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這天地間,每一個獨立的生靈,他們出生時,都以為自己是主角。
可他們其實不是主角,他們只是這大千世界中的一粒沙,便是引領時代,也最終會被時代所遺棄。
葉天澤的道心還算穩的,因為這是他愿意做的事情。
他也曾想過,如果有朝一日,人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到了需要他去死,才能夠拯救人族的時候,他也一定會為人族去死的。
這是他的孩子,不,人族是他和他那些老兄弟們的孩子。
他屬于過去,不屬于現在。
他自五萬年前來,來到這五萬年后,他曾以為自己會引領這個時代,成為時代的主角。
成為讓人族站在這世界之巔,完成前世夙愿的那個人。
事實似乎也是如此,只是,他不會引領時代,他只是推動人族向前,成為世界之巔的一個輪子。
沒有人甘心做輪子,葉天澤也不甘心,但這一次,他卻必須心甘情愿的去做這個輪子。
“爹,你有得選的。”
秦未央坐在他旁邊,腦袋靠在他身上。
“不,我沒得選。”
葉天澤笑了笑,“因為這就是我的選擇,別看人皇高高在上,可是,為了維系整個人族,人皇還不一樣做了人家的嫁衣?他能做出如此取舍,我為何不能?我的命比別人的更值錢嗎?不,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本不應該存在,但我存在了,我存在必然有我存在的理由。”
“可是”
“沒什么可是啊,未央,只是有些對不起你,幾天前還答應你,要在不周山上建一座宮殿,怕是做不到了。”
葉天澤摸了摸她的頭發,說道,“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好好活下去,替我去看看那位新任的人皇,這家伙要是不能浪費了我這條命,你可得幫我打他屁股。”
秦未央搖了搖頭。
“你是不答應,還是不想打他的屁股?”葉天澤問道。
“我是不答應,也不要打他的屁股,我要打,也是打你的屁股。”
秦未央忽然眼眶朦朧,道,“你這個人怎么這樣啊,你難道不知道我已經很老了嗎?我已經不想要再經歷這些悲傷和痛苦,你偏要惹我流淚,我只想著能夠安安靜靜的看著你走到最后,便是最好了。”
“傻丫頭。”
葉天澤卷起衣服的袖子,給她擦了擦眼淚,道,“我不就在你身邊嗎?”
秦未央鉆進他懷里,大聲的哭了起來,可葉天澤總覺得自己聽到了是兩個哭聲。
一個是撕心裂肺的,一個卻是無奈的,像一聲感嘆
哭了許久,秦未央忽然停止了抽泣,葉天澤發現她哭著哭著,就睡著了,不由啞然失笑。
后來,葉天澤把她背起來,離開了第九層,回到了九層塔內。
原本他是打算著,借用九層塔,來引蘭谷的那些家伙上鉤,看看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東西。
但他知道自己沒時間了,他必須利用僅剩的時間,把九層塔徹底煉化。
他一個人遁入了中央樞紐,全力開始煉化起里面的陣紋。
功夫不負有心人,雖然他沒有完全煉化,但他已經掌握了九層塔的核心。
半月后的一日。
葉天澤忽然從中央樞紐中走了出來,因為他感覺心煩意亂,他的道心從來沒有這么不安過。
也就在這一剎那,人族的天際,忽然劃過了一道流星。
葉天澤心底“轟”的一聲,仿佛炸裂了一般。
孫七七看到他這副失神的樣子,不由奇怪道:“你怎么啦?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
“人皇隕落了。”
葉天澤望著御龍城的方向,拱手一禮。
孫七七張大了嘴巴,大罵道:“你他娘的亂說什么呢,你知道你這是大不敬,你小子再猖狂,我都能容忍你,可你是詛咒陛下,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心底一動,而后整個人呆住了,不知過去了多久,整個身體,好像沒有了骨頭一樣,癱軟在地。
“陛下他真的真的”
孫七七努力的爬了起來,對著御龍城的方向,五體投地的跪了下來,獨自悲慟,獨自落著眼淚
這一剎那,整個人族境內所有人,無論在做什么,都如孫七七一般,五體投地。
只是,有的人在悲哭,有的人卻在害怕和惶恐。
人皇隕落,便意味著庇護者人族的超級強者沒了,便意味著異族隨時會入侵
人皇隕落時,只有一道流星劃過了天際,除此之外,并沒有發生什么異象。
就像平常的死亡,他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葉天澤望著御龍城的方向,什么都沒想,施了一禮后,轉身回到了九層塔的核心。
異族那邊,他不需要擔心,至少在短時間里,異族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大舉壓境。
五大聯盟的勢力,也是需要一段時間反應,才會來找他算賬的。
至于太昊?
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可葉天澤還有自己的使命,他甚至沒有去想,太昊怎么處置那三瓣黑蓮。
因為他知道,太昊一定有準備,他要做的,只是完成他自己的事情,而后靜待他生命中,這最后一戰。
或許是受到了人皇隕落的影響,葉天澤煉化的速度加快了,未央一直坐在她身邊,安靜的看著他。
人皇隕落,對于她來說,似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眼前這個人。
終于,在煉化的第二十日,人皇隕落的第五日,葉天澤把九層塔完全煉化,并將控制九層塔的鑰匙,交給了孫七七。
“你這是做什么?”孫七七問道。
她發現這把鑰匙,跟以前的鑰匙有些不一樣,催動靈力進去,才發現這把鑰匙,竟然可以控制住整個九層塔,所有的陣法。
“你不去御龍城給陛下服喪,你就做這些?”孫七七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陛下這般庇護你,你就這般待陛下嗎?”
“我能做的只有這些。”葉天澤轉身離開了九層塔。
此刻,諸葛器等人也上了山,來到了九層塔,他們的臉上,寫滿了迷惘。
葉天澤知道他們想問什么,陛下隕落了,沒有人給他們托底了,他們該怎么辦!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以前怎么做的,現在就怎么做,誅天大陣還沒廢掉呢,他們暫時還想不到辦法,扭轉現在的局面。”
葉天澤說道,“就是不周山外面的那些牛鬼蛇神們,有些難辦了,但你們已經擁有最好的資源,何愁入不了帝境呢?”
原本迷惘的眾人,臉上終于生出了希望。
只是他們不知道,此刻葉天澤,已經在交代自己的后事。
他的隕落,不可能像人皇一樣,震動整個人族大地,震動這個世界。
他或許就是那顆不起眼的流星,劃過了,也就劃過了。
葉天澤原本以為自己還有一些時間的,還想要單獨找湯天俊和高涔蕓他們聊一聊。
但他知道自己沒有時間了,因為他的腦海里,傳來了一個聲音。
“第九層,朕等你!”
“第九層,朕等你!”
“第九層,朕等你!”
“第九層,朕等你!”
連續四個聲音傳來,葉天澤臉上苦笑。
“我要去戰斗了!”
葉天澤掃了在場的人一眼,“希望你們不會叫我失望,如果有一天不,不對,我會在背后一直盯著你們,尤其是你,湯天俊還有你高涔蕓,還有你山海芙”
葉天澤把他們每個人的名字都叫了一遍,而后轉身離開,往山頂趕去。
眾人都是一頭霧水,但他們知道,只要葉天澤還在,只要城主大人還在,他們便可以創造奇跡。
“葉天澤,你小子是在交代后事嗎?”
孫七七忽然在第八層攔住了他的去路。
“是嗎?你多心了。”葉天澤說道。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從山上下來,到現在就不對勁,這不像是以前的你,我認識的葉天澤,從來就不認輸,哪怕天塌下來,哪怕人皇隕落,也不會屈服!”
孫七七說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去山上做什么?”
葉天澤看著她,有些無奈,孫七七不是他的手下,對他言聽計從。
他望著山頂,沉默了一會,把事情告訴了孫七七。
見到孫七七一臉張口結舌,一臉自責的樣子,葉天澤笑著道:“別惹我流淚,便是去死,我也要笑著去死。”
當葉天澤從他身邊走過時,孫七七才回過神來,只是葉天澤已經走遠了。
“孫七七,你已經是我兄弟了。”遠處傳來葉天澤的聲音,卻不見他的身影。
“哇”
孫七七再也忍不住,大哭了出來:“誰要惹你流淚,誰要做你的兄弟,葉天澤你就是個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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