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梅娘,你別得寸進尺。”
曹信謙心里頭在衡量,到底是惜情重要,還是他的仕途重要。
聯姻,向來是世家之間利益結合、相互幫襯最有效的途徑。他已經打聽過了,太仆寺卿劉軼的兒子劉長卿,與內閣學士程潤之的兒子程錦是鐵桿兄弟。如若向晚嫁過去給劉長卿當續弦,借由程錦的口在程潤之面前美言兩句,那么他進入翰林院做正牌學士的日子就不遠了。只要進入翰林院,他再疏通疏通關系,進入內閣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么多年,他不是沒有積極鉆營門路,可最能說得上話的季家,也不過一個季宏。他也有不少同僚同窗,可都是泛泛之交,對于他這樣的傾盡全族之力爬上翰林院庶吉士位置的曹信謙不甚感冒。私底下,有不少人嘲笑他是吃軟飯的,依靠季家才能坐到現在的位置,為此,他也不是沒有憤怒過。但這是事實,私底下抱怨兩句紓解一下心中的郁結,也在情理之中。
當初與季梅娘結親,有年少時的意氣風發,也有對她身后家族的考量。這么多年,他過得怎么樣,只有自己心里頭最清楚。
季家不看好他,邱家也不看好他。邱家的邱宏,也就是季梅娘的表哥,身為光祿寺卿,不但沒能幫上他的忙,反而成為了壓在他頭頂上的一座大山。但凡季梅娘有些許不如意,總會找他喝茶。
要說他這輩子最后悔的,便是娶了季梅娘這樣一只母老虎。除了表面光鮮,他是活得沒一點滋味,偏偏還不能拿她怎么樣。季家在都城家大業大,他們曹家就他一個闖出點名堂來的。如果季梅娘有點什么不滿意,不說季家,曹家首先就得拿他是問。
看著惜情雙目含淚,曹信謙的心,便漸漸偏向了她。不過是一紙文書,若是到時候女兒自己死活要嫁,那就怪不得他了。
“曹信謙,你可想好了。是要你的溫柔鄉,還是還是想要家宅不寧,都在你一念之間。”
“我不會讓惜情受委屈的,小六,拿筆墨來。”
得虧曹家沒什么長輩住在這個宅子里,他的父母都是土里刨食的普通老百姓,也都在族里頭頤養天年,不然就今天這些事,也足夠他頭疼的了。
寫了字據,畫了押,季梅娘滿意地將那紙文書小心翼翼地折疊起來,貼身收藏。而后,就有下人端來了熱茶,袁惜情接過一杯,跪倒在季梅娘身前。
“夫人,請喝茶。”
季梅娘卻沒有立時伸手,抬眼打量這即將進門的姨娘。
三十來歲的年紀,手指纖長白嫩,粉面含春,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好像誰都能欺負似的。今日的裝扮,以大紅為主,竟像是出嫁的新嫁娘一樣。
袁惜情端茶的時間有些久了,忍不住抬頭,正看到季梅娘一臉戲謔地打量著她,不由眼眶一熱,就要掉下淚來。
“季梅娘,惜情已經等很久了。這茶,到底喝不喝?”
曹信謙一臉的憐香惜玉,季梅娘已經無所謂了。這個男人心里早已沒有了她的位置,她若是帶上半點情緒,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急什么?不是說她勞苦功高,為你生兒育女很辛苦么?這女兒我倒是看見了,兒子呢?”
“你……”
曹信謙的眼睛,不自覺掃了眼袁惜情的肚子。后者端著茶杯的手,輕顫了下,險些讓溢出的茶水燙傷。
一道綠色的身影從門前閃過,向晚便知道,人已經請來了。
“娘,您看,這位姨娘臉色蒼白,許是有些不舒服。先前給女兒看病的杜郎中,估摸著這個時辰也已經到了府上。不如先讓杜郎中替她把把脈,免得一會出了差池,傳出點閑言碎語,說娘您容不得人,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向晚一臉的關切,曹信謙和袁惜情卻是同時變了臉色。
“大小姐,不用了。我……我沒事。”袁惜情看了眼曹信謙,垂下目來,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曹信謙最是見不得袁惜情這個模樣,頓時對季梅娘沒好氣道:“季梅娘,管好你女兒。一個未及笄的女兒家,心思竟如此陰暗。傳出去,說我曹家教女無方,你臉上難道有光?”
“曹信謙,作為當家主母,關心一下即將進府的姨娘,有什么錯?我的女兒,知書識禮,知分寸懂進退,比那些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人強多了。再說了,上梁不正,晚兒這下梁不歪,你還有理了?請郎中,是我的意思。不然,進府之后有個什么閃失,你只會怪到我頭上,我可不吃這個啞巴虧。凡事,還是先理清楚比較好。萬一她懷了不知道誰的種,賴到我們曹家頭上。你曹信謙愿意當王八,我可不想做烏龜。來人,請杜郎中到偏房,替她,好好把把脈。”
季梅娘三言兩句,將曹信謙給懟得無話可說。
事實上,他也的確沒什么好說的。袁惜情懷了身孕,而他曹家后繼無人。不論怎樣,都不能讓這個孩子沒名沒分做個私生子。
他原想,一切等惜情進了府再說。既然季梅娘這么迫不及待,那他到時便將一切都挑明了。他的孩子,不可能流落在外。而且,季梅娘進府這么多年,只生養了一個女兒,養個孩子在名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就連季家,也挑不出什么理來。到時候,惜情可以天天看到孩子,曹家也有了后,季梅娘有了兒子,皆大歡喜。世家大族中,哪個不是這樣的?
曹如晚扶著袁惜情,來到了偏房,杜郎中見禮后,伸手把脈。片刻后,神色漸漸凝重。
“大夫……”
袁惜情說了這兩個字,便不再言語。
杜郎中也是個人精,瞧見曹信謙一臉的擔憂,季梅娘和曹向晚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不由嘆了口氣,起身施禮道:“這位夫人,有喜了。”
“什么?”
最吃驚的竟然是曹如晚。
這就有意思了,懷個身孕而已,袁惜情居然連自己女兒都瞞著。
前世,這個孩子可是沒有生下來。袁惜情進府之后,一直安安分分,直到碰到了季梅娘,孩子掉了。
原主并沒有看到事情的經過,季梅娘也說過并沒有做什么,只把袁惜情當空氣,不理不睬,不聞不問。即便是這樣,曹信謙也將這件事安在了她的頭上。時間、地點和人證俱在,季梅娘百口莫辯。
袁惜情以一個孩子的性命,坐穩了在曹府的地位。那么,往后再設計讓曹信謙將季梅娘下堂,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
杜郎中抬眼,看了看周圍,最后將目光定在向晚身上。向晚眨眨眼,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杜郎中默默將目光收回,瞬間明白了這位大小姐找人傳話的深意。孩子還小,懷孕日期診斷有所誤差,也是很正常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對袁惜情說道:“孩子不足三月,還望夫人,盡量避免劇烈運動,多吃些清淡的飲食,保持心情舒暢。在下開一副保胎的單子,務必按時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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