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了什么？”

    羅曉飛愣在當場。

    走廊的盡頭，燈火闌珊叫人看不真切，隱約間走來一個身穿白裙的女子，細柳腰，淡眉兒，金色長披到腰間，圍一束掛肩綠帶。羅曉飛抹去臉上的血和汗，這才看清來人的面貌，竟然是林柔。

    “她為何”

    羅曉飛不解，因為此刻的林柔氣質大變，換下一身盔甲，穿上了休琳的衣服，文質彬彬的，但偏偏有種很“合身”的感覺。

    林柔提著一盞燭燈，火光搖曳中另一只手提著裙角，慢慢的繞過了廢墟走了過來，開口就是清脆的聲音：“父親，一切都過去了，我原諒你所有的事情，放下那些執念和憎恨吧。”

    變成惡魔的休奧華早已淚流滿面，伸手努力想把自己撐起來，卻依舊倒了下去，他身上滋滋的開始冒黑氣，那些掛在身上的尸體也開始停止了動作，一個個冒出膿水，干癟了下去。

    “不！我沒法原諒自己，為了那可悲的力量竟然做出那種事，我永遠都沒法原諒自己！”

    休奧華說著全身黑氣爆，靠在附近的羅曉飛被黑氣所擾，連忙退開幾步。那些尸體被黑氣侵入，再次變得蠢蠢欲動，一個個張開猩紅的大嘴出無聲的吶喊，休奧華的斷裂的左臂又開始瘋狂生長。

    然而林柔卻不管不顧，徑直走到休奧華龐大的腦袋前，伸手將其抱在懷里，淚眼婆娑的道：“放下吧，我已經原諒你了。”

    “原諒我？”

    休奧華喃喃自語，忽然渾身聳動，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散出陣陣黑氣，堅硬的皮膚開始變得腐爛不堪，不到片刻，身體竟融化了大半，碩大的身體崩塌破碎，無數黑氣朝四周擴散，羅曉飛連忙捂著口鼻退到后方，師玉等人亦覺得眼睛刺痛難以呼吸。

    “生了什么？”

    師玉看不清狀況，朝前方的羅曉飛大喊道。此刻黑氣繚繞她什么都看不清，不知休奧華又在玩什么把戲。可羅曉飛同樣難辨事物，好在黑氣只爆了一小會兒，待眾人終于能看清，休奧華已經徹底化成了一灘膿血，他破損的肚皮處還拖著長長的尸體鏈，而那些尸體亦干癟了下去。

    整個庭院里都是腥臭**的味道。

    師玉一陣咳嗽，捂著口鼻勉強站起身，見滿地膿水，皺眉道：“這家伙怎么突然就死了？”

    羅曉飛同樣不明所以，小心翼翼湊上去，確定休奧華確實是死透了，向林柔問道：“你怎么穿著這副模樣？休奧華又是怎么回事？”

    “哎！”

    林柔嘆了口氣，面色復雜地看著休奧華，道：“我想他一定是個痛苦的人吧”

    “這怪物終于死了嗎？”

    許霍強撐著身體，面上帶著難言的喜色，高興道：“他奶奶的，我還以為今天要死在這兒了。”

    師玉朝四周張望，沒見到戴河，不由得擔憂道：“戴河他人呢？”

    “我我沒事！”

    戴河虛弱的聲音從一塊大石后傳來，許霍順著聲音找去，只見他頭朝下趴在亂石堆里，摸樣說不出的狼狽。許霍扶起他，兩人見對方滿身是傷，都露出苦笑之色，師玉終于放下心來，靠在斷壁上大口喘息，一邊暗自調動斗氣調息身體。

    羅曉飛對林柔問道：“休奧華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柔將一張幾乎揉碎的紙交給羅曉飛，道：“不管是休奧華還是查敬，他們使用的邪術都有個極大的破綻，我看到這張紙的時候，忽然就想著賭一把，于是就穿著休琳的衣服前來見休奧華了。”

    羅曉飛打開紙張，里面扭曲地繪制著祭祀所用陣法，陣法的中央擺著一個雕刻著人臉的石塊，似乎是地聽晶石，旁邊則寫著幾行小字：“獲得龐大的力量，但需要犧牲最重要的東西”

    “最重要的東西？難不成休奧華將休琳給殺了，所以才變得這么強？”

    羅曉飛若有所思道。

    “就是這樣。”

    林柔癱坐在旁邊，想了會兒，道：“從休奧華送我的那本心得來看，這人癡迷武道良久，我猜他得到這個邪術的時候定然欣喜若狂，他先讓查敬嘗試，結果一個毫無修為的管家竟然變得比他還強，受不了誘惑的他終于親手殺死休琳，以期獲得強大的力量。”

    羅曉飛上下打量林柔，總覺得她變得有些古怪，遲疑道：“你怎么忽然變了個人似的？”

    林柔捂著額頭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從在牢房里醒來就覺得腦子里多了點東西，好像有某個人的記憶進入了自己的腦海，有時候我甚至甚至以為自己就是休琳。”

    “沒事兒，你馬上就不是你了。”

    羅曉飛覺得這是要被附身的節奏。

    “什么我不是我？”

    林柔被羅曉飛攪得十分混亂。

    “算了，你還是繼續和我說說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吧，既然祭祀了休琳，又為何跟個瘋子似的到處找女兒，我起初還比較可憐他呢。”

    羅曉飛本來的打算是閑事莫管的，沒想到也被卷了進來。

    “因為他后悔了！”

    林柔眼神灼灼的道：“他本以為練武是全部的追求，直到將休琳殺死，他才現悔之晚已，后來他就變得瘋瘋癲癲的不再繼續邪術，可查敬見到休奧華瘋了以后，還以為這是祭祀的正常情況，這兩年依舊有條不紊地安排休奧華的祭祀儀式，幫他吞噬人肉，直到那天休奧華現了休琳的尸體，這才清醒過來，只是他實在太過絕望，干脆一條路走到底，想看看這邪惡的儀式到底能把自己摧殘成什么模樣。”林柔說罷，又深深吸了口氣，面色說不出的悲傷。

    “這紙你又是哪里得來的？”

    羅曉飛不解的問道，難不成林柔真的被休琳附體了？剛才在地下林柔就一臉慘綠的摸樣，很像是中邪了。

    “是休奧華塞給我的！”

    林柔十分肯定道：“紙張后面寫著破解邪術的方法，休奧華定然是想先成瘋魔，再借助和休琳相似的我來解脫，只是他萬萬沒料到，成魔后心智狂，早已丟失人的意識，只余下無盡的**，而且冷酷異常，幾乎到了見人就殺的地步，那時候的他已經瘋了！”

    羅曉飛翻過紙張，后面寫著破解邪術的方法，字體粗壯應該是休奧華所寫：“此邪術以恨為根本，恨自己而得到無限復生的能力，不死不滅。只需扮作休琳，觸動我心中的黑暗鎖，一切不攻自破。”

    羅曉飛看了半晌，心中有點迷糊，不知道這上面寫的不死不滅到底什么意思，真有這么強橫的？

    林柔解釋道：“期初我也不知這是什么意思，直到剛剛，我腦海中渾渾噩噩，這才醒覺到底要做些什么，休奧華因為憎恨自己而得到了力量，所以要想辦法讓他放下仇恨，如此才能破除他心中的黑暗鎖，將他徹底殺死，否則的話，憎恨不減，他便是不死不滅的惡魔。”

    “黑暗鎖不死不滅？這邪術竟然如此強橫，難怪怎么都殺不死這怪物！憎恨自己這難道就是咒術中的制約嗎？”

    羅曉飛若有所思，道：“若是將力量的制約嫁接到對休琳死亡的悔恨，常人確實難以破解！”

    不管什么咒術制約，都比不上人心里的枷鎖，這等邪術竟然把鎖鏈定格在人心，休奧華越是悔恨，則力量越強，就算來千軍萬馬都難以徹底將他殺死，這也是為何施展邪術要犧牲最重要的東西，只有如此才能將悔恨長久保留，也才能保證力量的持久。

    咒術的制約，竟然嫁接到了人心的愛恨之中，用這種怪誕的方式獲得了永生？

    “但這邪術指明了是最重要的東西，說的這么清楚還有人去練，簡直愚不可及！”羅曉飛隨手將紙張撕毀，轉身拔出休奧華身上的半截長劍，將他身體剖開了。

    林柔攔住羅曉飛道：“你要做什么？”

    然而羅曉飛的手太快，直接斬碎休奧華的后頸，取出個黑色的石頭，那石頭方方正正的，六面分別雕刻著人臉，正是地聽晶石。

    “果然就是這個東西！”

    羅曉飛早在看到陣法的時候就現了它，沒想到除卻鬼青那伙人拿走的一塊，這里竟然也出現了。

    許霍湊上來，細細打量了那地聽晶石，正要說話的時候忽然看清林柔的相貌，想起這是火龍傭兵團的人，不由得心中緊張，他轉頭看了眼渾身是傷的師玉、戴河二人，不著痕跡地往后蹭了幾步，想悄悄回去提醒團長趕緊開溜，林柔氣息穩定并無傷勢，若是兩方打起來，勝負尤未可知。

    但林柔好歹是三階武者，如今又是全勝狀態，許霍那點小動作自然瞞不過她，冷笑道：“師玉團長，你的手下好像有點不待見我呢。”

    戴河這才看清林柔的身份，和許霍對視一眼，都露出警惕之色。

    一旁的師玉忽然輕笑一聲，悠然起身，盯著林柔道：“呵！你這只小魚難不成還敢在這里動手？”

    林柔見師玉一副云淡風輕的摸樣，遲疑道：“這里的事我也不想插手，你若是肯答應不再追究我的過錯，我愿意就此離開，永遠不回帝都。”

    師玉道：“這可由不得你，你是我要抓的人，絕不可能放過！”

    林柔聞言面色微變，氣氛一下子也變得十分緊張，羅曉飛看不下去了，搶在眾人中間阻隔雙方的視線，對林柔道：“你走吧，以后貪狼的人不會再追擊你，我可以向你保證！”

    師玉皺眉道：“你以為自己是誰，憑什么說貪狼不會追擊她？”

    羅曉飛并未理會師玉，對林柔道：“小芽就在外面不遠處，現在帶她遠走高飛，想來你這樣的人貪狼也不會大費周折去追捕，找個地方隱居一段時間，一切自會平息。”

    “那我還真沒有死拼的理由。”

    林柔看了眼師玉等人，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退出百丈，終于轉身狂奔而去。

    待林柔徹底離開，羅曉飛這才轉身看向憤怒的戴河和許霍，坦言道：“行了！你們就別裝了，一個個站都站不穩還要裝逼，我真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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