸遜傳令,叫趙累調派船只來下密沿岸運糧。隨后分出刑道榮、尤泉、丁封、駱統等近萬人圍攻夷安,并攻略密水以東城池。陸遜則率領其余大軍渡過密水,準備水陸并進,攻打曹軍西岸營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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