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沒見過我爸,我媽也從來不在我面前提起他。
小時候,我還會問,他在哪。后來,就不問了,因為每一次問起,我媽都會抹眼淚,然后狠狠地揍我一頓。往后,誰敢嘲笑我沒有爸,我就和誰打架,往死里揍,整個村的小孩,沒人敢惹我。
有一天,家里突然多了肉,我欣喜若狂,接連好幾天,每天都是在滿足中度過。那個時候,我壓根就不知道,這個肉是怎么來的。直到后來,我媽對我說,這是最后一頓肉,以后都不會再給我吃了。我不明白,非要問個究竟,我媽把筷子啪地一聲摔到桌子上,她看著我的眼睛對我說,如果我以后像我爸一樣,她永遠也不會再見我。
至死至終,我只知道我爸做的事,是我媽絕對不能原諒的。她可以為我做最粗重的活,剩下最后一口吃的都給我,忍受村里人的嘲笑去干大男人才干的粗活,就為了讓我走出山村。
你可能不會明白,一個農村娃,要走出大山有多難。我拼命努力,就為了給我媽爭口氣,讓我們以后的生活可以不那么累?赡阒绬幔斘夷玫酱髮W的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家里已經窮得揭不開鍋。我媽借遍了所有的親人,就差給人下跪,依然沒有湊夠學費。我一個人偷偷背著行李,想著到外面找點事兒做,自己湊學費。
我也確實做到了,如愿進了學校?僧斘覞M懷志氣想要出人頭地時,卻發現身邊的人,他們不用做任何努力就可以得到所有的一切,人際關系、學習資源、生活費、口才、工作,似乎任何東西在他們的眼里,都不是什么大事。當他們隨手就能掏錢買電腦的時候,我媽連打個電話都要跑幾十里山路當他們拿著錢四處揮霍的時候,我媽還在家里啃咸菜做著粗活當他們隨便點兩下手機就能給自己的父母送去禮物的時候,我卻什么都做不了,連自己的生活都維持不下去。
到了大學,我才發現,自己與這個社會有多么格格不入。我沒錢、沒朋友、沒口才、沒信心,就連學習,都好像不是那么重要了。我也曾想過,為什么這個世界如此不公平,別人一生下來就什么都有,而我,在這個座城市舉步維艱!
我不抱怨,真的,我想,我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努力過上我想要的生活?墒腔丶姨接H的時候,看到我媽為了掩飾她身體的不適,連咳嗽都要拼命地壓抑,等到深更半夜跑到屋外頭用毛巾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就怕我聽見。
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嗎?
我看夠了我媽求人時的低三下四,見夠了趨炎附勢的人們,為什么我掙錢的速度要這么慢?我害怕,當我手握重金的時候,看到的只是我媽的墳!
于是,趁我媽不在家,我翻到了關于我爸的東西。我爸做的事情,雖然危險,但卻能在短時間獲得大筆的金錢。
我明白我媽有多恨我爸,但我不知道還有什么辦法可以盡快拿到錢。于是,我回到學校后,寫信告訴我媽,我要去參軍,保留學籍的那種,每個月還有不菲的工資。我媽很高興,專門找人代筆回了信。
我加入了我爸的那個組織,拼命訓練,然后出任務,把錢寄回家。我以為這樣,我媽就能放心去醫院檢查,誰知道她還想著我以后的生活,擔心我沒錢不能成家,執意要把錢存起來。
我沒想到我媽第一次來,就會遇到你。老實說,你和那些人不一樣,你的眼里,沒有其他多余的情緒,而且,我媽也很喜歡你,鼓勵我追求你。
我也曾想過,如果她的病好了,也許我們可以試試?赡悖阍谂惆榈臅r候都做了什么?帶著你那所謂的男朋友,向我媽宣誓你已經有主了,又說我的職業不干凈!
我媽起了疑心,以死相逼,讓我說出真相。我說我是軍人,她不信,非要我帶著她去我的軍營看看。又說到了我爸,說她其實很想再見他一面的。
我知道她已經有所懷疑,知道我翻看了我爸的東西。我默認了,她和我大吵了一架,將我趕出了病房。我以為她會冷靜下來,誰知道第二天,看到的卻是她的尸體,腦漿迸裂,死不瞑目!”
伍小樂面無表情地說著,雙眼卻一刻都沒離開過向晚的眼睛。
“你知道嗎,這些年我做任務的唯一念頭,就是讓我媽開心地活著。殺人、放火、搶劫、綁架,哪樣沒有鮮血淋漓的場面?見慣了,還有什么看不開的。只是,我不知道以后該怎么生活,沒有了奮斗的激情,至少,我還要完成我媽最后的愿望!
向晚心中警鈴大作,剛起身,便被伍小樂一把按住了肩膀。
“向晚,你就是我媽最后的愿望。留下來,和我一起去見她,我們在地下結婚,她會很高興的!
伍小樂眼里多了冷漠和對生命毫不在意的瘋狂,讓人毛骨悚然。
“伍小樂,你瘋了?你媽只想要你好好活著,你別這么極端。我們是朋友,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說?”
向晚雙手慢慢握住咖啡杯,這個時候,她非常后悔身邊沒帶防身的武器。
她是真沒想到,阿姨的死會和她有關,也沒料到伍小樂竟然不是軍人,頭腦里突然閃過邱睿和他說的那句警告。當時自己太生氣,以為他就是不想讓她照顧許金蓮才那么說的。現在想起來,才發現當時的邱睿,是真的擔心她才那么說的。
伍小樂沒有動,向晚也不敢亂動,唯恐激怒了他,引發眾人的恐慌。她想,大庭廣眾之下,伍小樂應該不至于這么喪心病狂。
事實上,她想錯了,伍小樂一手扣著他,在她面前,緩緩解開衣服,露出了圍在腰間的炸藥,定時的時間不超過五分鐘。
周圍的人看見了,立刻尖叫著四散奔逃。向晚坐不住了,一把抄起杯子砸向伍小樂,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店里的人已經跑得差不多了,向晚想著,就算不能拆了炸彈,也一定不能讓他傷及旁人。因此,她下手不遺余力,而伍小樂,根本就不顧生死,瘋狂地攻擊,只為了將向晚留下。
有人報了警,對面醫院留守的警察飛快趕了過來,卻是不敢靠近,而警車的聲音也越來越近。
向晚有身手,體力卻不如伍小樂,漸漸有些吃力,想要躲閃逃離,卻被他擋住了去路。眼見他腰間的定時器倒計時已經不到20秒,向晚的余光瞥到一個身影正慢慢靠近,是邱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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