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在此之前,阿達民,我想先問一問你:
你覺得生而為人的目標,追求,會是什么,又應(yīng)該是什么?”
活下去,難道不是嗎。
方然沉吟著沒開口,現(xiàn)在他自己都說不來,這想法,究竟是不是正確。
“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呵,也許吧,這種問題似乎沒有標準答案,誰都可以有自己的見解。
對我而言,目標,追求,卻既簡單又直白,
那就是‘活下去’。
但,不是我自己一個人,也不是地下城的百萬民眾,延續(xù)這注定衰老、凋亡的短暫生命,拖延那終將到來的死亡,而是作為整體的人類,作為整體的人類文明,能夠隨時間流逝,延續(xù)到未可知的將來。
面對‘蚩尤’,實力不濟則難免失敗,這一點,我當然有清醒的認識。
但哪怕結(jié)局如此,抵抗,竭盡全力掙扎,對我們這些茍活于地下的人而言,就沒有意義了嗎?
呵,說到這,我倒是想起并不久遠的過去,在這世界,曾經(jīng)有過那么一些人,為自己的理想而殊死奮戰(zhàn)。
那些人,并不相信虛無的神,也明白死后什么也沒有,
卻仍舊毅然決然的,為改變這世界而死。
人,一生何其短暫,卻又何其寶貴,但是,你能想象嗎,就是這只有白駒過隙般短暫生命的人,能夠用身體去堵住射擊孔,能夠用雙手高舉炸藥包,能夠為戰(zhàn)友而臥在草地,任由烈火在背熊熊燃燒,一聲也不出。
短暫的人生,注定死亡,一旦掉進死亡的深淵,意識便化為虛無,
難道他們的壯舉,也會同歸虛無嗎;
不,恰恰相反,這些明知死后一片漆黑、什么都不會有的人,才真正明白自己的人生,究竟有什么價值。
他們知道,槍炮炸響,烈火燃燒,自己頃刻便會形神俱滅,
但哪怕自己永遠都什么也不知道,這世界,自己為止付出一切,甚至付出寶貴生命的世界,仍然存在,自己為止奮斗至死的東西,仍然存在,甚至因為自己的犧牲,而得以苦盡甘來,走向復(fù)興。
人,終有一死,生命的結(jié)束卻不是終點;
將短暫的人生,與全人類的命運聯(lián)系在一起,深切意識到自己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可以在宏偉壯麗的文明大廈,增添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小塊;
即便自己的生命,行將終結(jié),世界仍然存在,文明仍然存在,而且會一直延續(xù)下去,
這,才是注定會死的人,唯一能找到的意義和價值。”
“……是這樣嗎。”
答案,多少出乎方然的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自己一早就想到過這方面,但,現(xiàn)在由丁仲義親口說出來,才讓他有幾分真實之感。
人生的意義,看似空洞,其實,不正是丁仲義所說的那樣嗎。
不要說命不久長的凡人,哪怕自己,在這“永不下車”奇跡降臨的前夜,憧憬無限長的生命時,也難免會從心底里,涌出迷惘與焦灼,甚而對一個將要行走在無限長之時間線的人,其人生之動機,價值,產(chǎn)生懷疑。
脫離四十億年演化的塑造,從掙扎求生的莫大折磨中解脫出來,除此之外,
一個人,又應(yīng)該有怎樣的追求,才能讓他、或者她真正感覺到,自己并非行尸走肉,更非“活的死人”,而是真真正正的生活著。
思考,在腦海中盤桓許久,丁仲義的話則仿佛一條線,將隱匿在思維深處的一切連貫起來。
從未感覺如此輕松,現(xiàn)在,方然只覺眼前豁然開朗;
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些什么了。
“丁先生,根據(jù)‘蓋亞凈土’大區(qū)的規(guī)則,幾個月后,地下城便不會再有新生者。
這一點要求,目前,在地下城里引發(fā)了一些抵觸情緒,如果有可能,希望你對民眾曉以利弊,設(shè)法安撫他們。
至于我本人為什么提出這樣的要求,
現(xiàn)在,戰(zhàn)爭還在繼續(xù),我們可以等一切平定下來,再討論這件事。”
“恐怕我做不到這一點,不過,我可以試試。”
“恩,這對大家都好。”
在地下城里走過一段路,時間不早,方然吩咐機器守衛(wèi)將丁仲義送回住處。
而他自己,爬出替身機器,在泳池的蕩漾水波里起伏,試圖舒緩一天忙碌帶來的疲勞時,才感到某種久違的暢快。
選擇,不論結(jié)局怎樣,現(xiàn)在確乎就擺在眼前。
自己現(xiàn)在需要的,不是勇氣,而是清醒的頭腦,和縝密的思維。
哪怕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現(xiàn)在,五十五歲的男人卻已經(jīng)在期待,期待著這一天,
早點到來。
……
時間,仿佛過的飛快,轉(zhuǎn)眼又到了大雪紛飛的季節(jié)。
西歷1508年隆冬,西大陸南方邊陲的戰(zhàn)斗,已接近尾聲,累計損失超過兩千萬作戰(zhàn)單位的“軍”節(jié)節(jié)挺進,清掃群龍無首、亂做一團的“列強軍”。
對手的抵抗烈度,在“軍”推進到疑似“蚩尤”備用基地的南方海岸要塞時,一下子跌落了許多,顯示機器大軍背后的強人工智能被迫遷移,算力與運行狀態(tài)大受影響,接下來,如果不能很快恢復(fù)(這當然做不到),失敗就在眼前。
與此同時,北大陸的戰(zhàn)火,再一次越過原聯(lián)邦北方邊境,“伊甸軍”的冬季攻勢結(jié)束后,基本將戰(zhàn)線恢復(fù)到1505年的情形。
暫時丟失大片領(lǐng)土,這,方然淡然視之,他知道這只是一種權(quán)宜之策。
若不出意外,很快,或許就在1509年年初,西大陸至太平洋島群的廣袤大地,就會完全在“軍”控制之下,接下來,集中一整個gpl的武裝力量,打穿北大陸與南大陸,都將是信手拈來。
前線形勢大好,另一方面,探索意識遷移、永生不死奧秘的研究,也取得相當?shù)倪M展。
對這些,忙碌的方然暫時沒心思去關(guān)注,不過在1508年12月的一天,他還是特意撥出時間,去往nep_744研發(fā)機構(gòu)。
斯蒂芬*霍肯,身體狀況欠佳的杰出學(xué)者,軀體的老邁,衰亡,漸漸襲來,在經(jīng)過一系列的分析、準備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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