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讓人患病的根源解決后，惠比特小鎮迎來了時隔多日的輕松氣氛。
小鎮居民早早來到小鎮旁側山丘上的窮人墓地，為惠比特小鎮的英雄準備葬禮，水管工貝克爾已經躺在用實木訂成的棺材里，棺木板在子女親屬的哀悼中緩緩閉合，開始入土。
實木棺材當然是比爾資助給貝克爾的，他不和死人計較，就算貝克爾曾經把自己看做邪惡男巫也一樣。
葬禮匆匆結束后，居民們千恩萬謝送走比爾，因為比爾已經承諾為持續低迷的惠比特小鎮提供幫助，他就住在小鎮旁邊的山上，居民們隨時可以找到他。
駕駛馬車回到山林別墅，他需要等待政府部門關于申請公司和壟斷權力的回復，這段時間里他可以做些其他事情，比如帶著老威一起逛逛布里特斯周邊的大型機械廠，確認他需要購買哪些東西。
開辦工廠也不是說說那么簡單，除了需要資金充足，還要擁有優秀的組織能力和市場敏銳度，以及八面玲瓏的外交能力和政府人脈。
這些不是能輕易擁有的能力，即便是擁有超越時代眼光的比爾也不敢說他能在商場中保證萬無一失。
而這些能力中，最重要的是政府人脈。
當然，只要能成功通過諾曼皇家自然科學研究院和政府搭橋，一切事情都會變簡單。
馬車緩緩駛入荒敗的院子，在別墅門前，比爾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克利夫先生，您終于回來了！”
貝多利教授和一名比爾未曾見過的老人正站在門口等待，他們的蒸汽車停在別墅院落外面，在看到比爾后眼神從嚴肅變成謹慎。
“貝多利教授，很高興見到你，這位是”
“我是諾曼皇家自然科學研究院的院長，很高興認識您，威廉姆斯克利夫先生。”
院長摘下黑色禮帽，非常有禮貌地對比爾點頭，伸出右手。
“”
“很高興認識你，院長先生。”
比爾伸出戴手套的手，象征性地握了握，便轉身掏出鑰匙打開房門，邀請院長和貝多利教授進入別墅。
他沒想到諾曼皇家自然科學研究院會這么早得出結論，還派院長親自前來。
會出現這種情況，原因大概有兩種，如果不是諾曼政府直接否決了比爾提出的要求，就是諾曼皇家自然科學研究院根本沒有將此事上報給政府。
畢竟事關新政府存亡的大事，那些政客們絕對不會草率決定。
他們坐在沙發上，比爾也沒急著問他們商量的結果，而是轉身前往地下酒窖取出一瓶干白葡萄酒，用來招待客人。
酒香四溢，醇厚的葡萄酒倒在三杯水晶高腳杯里，干白特有的果實味道沁人心脾，比爾聞得如癡如醉，院長和貝多利教授卻不敢像比爾那樣貪杯。
他們有要事在身。
“克利夫先生，這次院長親自前來，就是為了和您談談上次我們商量的事。”
貝多利教授見常面尷尬，只好率先開口。
上次他沒有搞定向比爾購買情報的事，還拜拜弄丟了三萬金鎊的鈔票，這么大的損失讓他被院長一頓痛批。
更慘的當然就是在比爾面前多嘴的布萊格醫生，在貝多利教授將與比爾交流的始末全部講給院長后，院長氣得差點將布萊格醫生辭退。
與比爾的第二次碰面，他們自然不會再帶著布萊格醫生，而是讓他回家好好反省。
比爾端起酒杯，高檔羊毛西服外套隨意刮在衣架上，身上還穿著白襯衫和小馬甲，雖然有幾處污漬和破爛處，但比爾沒有因為衣著問題而感覺到半分尷尬。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身上散發出一種與玩世不恭有些異同的氣質，不會在乎別人看到自己的目光，亦不會被別人的三言兩語改變。
“所以你們的答復是什么。”
讓院長和貝多利教授等待了這么久，比爾開口便直截了當詢問，他心中已經有了靠譜猜測，只剩下證實。
院長看上去十分平靜，平靜地似乎有些刻意，在親眼見到貝多利教授口中的狂妄狡猾的小鬼后，他再次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也是諾曼皇家自然科學研究院全體高層商議了整整一天一夜，給出的最佳答案。
“尊敬的克利夫先生，根據貝多利對我進行的描述，我想您已經猜到，目前諾曼皇家自然科學研究院面臨的巨大困境究竟是什么。”
院長緩緩開口，他的聲音和貝多利教授一樣蒼老，同時更富有威嚴和沉穩，以最令人舒適的節奏徐徐而談。
“差不多能猜出一些吧，能讓諾曼最大的科研機構如此焦慮，是因為背后出資人等不及得到成果。”
“現在各國陸續變革，諾曼的優勢很快會被鄰國追上來，那么在經濟和軍事方面，新政府一定會感到憂慮，他們需要得到更多技術來維持國際上的領導地位。”
比爾長開手臂靠在沙發上，三只手指掐著高腳杯下方，聲音低沉地說出猜測。
說出猜測并沒有什么可顧慮的事情，就算猜測出現偏差，也不可能完全與政府施壓無關，既然要和政府談生意，研究院又是中間人的話，那么在某些事情上就沒有故作玄虛的必要。
“是的，您沒有猜錯，克利夫先生，其實新政府早就對諾曼皇家自然科學研究院產生不滿情緒。
“在諾曼貴族尚未倒臺以前，他們慷慨得好像不求任何回報，而當這些資本家將政府掌握在自己手里，他們就要連本帶利收回對研究院的投入。”
正了正神色，院長平靜說出諾曼皇家自然科學院的處境，他也沒有感到羞愧，能坐到研究院院長的位置，不光要擁有前瞻的眼光，還要懂得如何與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
院長的心理素質，比貝多利教授還強。
“那么親愛的院長先生，我想你今天應該不只是來我這里抱怨政府的虛偽作風，畢竟我們才第一次見面。”
“當然，克利夫先生，不過我還是希望跟您解釋一下。”
面對毫無敬意的威廉姆斯克利夫，院長看了看貝多利教授，在得到他的支持后緩緩用他蒼老沉穩的聲音繼續說著。
“簡單說來，就是新政府對研究院的不滿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期間，這不是單單一件煤核導致的。”
“如果關于安全開采煤核的方法不是由研究院找到，而是花費金鎊向其他人購買得到，那么不管最后談判結果如何，研究院都將完全失去政府的信任。”
“政府也就有理由取締現有研究院，成立完全掌握在他們手中的科技院，壟斷全國技術。”
講出研究院最不愿看到的局面后，院長舉起酒杯抿了一口，因為接下來他要講出口的話，比在外人面前說出研究院的窘境還要困難百倍。
“所以我懇請克利夫先生理解研究院的難處，我們不能為您牽線去和政府談煤核開采后的利益究竟該怎么分配。”
“我想如果您愿意的話，我僅代表諾曼皇家自然科學研究院邀請您的加入！”
院長和貝多利教授同時起身，再次向比爾伸出友好的手掌，身體微微前傾行禮，用最忠實的態度邀請比爾。
“只要帶著您的技術和情報成為我們中的一員，科學院也會用最大限度為您的利益提供保障，絕對不會讓政府獨占好處！”
院長又補充道，他從來沒想過讓比爾無償提供幫助，那些為國為民的說辭除了顯示不真誠外，在今天的交談中毫無意義。
比爾這才感到驚訝，他猜到研究院沒有將自己的要求上報給政府部門，只是以為今天研究院還要與自己周旋，怎么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會這么做？
事情發展得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比爾忽然捂著臉大笑，水晶高腳杯都被他嘭地一聲扔在一旁，感覺肚子都笑痛了。
“原來、原來你們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啊，你們比我想象得要有趣多了，我喜歡不當政府傀儡的組織！”
“而你們竟然邀請、我、加入諾曼皇家自然科學研究院，你們很有想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搞笑了，這真是太搞笑了！”
院長的手還尷尬地停在比爾面前，不過他還在等待。
雖然聽貝多利教授說過克利夫先生的精神狀態似乎有些問題，不過院長愿意相信那些看似瘋癲的人都是真正的天才。
研究院需要瘋子科學家，不需要傻子科學家。
“嘿嘿嘿嘿嘿”
“尊敬的院長先生，我只問你一次，也給你最后一次考慮清楚的機會。”
“你、確定邀請我這個、來歷不明又稀奇古怪的家伙加入你們，加入那個看上去就很正經的研究院嗎？”
“我可不是正常人哦”
比爾還半躺在沙發上，臉上輕浮的笑意毫無掩飾，院長先生卻不為所動。
他明顯沒有聽出最后這句比爾想表達的含義是什么，如果他能夠再仔細思考一下，或許就能發現更有價值的細節。
畢竟從院長接觸到比爾的這短短十幾分鐘里，他的確看出克利夫先生真的不是正常人，便沒有往其他方面想。
而且諾曼皇家自然科學研究院對神秘世界和能力者完全不了解。
雖然研究院在世界范圍內都是地位卓越的科研機構，但它成立的時間也只是在近二十幾年，并不擁有太多深厚底蘊。
“尊敬的克利夫先生，我依舊愿意邀請您加入我們團隊。”
“您能單槍匹馬不被任何人發現，就從西瓦爾礦區離開，又能得到安全開采煤核的辦法，我相信您不是正常人，但您一定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堅定地將摘下手套的右手伸向比爾，院長比看上去更珍惜有才之士。
像他這個年紀和地位的科研工作者，要做的不是去和年輕科學家爭名奪利，而是發掘新的天才，為諾曼學術界源源不斷提供新鮮血液。
比爾古怪地看著院長，又不自覺地從心底發出笑聲，不知為何，他竟然感覺這位院長先生有點順眼！
既然院長先生不會阻止研究院與能力者或是男巫接觸，那么他似乎也沒有理由拒絕這個男人的邀請了吧？
再次將黑色手套從懷里取出，比爾有些顫抖著帶上手套，他的心情不錯，最好再殺個人慶祝一下！
隔著手套慵懶地拍了一下院長手心，又咯咯咯笑起來。
“那以后就辛苦你了，院長大人！”
院長沒有在意他古怪的習慣，反正克利夫先生都說他自己不是正常人，再去質疑就會顯得很不真誠。
不過當比爾表示自己愿意加入諾曼皇家自然科學研究院后，院長還是偷偷松了一口氣。
“歡迎您的加入，克利夫先”
“等等，尊敬的院長先生，我還沒說我要加入，只是姑且同意了你的提議，想要我正式加入研究院，你必須給我提供足夠的利益保障。”
扔掉手套，比爾雙手環抱交叉，示意院長先生坐回沙發。
就算心中的激情喜悅和躁動，比爾也不會被快樂沖昏頭腦，在很久以前他就在這種情況下吃過虧，這使得他和別人交易時，每次都會將警惕提高一萬倍。
“克利夫先生，您感覺哪里還有疑問？”
院長和貝多利教授坐回沙發，臉上是最關切的善意。
“這可不是疑問，院長先生，雖然我很喜歡你的態度，但空頭支票可不當錢花。”
“以現在研究院面臨的情況看，我根本無法相信你們能從政府手中幫我爭取到什么利益，甚至是你們自己的利益。”
“請問諾曼皇家自然科學院除了政府資助和財團資助，為資助者提供技術支持，你們還有其他賺錢的辦法嗎？”
又倒出小半杯干白葡萄酒，氣泡在高腳杯中不停翻滾，比爾愉悅地抬眼看去，果然看到臉色驟變的貝多利教授。
還有故作鎮定的院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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